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局麵就有點尷尬了。


    證詞不能統一,無論暗逐怎麽審,他們兩方的證詞都不曾更改過。一方死揪著雲瑾,堅定的稱她能控製異能,而另一個說他們其實是在內鬥的,也不像是在說謊。


    而且他們還都有理有據。


    說雲瑾能控製異能的,對審訊員說,她一點都不簡單,否則的話,他們也不會這麽大費周章的把她從醫院裏綁走了,隻是綁走了之後才發現,雲瑾她竟然能控製異能者,他們這些人毫無準備,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然後問他們為什麽綁雲瑾,又支支吾吾的不說了。


    而且當時在現場,是發現了雲瑩瑩的屍體的。那個最近和雲家鬧得滿城風雨的雲瑩瑩,警局怎麽找都找不到的人,竟然被他們找到了屍體。


    據這些人的口供,雲瑩瑩是被雲瑾控製著異能折磨死的。


    錄口供的審訊者聽到這裏時,身上的汗毛也忍不住豎了起來:一個花季少女,凶殘的把另一個少女分屍,這種強大的心理素質,這種冷酷無情,如果是真的的話,那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而另一個,說他們自己內鬥的,說的也無懈可擊。


    他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很直白的將前麵那些人打死不說的事情直接捅了出來,他說他們綁架雲瑾的原因就是因為她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好像是什麽很重要的資料,具體的他這樣的小嘍囉也就不是很清楚了。


    他們之所以會發生內鬥,是因為當時帶領他們負責人柳曼陽想要獨吞這份資料,但是柳曼陽隻是負責人之一,這一次參與行動的殺手和異能者中,還有另一半並不忠於柳曼陽,所以兩方勢力就內鬥了。


    他說,雲瑩瑩是柳曼陽的親孫女,在雲瑾回到雲家的這一年裏,雲瑩瑩的存在就是為了把雲瑾整垮,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雲瑾手上的資料給弄出來,好達到獨吞的目的。


    而且雲瑩瑩也不是被雲瑾弄死的,她是在內鬥之中,被憤怒的半獸人給削了。


    說話的這個殺手,看上去比其他的殺手都要怯弱一些,錄口供時,也是問三句才說一句,很是膽怯的樣子,且說出來的話半真半假,叫人完全找不出漏洞來。


    而其他人則是一臉理直氣壯,說出來的話,可信度也降了那麽幾分。


    這兩種完全不同的證詞,讓這件事情變得難測了幾分,而發生這件事情的現場,也早已是一片狼藉,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


    “隊長,這是初步證詞。”


    夜竹坐在辦公室裏,外麵的警衛員推門進來,將一遝資料放在了他桌上。


    此刻,辦公室中,除了夜竹一人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那人穿著筆挺的軍裝,肩膀上和夜竹一樣,兩條紅杠一顆星星,顯然也是一個少校,隻是夜竹年輕的不像話的臉相比,這個少校明顯要年長許多,看著約莫二十七八的樣子,成熟穩重,但是除去夜竹這個妖孽之外,他這個年齡當上少校,也算得上是軍隊裏年輕有為的典型了,此刻他就坐在另一張辦公桌後,桌上擺著他的名牌:梁景行。


    夜竹翻著供詞的時候,那個人也湊過來看。


    夜竹越看,眉頭皺的越深。


    梁景行看著他的樣子,拉過旁邊的凳子坐下來,看著夜竹說道,“你覺得誰說的是真話。”


    夜竹沉默了。


    誰說的是真話,也許下麵的人看不太出來,可夜竹卻是一看到這證詞,心裏就有數了。


    自從和雲瑾相識以來,在她身上發生的一切不可思議且難以解釋的事情,在這份供詞前麵,好像全部都迎刃而解。


    控製異能者啊……


    見他如此反應,梁景行笑了笑,“其實不管這兩份證詞誰真誰假,你都不用這麽大的反應。”


    夜竹抬頭,看著他的眼神帶著詢問。


    梁景行和他軍銜在同一級別,如今又同屬於暗逐編製之內,梁景行基本上是相當於暗逐的管家和軍師,也差不多是這個軍隊之中最了解夜竹的人,如果說是至交好友的話,那梁景行一定算一個。


    所以夜竹在想什麽,梁景行幾乎可以猜測個差不多。


    “如果這兩份證詞都不改口供,那麽這就一份相悖的證據,不具有法律效應,那麽你的小女朋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如果最後有人改了口供,指控雲瑾能控製異能,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因為隻是罪犯的單方麵指控,卻沒有有效的手段去證實她究竟是否有控製異能者的能力,而且你忽略了,錄口供的這些罪犯,其實都是普通人,從普通人的嘴裏說出另一個人有控製異能者的能力,這本身,就是不具有說服力的。”


    “更重要的是,就算有有效的手段證實了她有控製異能者的能力,又能怎麽樣?當時發生的事情我們沒辦法還原,找不出有效的證據,那麽又怎麽能證明她利用自己的能力殘害了別人呢?”


    梁景行冷靜的分析道:“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這件事情,不管誰來查,都不可能查出證據來,最重要的是,真相究竟是哪個,都隻是我們一廂情願的猜測。”


    夜竹繼續沉默。


    事實上,這一次,梁景行卻是猜錯了。


    梁景行分析的這些,其實夜竹在看到供詞的時候,也想到了,事情無論怎麽發展,在沒有異能者直接證明的情況下,雲瑾是不可能有事的。


    但此刻,夜竹所糾結的,放在心上,卻全然不是這些東西。


    事實上,他和雲瑾的相識,便起源於雲瑾被綁架在紅燈區那一次,他主動靠近雲瑾的初衷,其實也是懷疑罷了。隻不過那時候懷疑是懷疑,卻沒有一個定向的猜測。而現在總算是明白了原因。


    不停的靠近雲瑾的過程中,這種感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生了變化。


    導致如今,他陷入了這種兩難的境地之中。


    雲瑾的行事和他長久以來所堅持的信念簡直背道而馳。


    他始終是軍人,胸膛裏有一顆熱忱的心。他和雲瑾不一樣,沒有經曆過雲瑾那樣的黑暗,在他的心裏,始終還是堅守正道,認為大多數事情,都要循著程序來。


    可雲瑾動輒,便殺了那麽多人,那片林子裏,空地上的泥土都被血染紅了,而雲瑾卻還是那副麵不改色的樣子。


    夜竹突然覺得,他可能真的不太了解雲瑾,他所看到的,都是雲瑾表現出來給他看的樣子。而真正的雲瑾,卻把自己縮在殼子裏從不伸頭,突然的一露麵,便是這般情景,事實上,今天的事情,夜竹受到的衝擊和震撼,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烈百倍。


    這些,梁景行就算再了解他,沒有站在他這個處境的話,恐怕也是不會了解的。


    夜竹揉了揉太陽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出去一下。”


    他先是在審訊部門轉了一圈,然後穿過了大半個軍營,走到了宿舍樓。


    在樓下站了良久之後,他才往裏麵走去。


    走到自己宿舍門口,外麵的兩個兵看見他連忙敬了個軍禮。夜竹擺了擺手,把他們倆都打發走了,然後擰開門走了進去。


    書桌前沒有人,床上卻隆著一塊,夜竹走到了床前。


    房間裏開了空調,雲瑾把自己整個的縮在了被子裏,隻露出半張臉來,閉著眼睛睡得很是香甜。


    夜竹蹲下來,伸手把被子往下拉了一小截,把她的鼻子和嘴巴解放出來。


    她似乎是做了什麽好夢,嘴角還掛著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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