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想什麽,就是發發呆,天馬行空。你要我說出個一二三來,我還真說不出來。”


    那些事情,那些心情,她本來就不想提,何況還是對著一個並不熟悉的人。


    前方剛好紅燈,高逸塵將車子緩緩停下,側頭靜靜地看著她。眼光很犀利,讓傅明月有種被人看穿的窘迫,但還是努力裝作很淡定,甚至還眨了眨眼睛。


    那樣子,倒有些天真可愛的意思。


    高逸塵有點想笑,但最終隻是動了一下嘴角。“你臉上的傷怎麽回事?”


    “被一個瘋女人抓了一下。”傅明月抬手摸了摸被抓的地方,下意識地往後視鏡那看了一眼。


    兩道細細的紅色絲線從耳後延伸到嘴角,好在傷口不深。


    回到風雅閣,傅明月給自己下了一碗麵,吃完了就鑽進浴室洗澡,然後打開電腦繼續幹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和門鈴同時響起。


    夏明朗就在樓下。


    傅明月按下門鈴上的開鎖鍵,讓他自己上來,然後把門敞開,轉身又去拿杯子倒水。她剛把水倒好,門口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再接著,夏明朗就站在了房門口。


    “傻站著幹什麽?還要我請你才進來啊?”


    傅明月笑著問,下一秒,她被一步跨進來的夏明朗一把抱住。


    他抱得很緊,緊得傅明月都被他勒疼了,就跟被人用繩索捆住似的。


    傅明月眨了眨眼睛,心裏湧上幾個問號。這是怎麽了?好像哪裏不對勁啊。她伸出手,抱住他他的背,掌心在他背上拍了拍。“怎麽了?幾天不見,想我想得不行了?”


    夏明朗悶悶地應了一聲,手臂更加用力地將她抱緊,像是怕自己一鬆手她就會跑了似的。


    這下,傅明月完全可以確定他是遇到問題了。“到底怎麽了?是工作上遇到麻煩了嗎?還是叔叔阿姨又跟你生氣了?”


    抱著她的人沒有回答,隻是越抱越緊,整個頭埋在她的頸間之間。


    傅明月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擴大,就像一滴墨水掉進了裝滿水的盆子裏,眨眼間就染出了一大片,並且還在繼續擴散。不過他擺明了暫時還不想開口,她幹脆也不問,就由著他這麽安靜地抱著。


    屋子裏一時間安安靜靜的,隻有彼此的心跳此起彼伏,最後慢慢地找到了一樣的節奏。


    傅明月的手始終在他背上輕輕地撫觸,無聲地安慰著。能讓一個男人變得如此不安和脆弱,一定是遇到了不小的難題,隻是不知道是生活上的還是工作上的。以她對夏明朗的了解,如果是工作上的困難,他應該不至於這樣。難道,是夏家二老要跟他斷絕關係?但老人家頂多是扣頭上撂下這麽一句狠話,不可能真跟他斷了的,他也不至於這樣才是……


    “好點了嗎?要是好點了,咱們先坐下來,好好說說。”


    夏明朗還是不說話,隻是腦袋在她脖子裏動了動,然後又開始像石化了似的固定在那。


    傅明月的腰被他的手臂勒著,腰有點後仰的樣子,這個姿勢維持得久了,腰就感覺有些吃力。他不肯鬆手,她隻能咬牙忍著。


    又過了一會兒,夏明朗終於鬆開她,說了一句:“明月,能給我做碗麵嗎?”


    “好。那你要先去洗個澡嗎?”


    夏明朗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傅明月發現了他的異樣。


    他額頭有傷,而且明顯是重力撞擊造成的。


    她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問:“這是怎麽回事?在哪裏撞的?疼不疼?”


    難怪被他抱著的時候,她總感覺有種似有似無的藥味兒,還以為是自己的鼻子出問題了呢。


    “已經不疼了。我餓了,你去給我做麵吧。其他的,一會兒再說。”


    傅明月想著他可能需要時間做點心理準備,就沒在追問,又摸了摸他的傷口,就轉身去了廚房。


    夏明朗站在客廳,望著她美好的背影,眼眶漸漸地發熱發酸。一咬牙關,他轉頭走進臥室。


    一米五的實木床上鋪著天藍色的小碎花床單,清淡雅致,讓人看了仿佛能嗅到一股淡雅的清香撲鼻而來。事實上,這床上用品傅明月換洗得很勤快,每次都要在太陽下暴曬過才使用,上麵確實沾了陽光和洗衣液的味道,很好聞。


    夏明朗想起兩個人數次擠在這場床上相擁而眠,雖然沒有跨過最後那一道防線,卻也是甜甜蜜蜜無比幸福。那樣的幸福,他想要一輩子牢牢地拽著不放,死也不放。


    可是——


    夏明朗張開嘴,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在床沿坐下。伸手撫過枕頭、被子,床單,那柔軟的觸感很美好,就像明月帶給他的感覺一樣叫人著迷,叫人眷戀。


