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這樣,平時的時候總是處於各種各樣的忙碌中,遇上事了,大難臨頭了,才開始反省自身。


    此刻處於極度的痛苦和難受之中的樊殊,在絕境和病痛的雙重夾擊下,這才認識到以前自己的懦弱。


    雖然這一年多來,她一次次的克服膽怯挑戰自我,去跑業務去談單子,拿下了不少業績,可是,她內心深處,骨子裏的膽小和怯懦一直都在。


    在如何麵對聿謹言的這件事情上,她一直都在膽怯的退縮和逃避。


    此時此刻,她想著,假如自己這一次能從這場大雪和高燒裏安然活下來,以後她一定和聿謹言好好的!


    她為什麽要退縮和逃避呢,他是她生命裏至純又溫暖的光芒,是她晦暗人生中唯一的一道暖色,她應該好好的珍惜他才是,為什麽總是要想著逃避?


    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命,難道不該自己做主嗎,為什麽總是那麽在意別人的目光?


    生命那樣的脆弱和短暫,活著的每一天裏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該是讓自己活得舒坦嗎?隻要自己活得舒坦,別人的非議和目光又算得了什麽呢?


    就算是聿夫人找過來了又怎樣,還真能把她吃了不成?她以前到底在害怕什麽?


    就算是老媽知道了這件事情會受打擊,加重病情,可老媽免了這個打擊免不開其他的打擊,並且自己犧牲掉自己的感情換來老媽暫時平靜的心境,以至於以後的日子都是悔恨痛苦裏度過,就是老媽想要的結局?


    樊殊的腦袋很痛,痛處中帶著憋悶的窒息感,仿佛一個不留神腦袋就會炸裂開來一樣。


    可是這樣極度的痛苦,並沒能妨礙她反省自身。


    聿謹言以為她高燒燒得說胡話,可是她自己心裏明白,她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的清楚明白。


    她隻是太難受了,沒力氣說話……但凡她現在能好受那麽一點點,她一定會告訴他,她也很喜歡他。一直都喜歡,從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歡……


    他不在身邊,她的日子再如何忙碌,都隻是黑白色。他一出現,她的生活再如何雞飛狗跳,也是生機盎然的彩虹色。


    聿謹言喊她的名字喊了好一陣,卻隻聽到她模模糊糊的回應了兩句,並且兩句裏麵還有一句可能是胡話。


    他擰開了一隻礦泉水瓶遞到她嘴邊,讓她喝水,可她根本來喝水的力氣都沒有,臉色蒼白的嚇人,臉上脖子上全都是虛汗……


    聿謹言心焦的很,他第n遍的撥了120的電話,得到的答案隻有一個,道路阻塞,無法通行。


    他撥了劉萬的電話,讓劉萬想辦法。


    劉萬回答說:“少總,現在道路阻塞過不去,天降大雪,飛機也不能飛,要不和您的父親聿董商量一下……”


    “不用找他商量了!我自己想辦法!”聿謹言很是惱火的掛了電話。


    他自己想辦法,可能過程曲折一些,可隻要捱過這一關,接下來的日子就都是舒坦的,而求助他老爹的話,那他老爹來到這裏的時候就是他和樊殊分開的時候,她這次病得很凶險,他說什麽都不會在這樣的時候離開她!


    樊殊的意識漸漸又有些模糊了。


    剛剛她腦袋雖然難受,可還是可以清楚明白的思考人生的,而現在,她的腦袋開始暈了,暈得她來思考人生的力氣都沒有。


    漸漸的,她就又睡了過去,或者說是,昏了過去。


    昏沉沉的腦袋,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清醒的時候,能略略聽到一些周圍的動靜,模糊起來的時候,就一點意識都沒有。


    她隱約感覺聿謹言好像是抱她下了車,可是他要抱她到哪裏去,她無從得知,因為沒走幾步她就昏迷了去。


    當她的意識又略略清醒一些的時候,好像又聽到他和什麽人在說話,具體說些什麽,她沒力氣去思考。因為一動腦子,腦袋就炸裂一樣的疼。


    再後來,她感覺自己趴在聿謹言的背上,他背著她走在風雪裏。她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卻並沒有感覺到風雪落在身上的寒冷,因為他把兩個人行李箱裏所有的衣服都裹在她的身上,將她從頭到腳都武裝的嚴嚴實實。


    倒是沒想到,他一個連出行的行李都不會收拾的公子哥,居然能將她照料的這麽好,看來在照顧人方麵,他還是很有潛力的。


    她想要問問他這是要背著她去哪裏,可是身體實在是太乏力,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一攢勁,腦殼裏麵的血管什麽的就炸裂一樣的疼……


    之後她體力不支,便又昏迷了去。


    這一次,昏迷的有點久,因為好幾次她想要醒來,都沒力氣醒來。所有的意識,一直都泡在黑暗裏……


    也不知道這樣的黑暗到底持續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張開眼睛,看著天花板角落的浮灰,都還感覺有些不真實。


    她現在,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能看得到陽光,應該還活著吧?哦,那應該是是陽光而不是燈光吧?


    樊殊下意識的轉過頭來,去找窗子。


    這一轉頭,便看到了門口處,聿謹言正提著一個暖壺往裏走。


    他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狼狽,麵容憔悴,下巴上滿是青色胡茬,衣服上很髒,沾了許多的泥漿子在上麵,腳上的鞋子更是被泥巴糊了厚厚一層,已然看不出原有的顏色。


    發現她醒了,他暖壺也不要了,咣當一聲扔在地上,快步走到她的身邊,握住她沒有打針的這隻手,難以置信:“樊殊,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記得我是誰嗎?”


    樊殊疲憊的擠出個笑容來,開口說:“你真當我燒壞了腦子,不記得人了?”


    見她能正常的說話了,聿謹言才放心下來,隨手拖了張樣式有點老的木椅子坐了下來。


    樊殊這才留意到,她此刻住著的這間病房很有些簡陋,應該不是大城市裏麵的醫院。


    “這是哪裏?”她忍不住問。


    “是一個鎮子上的衛生院。”聿謹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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