之後她來到醫院,來到這棟病房樓,上了六樓。


    病房裏麵病床上,躺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女人。女人還躺在被子裏麵,沒有睡醒的樣子。


    蘇小菲走到病床邊,將手裏的包子和裝著粥和果汁的環保袋在床頭矮櫃上放好,然後低聲叫了:“樊殊,樊殊……起床了,吃早飯了。”


    病床上沒有動靜,蘇小菲又伸手在樊殊的身上推了兩下,樊殊這才醒了過來。


    她下意識的抬手揉了揉眼睛,適應了一下周遭的一切之後,才吃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蘇小菲搭了把手,扶著她起身,將床邊的鞋子給她拿好,待她穿好了鞋子之後,又扶著她去了洗手間裏洗漱。


    樊殊一邊吃力的挪著腳步,一邊對蘇小菲說:“你不用再過來了,我雇了護工……”


    蘇小菲知道她要說什麽,不等她說完就給堵了回去:“我反正已經請了幾個月的假,閑著也是閑著。真要是護工能伺候的好,當初你老媽住院你為什麽還要自己陪護?”


    蘇小菲明白樊殊的想法,還不就是不想打擾她的工作,不想占用她的時間。


    可是樊殊當時要不是為了去書店幫她買書,也不會被人綁架,不被綁架也就不會落得現在這模樣。說到底,蘇小菲的心裏有愧,她感覺是自己害了樊殊,這些天來,她心裏一直都愧疚的很。


    所以,來送個飯,陪護一下,又算得了什麽呢。


    樊殊被蘇小菲扶到洗手間裏站定,回應說:“不一樣的。我當時伺候我媽那是盡孝,我現在……”


    蘇小菲再次不等她說完就將她的話給堵了回去:“你現在孤身一人,舉目無親,我來照顧你義不容辭,咱們多年的姐妹,不帶這麽客氣的。”


    樊殊拗不過她,隻得閉了嘴,擰開水龍頭開始洗臉。


    “你先洗著吧,有什麽事了叫我。”蘇小菲回避 開來,替她將洗手間的門關好。


    樊殊洗完了臉,看著洗手池前麵那麵鏡子裏麵的自己,臉色蒼白如紙,就連嘴唇上也沒有多少血色,幾天的時間,瘦的顴骨都凸出了。因著消瘦的緣故,眼尾似乎多了道皺紋……


    這樣的一副麵孔,死不死活不活的,毫無生機,她自己看著都覺得厭惡,更別提別人了。


    樊殊歎息了一聲,接了杯水,刷了牙。


    洗漱好了之後,她便拉開洗手間的門走了出去。


    蘇小菲見狀,忙上前來扶住她。


    如此,樊殊的心裏又是一陣自嘲,現在的她,居然連路都走不動了嗎?都臥床養了好幾天了,還是這個死樣子,身體半點氣色都沒有,反倒是一天比一天瘦弱……在這樣下去,她沒有在海裏淹死,大約也要被這病給耗死。


    蘇小菲剛剛已經將粥都盛好了。


    熱乎乎的粥,香甜的果汁,還有香氣四溢的肉包子一字擺開,蘇小菲招呼著樊殊:“快吃早餐吧。早上時間緊,先湊合一下,中午我給你燉雞湯,尚房昨天剛送過來的老母雞,肥著呢。”


    樊殊一邊吃著粥,一邊對蘇小菲說:“不用麻煩了,雞湯我喝不下去,清粥小菜的吃著就挺好。”


    蘇小菲的心裏一陣泛酸:“喝不下也得喝,你看看你自己,瘦的連衣服都撐不起來了,好歹喝點雞湯先養點肉起來。”


    樊殊不想再聊雞湯了,她對蘇小菲說:“小菲,我昨天夜裏夢見我爸媽了。”


    蘇小菲回應說:“是不是夢特美啊?我說你今天早上怎麽這麽能睡,原來是做了美夢了,不舍得醒。”


    樊殊笑了笑,開口說:“是啊,美夢。我夢見我爸媽,他們來找我對我說,他們再不用在陰間受苦,馬上就要去投胎……嗬嗬,你說我這個夢是不是很離奇?”


    蘇小菲說:“真要是他們要去到下一個輪回,那之前許多的事情你都不用去計較了,他們和你的父女母女緣分已經盡了,以後你自己一個人活在這世上,是真的自由了。從今天開始,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好好的活。”


    再不用為著什麽殺父之仇,母親的阻攔什麽的,不能好好的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樊殊知道蘇小菲的意思。


    真要是她和她爸媽這一世的緣分已經盡了,沒有了她爸的死還有她媽的阻攔,她和聿謹言之間就再不會有任何的誤會和矛盾。


    可是她現在的這副鬼樣子,她自己看著都覺得討厭,她不敢去找聿謹言啊!


    以往她身體健健康康的時候,都被很多的人不看好,說她和聿謹言不配。現在她成了這副模樣,她哪裏還好意思再和他在一起?


    她本來就比他大,現在她這麽一病,整個人枯槁憔悴下來,看上去就更是比他大。


    不僅比他大,還顯得很蒼老,她怕她和他一起走出去,人們不會把她當成他的女朋友,而是會將她當成他的媽!


    真要是那樣子,她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放手,放他去找跟他更配的女孩子一起生活。


    反正之前她又不是沒有和他分開過,三年多前的那次分手,不是分的很幹脆嗎。


    於是樊殊歎了一口氣,對蘇小菲說:“我會自己一個人,好好的活下去的。等出院了,我就離開海市。”


    蘇小菲心裏再次酸痛起來:“你不去找聿謹言嗎?他為了找你,已經在那片海麵上打撈了很久了。不停的闊大打撈麵積,不停的增加打撈的人手……”


    換做其他人,撈個一兩天沒有結果,可能就放棄了。可是這些天來,聿謹言非但沒有放棄,反而還不斷增加人手不斷闊大打撈麵積,截止到此時此刻,那片海麵依然繁忙一片。


    樊殊回應說:“他愛撈,就讓他撈去吧。過一段時間,他自己就消停了。小菲,答應我,千萬不要去找他。”就讓我保留一點最後的尊嚴吧。


    樊殊不想讓聿謹言看到她蒼老憔悴弱不禁風病歪歪的樣子。她想讓聿謹言心裏記住的永遠都是她年輕的美美噠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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