    真想就這麽摟著她過一輩子,再生一兩個小娃娃,熱熱鬧鬧,安安穩穩。


    一輩子。


    夏明朗用力地閉上眼睛,在燈光的映照下,他的眼角清楚地泛著水光。他臉上的表情是壓抑的痛苦,給人一種快要撐不住但又必須咬牙撐住的感覺。


    傅明月動作利索地準備了一碗麵,裏麵放了肉片、火腿、荷包蛋和青菜,紅紅綠綠的搭配在一起,讓人看著就很有食欲。


    “夏明朗,你洗好了沒有?動作快一點,否則麵會糊的。”


    她以為他在浴室裏,所以提高了聲音在喊。


    那麽甜美的聲音,那麽親昵的語氣,夏明朗聽得心髒重重地抽搐了一下。下一秒,他用力地閉上眼睛,拳頭緊握,身體繃成了一張弓,仿佛再繃緊一點就要斷裂了的感覺。


    “咦?人呢?”傅明月發現了浴室裏沒有人的事實。


    腳步聲朝著臥室的方向來了。


    夏明朗果斷地往床鋪裏一趟,閉上眼睛裝睡。


    “夏——居然睡著了。”


    前麵那個“夏”字聲音還比較大,後麵那句話就變成喃喃自語了,明顯是怕把他給吵醒了。


    傅明月在床前站了一會兒,然後壓低聲音喊了兩聲。“夏明朗?夏明朗?真睡著了嗎?”


    夏明朗也希望自己真的睡著了,就像以往那樣,在她這裏安心地睡去。閉眼前看到的是她的臉,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到的也是她的臉……這是他夢想過一輩子的生活。


    一輩子,永遠……有人說這樣的詞眼總給人一種很遙遠的感覺,以前他不覺得,現在卻深有體會。


    “算了,讓你睡一會兒吧,反正睡著了也就不覺得餓了。”


    傅明月小心地幫他脫掉鞋子,將他的腿搬到床上,再拉過薄毯子蓋在他小腹上。然後她關了燈,拿著手機出了客廳。


    電視的聲音被調得很低,連手機都調了震動模式。


    餐桌上,配料豐盛的麵條還在冒著熱氣。


    傅明月怕涼了不好吃,就去廚房拿來保溫罩蓋上。坐在沙發裏,她忍不住猜測夏明朗到底遇到了什麽難題,但想來想去都沒個結論,索性就等著他自己揭開謎底了。


    大約過了十多分鍾,夏明朗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從臥室走出來,打著哈欠問:“麵做好了嗎?”


    “早做好了,這會兒恐怕都已經糊了。你過去看看還能吃不?要是不能吃了,我再給你重做一碗。”


    “怎麽不能吃?隻要是你做的,毒藥我也能吃!”


    傅明月伸出腿踹了一下他的小腿。“你什麽意思?意思是我做得很難吃是吧?”


    “天大的冤枉!簡直六月飛霜!我的意思是說,你做什麽我都愛吃,我都覺得好吃。”


    “別貧了,趕緊吃東西去。”


    夏明朗笑了笑,走到餐桌坐下來,抓起筷子吃麵。他吃得很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慢,仿佛這樣就能把每一秒時間都給掰成了數十份。但吃得再慢,一碗麵也隻有這麽多,終究有吃完的時候。


    最後一口湯也喝完了。


    放下筷子的那一刻,夏明朗差點兒就哭了,心髒疼得就跟要撕裂開一樣。


    麵吃完了,他跟傅明月也走到頭了。


    傅明月正全神貫注地觀看一個綜藝節目,夏明朗又背對著她,所以她沒有注意他的異樣,直到他端著碗筷站起來。


    “放著吧,我來洗,你去洗澡。”


    “沒事。”


    夏明朗將碗筷清洗幹淨,放回它該待的位置,然後視線緩緩地在這個小廚房裏移動。這個小小的空間裏,有著他們共同的快樂記憶,兩個人湊在一起,一個切菜一個洗菜的畫麵仿佛就在眼前。她廚藝不好,大多數時候是他來掌勺,她負責站在一旁當觀眾,順便幫忙試吃。他一點都不介意她隻負責當食客,隻要讓他看到她甜美的笑容就行……


    “你到底怎麽了?”傅明月跨過那道玻璃門,站在他身後。


    夏明朗艱難地轉過身,對上她那雙漂亮得像黑玉石一樣的眼睛。他的眼角微紅,隱約還有水光。


    “到底怎麽了?你今天晚上很不對勁,究竟怎麽了?有什麽問題,你說出來好不好?不管發生了什麽,咱們都是可以商量,可以一起麵對的,不是嗎?隻要人好好的,別的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


    夏明朗倏然伸出手臂,再次一把將她攬進懷裏,緊緊地抱著。


    明月,我一點都不想放手!八年前不想放棄,八年後更不想!可人生中有些事情總是充滿了無奈,不管怎麽費盡心思怎麽付出努力,最後都是慘淡收場。


    夏明朗用力收緊手臂,用力地閉了一下雙眼,然後鬆開她,往後退開一步。深深地看著她,看著這個他癡迷了將近十年的女子。這輩子,他恐怕都不會像愛上她一樣去愛上另一個女人了。


    “到底——”


    “明月,我們分手吧。”


    傅明月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也倏然瞪到最大,瞪得眼珠子幾乎要掉下來了。他剛剛說了什麽?是她幻聽了嗎?


    “明月,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夏明朗越過她,大步地往門口走,步子邁得又急又猛,仿佛不給自己退縮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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