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羅筱柔這病來得很突然,連張媽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自然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草草地吃完午飯,牧野就直接開車趕回榮城。本來他想留向暖帶著果果繼續留在海洋王國玩耍的,可向暖非要跟著一起回去。


    向暖知道他是心疼她,可婆婆大人都進醫院了,她這個做兒媳婦的怎麽還能在外麵逍遙快活?就算婆婆沒意見,情理上也是說不過去的,何況她是真擔心。


    一路上,牧野將車技發揮到極致,簡直稱得上是飆車回去的。


    向暖也沒什麽心情陪果果玩兒,就給她一堆玩具讓她自己玩。好在果果也不介意,自己一個人搗鼓得很專注。


    車子裏安安靜靜的,隻有玩具碰撞發才的細小聲響和果果偶爾的一句嘀咕。


    向暖側頭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色,不一會兒便失了神。


    牧野從後視鏡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麽,隻是很快就在前麵的服務站停了車。


    “怎麽停車了?”向暖呆呆地轉回頭,不解地看著他。“不是急著趕回去嗎?難道車子出問題了?”


    “沒有。先下車去個洗手間,活動一下筋骨。向暖,你別胡思亂想。張媽也說了,這事雖然有點嚇人,但沒有危險。”


    “我隻是……沒事了,那我帶果果下去上廁所。”


    他們在傍晚時分回到了榮城。


    醫院是病毒混雜的地方,小孩子出入這種地方很容易感染疾病,於是他們先把果果送回了大院,然後才去的醫院。


    到了醫院,他們才知道羅筱柔是突然昏迷,然後高燒不退。醫生也檢查不出什麽問題,用藥打針什麽方法都使用過了,可高燒就是退不下來。偶爾體溫降下來一點,總是很快又竄上去了。


    此刻羅筱柔躺在床上,人燒得臉色都是潮紅的,眼角濕潤,嘴唇更是紅得像要滲出血來。那深深皺著的眉頭,無聲地訴說著她此刻的痛苦。


    “那現在怎麽辦?難道就讓人這麽燒著,聽天由命嗎?”


    牧野的聲音乍然聽著沒什麽問題,但向暖了解他,就聽出了裏麵隱忍的風暴。醫生要是敢給一個肯定回答,他估計立馬就要爆發了。


    原來他路上表現得那麽淡定,那都是裝出來的。他心裏其實比她更著急,卻還反過來安撫她的情緒。


    好在醫生也不是個傻的,一番聽著就很虛的話之後,他給出一個結論:羅筱柔這是心病,是情緒累積之後的大爆發。


    按照他的意思,這樣的病例以前也有過。


    向暖怎麽聽都覺得這個結論很不靠譜。她緊張地看著牧野,擔心他會衝動得直接動手。不過她的擔心似乎多餘了,他看起來很冷靜,甚至好像相信了醫生的話。


    聽醫生的意思,藥物不能產生作用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物理降溫,要求不停地用溫水給病人擦拭身子,讓她體內的熱氣散發出來。


    向暖默默地看著牧高峰忙碌,覺得自己會了以後,就自告奮勇地將這個任務接了過來。


    這項工作看著好像很容易,但一刻不停地這麽擦拭也是一項體力活,不一會兒就要累得氣喘籲籲、身體冒汗。


    忙乎了一個多小時,向暖已經累得手臂都有些抬不起來了。巧的是,她擦完沒多久,羅筱柔的體溫居然下降了,雖然還沒完全退下來,但至少燒得不那麽嚇人了。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連醫生護士都一樣。牧高峰和牧野的怒火,那是他們承受不起的。


    確定羅筱柔的體溫沒有繼續攀升,又勒令護士仔細照顧著,牧高峰就帶著牧野和向暖到醫院門外的一家餐廳去吃晚飯。


    飯菜上桌之後,牧高峰突然拋出一句爆炸性的話。“葉文玲死了。”


    什麽?


    “咳咳咳……”向暖被一口湯給嗆到了,當場痛苦地咳了起來,咳得滿臉通紅。


    “你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愣了很久,突然就暈倒了,然後就開始高燒不退。所以醫生說是心病,也不算是糊弄人。”


    向暖仍舊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


    對葉文玲這個人,向暖除了怨恨,真沒別的感情。她的死活跟她真的沒有半點關係,她也不在乎。隻是前腳剛知道自己跟這個女人的關係,後腳就得知她死了,那種心情實在是複雜得難以形容。


    雖然那天葉文玲被李曉敏砸破腦袋住進醫院,但一看就知道沒什麽大礙,絕對不存在什麽“當時沒發現有隱患,數天之後突然斃命”這種可能。那她是怎麽死的?


    向暖腦子裏飛來掠去地閃過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她在小說和電視裏看到的。最後的畫麵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宅,周圍的環境陰森森的,從敞開的大門往裏看也隻見一片幽深可怖,像是一張隨時會把人吞噬進去的血盆大口……


    想到葉文玲做下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向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越想越覺得渾身發冷,抓著湯勺的手明顯在發抖。


    牧野見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別胡思亂想。”


    對龍家而言,葉文玲就是個玩物。這個玩物要是聽話,他們不介意給她一口飯吃。要是不聽話,毀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葉文玲豈止是不聽話,那簡直就是作死,所以死了也不稀奇。


    向暖抿著嘴唇笑了笑,隻是那笑怎麽看都是勉強扯出來的,讓人看著莫名的難受。“我沒多想。她跟我沒關係,我也不關心她的死活,隻是有點意外。”


    確實沒有關係,可心裏的難受到底是怎麽回事,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大概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母親死了,哪怕沒有感情,也是會有些難受的吧?


    母親和孩子之間有一條紐帶,就像嬰兒在子宮裏時的那根臍帶,這跟臍帶一旦被砍斷,做孩子的怎能不痛苦?


    向暖隻能這麽安慰自己。


    一頓晚飯,因為羅筱柔的病情和葉文玲的死訊,向暖簡直是食不知味,甚至有種渾渾噩噩的感覺。


    牧高峰看出她情緒不對勁,就自己先回醫院照顧羅筱柔,讓牧野帶著向暖回家去。


    牧野也不急著回家,而是帶著向暖去了醫院後麵的小花園,停在一個燈光昏暗的地方,然後將她抱擁入懷。“想哭的話,就哭吧。”


    “誰想哭了?我為什麽要為她哭啊?她憑什麽啊?她是我誰啊?她——”嗓音最後還是哽咽了。


    向暖緊緊地咬著嘴唇,不敢再開口。其實她真不是為葉文玲的死難過,但就是覺得心裏堵得厲害,形容不出的難受,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是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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