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傅明月被向暖連哄帶騙的買了不少喜慶的東西。


    等除夕那天一早起來,對著放在茶幾上的一堆大紅色的東西,傅明月就開始犯愁了。從小到大,什麽事情都有人幫她張羅,像這種貼春聯窗花布置年桔這種事兒,自然有傭人去做,根本煩不到她頭上。後來出事,她在監獄裏也接觸不到這種東西,所以她學會了洗衣服疊被子,卻沒學會做這些。


    “高總,快過來。”她扭頭朝著書房喊。


    對方以為她有什麽急事,趕緊就放下手頭的工作跑出來。“怎麽了?”


    “這些東西,你會處理嗎?”


    “給向暖打電話,讓她做指導。”說完,他又回書房去了。


    傅明月忍不住想翻個白眼,腹誹了一句,還是給向暖打了電話。後來又換成了視頻通話。於是整整一個上午,她都一邊跟向暖通話,一邊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上躥下跳的布置。


    高逸塵還算比較有良心,親自下廚做了可口的午飯來犒勞她。等飯菜做好,她剛好布置完成。


    傅明月退到門外,歪著腦袋笑,問:“高總,感覺怎麽樣?給點評價吧?”


    高逸塵放下手裏的東西,摘了圍裙走出去,站在她旁邊往裏看。其實,這些紅彤彤的東西雖然很喜慶,但跟這房子的裝修布置不太搭調。當然,這樣布置過後,整個屋子更溫暖倒是真的。


    “很好。”


    傅明月斜睨他,哼哼兩聲。“一聽就知道很勉強。不過你不滿意也沒辦法,本小姐本來就不是賢妻良母,能整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沒有勉強,是真的挺好的。”其實怎麽布置根本不重要,甚至今晚吃點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身邊多了個有溫度有笑容的人。


    向暖曾經說過,兩個人過日子總比一個人孤單單地好。他現在,開始真正體會到了這種滋味。寬敞的房子,寬大的床,因為多了一個人,就不會顯得空,更不會覺得冷。


    “好了,先吃飯。”


    吃過午飯,高逸塵還要處理工作。抽空出了一趟客廳,卻發現傅明月已經窩在沙發裏睡著了,毛毯大半掉在了地上。她大概是感覺到冷,又或者是缺乏安全感,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她這人醒著的時候還是有點鋒芒的,但睡著了十分無害,跟一隻乖巧的小貓似的。


    他將毯子小心地撩起,給她蓋好,又在旁邊站了一會兒才重新回到書房。


    等傅明月從甜美的夢裏醒來,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她聽到廚房裏有動靜,半眯著眼睛往裏看,就看到高逸塵圍著圍裙在廚房裏忙活。那麽高冷的男人,忙起家務活來也別有一番溫暖。


    偌大的榮城,甚至是偌大的國家,能夠看到他這一麵的人隻怕也是屈指可數。


    傅明月心裏突然很軟,也很暖,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她靠在沙發裏看了好一會兒,才掀開毯子下地,趿拉著拖鞋進了廚房。


    “醒了。”


    “嗯。”她走過去,從背後包住他的腰,腦袋在他背上胡亂地蹭著。後來幹脆趴在他背上閉上眼睛,不動了,隻有腦海裏掠過很多的畫麵。


    記得上小學的時候,她就喜歡這樣從後麵抱著爸爸或者媽媽,那種感覺真的很幸福很美好,所以直到現在她仍清楚地記得當時的心情。


    在繁華落盡,曆經滄桑,父母都離她而去之後,她又遇到了這個男人。他不計較她的過去,不在乎會不會被她連累,強勢地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給予最真實的溫情。


    傅明月小心地吸了吸鼻子,因為她突然心裏酸酸的,很想哭一場。


    “去洗個臉,然後進來幫忙。”


    傅明月悶悶地應了一聲,但還跟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上,沒有要動的意思。


    “不想吃年夜飯了?”


    “想啊,你不是在做嗎?我幫忙也是幫倒忙,還不如多給你一點精神支持,你覺得呢?”


    “我怎麽聽著有點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意思?”


    傅明月吃吃地笑,笑夠了,也抱夠了,這才趿拉著拖鞋進了浴室,洗了個熱水臉。舒舒服服地溜達會廚房,這裏看看,那裏瞅瞅。“我要幹點什麽?”


    “釋放你的精神力讓我吸收啊。”


    “噗——哈哈哈哈……高總,原來你還知道精神力啊。該不會,你還看什麽abo文吧?”


    “abo?什麽東西?”abo是個什麽鬼,高逸塵還真不知道。他一個鋼管直的漢子,對男人捅男人的東西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傅明月吐了吐舌頭,不敢如實交代。“就是一種小說類型。我知道你肯定不看那種低俗小說,所以就不給你科普了。”


    逸飛那麽大一個集團,就算他知人善任敢於放權,每天也還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處理。別說看那些沒內涵的小說,就是新聞,他也很難抽出時間去看幾回。


    以前傅明月不知道,自從兩個人結婚之後,她就親眼見證他到底有多忙了。好多時候她半夜醒來,還發現他在燈下忙得不可開交。他能建立這樣一個商業王國並保證它江山永固,靠的絕不是運氣祖蔭,在別人看到的光環縈繞背後,他付出的努力也是別人所無法想象的。


    認真的男人最帥。


    無數的人說過這句話。


    傅明月也記不清楚自己到底多少地方看過聽過,但看到高逸塵在燈下全神貫注的那一刻,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懂了這句話的意思。這一刻的高逸塵,比任何時候都更有魅力,更叫人動心。當然,也更讓人心疼。


    更讓傅明月感動的是,她有手腳冰冷的毛病,夜裏尤其如此。高逸塵作為男人,血氣比較旺盛,就像個天然的暖爐。晚上躺一個被窩,她總是忍不住把腳插到他腿間取暖。


    鋃鐺入獄前,她也跟所謂的閨蜜一起睡過。那時候她身體好,火氣足,閨蜜就喜歡把腳貼她身上。那冰涼的感覺簡直叫人一個激靈,就跟寒冬臘月裏洗澡不小心開了冷水似的,所以她每次都會一把推開。


    可是她把腳貼到高逸塵身上,他一次也沒有推開過,甚至主動調整姿勢更方便她汲取溫暖。如果她沒有主動湊過去,他也會將她摟住,主動將她夾住包裹起來。自從兩個人在一起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在夜裏被凍醒過,每次都跟烤著火爐入睡一樣。


    有幾次,高逸塵是跟她一起睡下的。可她夜裏口渴或者內急醒來,卻發現他在燈下忙碌。那說明他的工作還沒忙完,之所以陪著她睡,隻是為了幫她暖被窩。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有強烈的想要落淚的衝動。


    八年前,她為陸琛飛蛾撲火毫無保留的時候,就有好多人人勸過她,說找一個你愛他他卻不愛你的人,還不如找一個把你當寶貝的男人。


    那時候她哪裏聽得進去,誓言旦旦地說著每一個陷入愛情裏的傻子都說過的傻話,什麽“我愛他就行”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之類的,然後繼續執迷不悔。


    八年後,在寂靜的深夜裏望著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在燈下忙碌,她終於明白:愛情是需要互相付出的,否則幸福就像沙漠裏的海市蜃樓,看著觸手可及,其實遠在天邊。


    八年前,她為陸琛怦然心動不顧一切的感情,終究像是一場荒誕的夢,不管在當時還是過後都顯得那麽的虛幻。而此時此刻,她對高逸塵的心疼卻是真真實實不摻半點虛假的。


    “要是能放煙花就好了。”傅明月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突然感慨道。“小時候,除夕夜最高興的事情就是在院子裏放煙花,熱熱鬧鬧,特別有節慶的氣氛。”


    “你要真想放,我們可以找個不禁煙花炮竹的小地方。”


    “可那裏不是我們的家啊。”


    高逸塵手上的動作一頓,很快又繼續忙碌起來。再拖遝下去,年夜飯就得變成宵夜了。


    對天朝人而言,沒有什麽節日能比春節更隆重。按照傳統,年夜飯不管有幾個人,都是要做滿滿一桌子好菜的,講究十全十美年年有餘。


    高逸塵和傅明月倒是沒那麽講究,做那麽多菜,接下來幾天都吃剩菜也不是個事兒。他們就做了五個菜,再加一個火鍋,六六大順也不錯了。


    兩個人的年夜飯距離熱鬧還有很遠的距離,可比起一個人還是好太多。哪怕沒有什麽交談,但無意間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甚至伸過來的一雙筷子,都足以驅趕那無孔不入的孤單寂寞。


    至於春節聯歡晚會,他們兩個人都不感興趣,但還是開著電視,哪怕是聽一聽電視裏放焰火的聲音也是不錯的。


    吃過晚飯,收拾了廚房。


    傅明月突然來了興致,想要下樓去散步。


    高逸塵也沒反對,隻是盯著她穿上厚厚的羽絨服戴上帽子和手套,然後才牽著人出門。


    巧的是,他們剛出家門,對麵那扇門也開了。


    影帝大人拎著一個鼓鼓的塑料袋,顯然是倒垃圾的。“喲,大冷天的下樓散步啊?要不,順便幫個忙?”


    他提了提手裏的袋子。


    傅明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哇塞,是真的影帝耶。”


    “我還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是過假的影帝。”


    傅明月囧了囧。“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啥,倒垃圾可以,不過你得給我簽個名才行。當然,再來個合照就更好啦。”


    “生意頭腦不錯,不虧是商業帝王的女人。不過,簽名可以,合照就算了,我可不想除夕夜被人謀殺。帶筆了嗎?打算簽哪裏?”


    傅明月折回去,從高逸塵書房裏拿了一支筆又隨便抽了一本書,交到影帝手裏。


    影帝翻開第一頁,在空白處刷刷刷地簽下自己的大名,還加了個“祝高先生高太太新年快樂,永浴愛河”。


    “字很好看,話也很好,就是這樣一來我就不能拿去賣了,有點可惜啊。”


    影帝大人額頭上默默地多了幾道黑線。“高總少你零花錢了?”


    “不少的。可錢不嫌多啊,這個要是能賣個大價錢豈不是更好?”


    影帝大人表示受到了深深的傷害,把垃圾塞給她就回家舔傷口去了。


    傅明月哈哈大笑,將手裏的書和筆放在玄關處,跟高逸塵一起進了電梯。“我發現,言影帝的性格很有趣啊。”


    “這就叫有趣了?”不就是會賣蠢嗎?怎麽就有趣了?


    傅明月湊上去親了他一口。“當然,跟你是不能比了。”


    除夕夜,大家都在家裏圍著桌子吃吃喝喝,順便看看春晚。頂著寒風跑出來散步這種事情,極少有人會幹,反正偌大的雲鶴公寓小區裏,隻有高逸塵和傅明月。


    兩個人牽著手,吹著風,聽著從別人家裏傳出來的熱鬧歡騰,心底竟是一片平和溫暖,連風吹在臉上似乎都少了寒意。


    傅明月的交際圈小,朋友少,給她發新年祝福的人不多。


    高逸塵的手機幾乎沒停止過,叮叮當當響個不停。這樣的日子,但凡能拿到他號碼的人,都要費盡心思給他發個祝福短信,絞盡腦汁用詞遣句,就巴望著能給他留下一點印象。不過他幾乎沒理會,甚至將鈴聲變成了靜音。


    傅明月的手被他抓住,揣進了他大衣兜裏。那裏暖烘烘的,不一會兒就有點要捂出汗來的感覺,讓她想到夜裏被他抱著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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