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沐笙眸底微動,隻是神色愈發幽深詭冷,不甚在意地淡淡說道,“你就用這樣的法子上藥?確定不是在自殘?”


    “……”


    雲兮兮幾乎氣死。


    錦沐笙已經走過去,拿過那紙片人手裏的藥瓶,半蹲下來,“轉過來。”


    命令的語氣,讓人不容置疑與抗拒。


    一聽便是常年的高位者,發號施令慣了的。


    雲兮兮卻皺著秀眉,不樂意地看他。


    錦沐笙與她對視片刻後,忽而猩唇微勾,“娘子,你的身子,為夫也是見過的。如今還害羞什麽?”


    雲兮兮想起那次溫泉邊上,被這妖孽撕爛了道袍的狼狽情形。


    小臉登時漲得通紅,怒瞪他,“你還敢提!你知不知道你那個樣子,是要嚇死人的啊!”


    錦沐笙眼底一暗,並沒多說什麽,隻是將雲兮兮的臉戳過去,強迫她轉過身來,露出整片後背。


    原本就光潔白皙的肌膚上,此時卻被那樹枝砸得淤青發紫,甚至還有幾處都微微破了皮,滲出幾道血絲。


    在那淨白的嬌嫩上,顯出幾分猙獰。


    錦沐笙眼神微變,抬手,勾出一點藥膏,往那傷處,輕輕抹去。


    陌生的觸感一碰在身上,便讓雲兮兮不由自主地渾身一顫,周邊的肌膚,迅速起了細小的顆粒。


    她咬著唇,偏偏錦沐笙的手指,跟把玩好物一般,在她後背上細細遊走,慢慢劃過。


    跟愛撫一般,叫她覺得,這上藥,比受傷還倍加折磨。


    一張臉,漲得幾乎滴血,終於在要忍不住開口喊停的時候,錦沐笙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好了。”


    她立刻拉回衣衫,心下一個勁地嘀咕,一定要準備個趁手的式神!一定要!


    而錦沐笙,縮回的手指,無意識地撚了撚,指尖那柔滑細膩的觸感,久久不得散去。


    不得不說,錦沐笙給的這個傷藥,的確效果極佳。


    才上完藥沒多久,後背的痛麻竟然就消淡了許多,隻殘留隱隱一絲痛感。


    雲兮兮鬆了口氣,然後又聽到方才就聽過的幾聲雞叫。


    心下疑惑,循著聲望去。


    結果就見——草叢那邊,竟有兩隻烏骨雞,被五花大綁地扔在那裏。


    微微瞪眼,“哪兒來的雞?”


    錦沐笙無聲地咳嗽一聲,俊臉上卻依舊那股不起波瀾,“聽說這種雞最補血,今晨我在山中一家獵戶那裏……”


    “偷的?”


    “……換的。”錦沐笙黑臉。


    雲兮兮看他,“你不是沒銀子麽?拿什麽換的?”


    話音剛落,她看到,錦沐笙頭頂上原本那根一看就十分價值不菲的墨玉簪子不見了,唯有發髻略顯鬆散地束在頭頂。


    眨了眨眼。


    聽錦沐笙道,“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雲兮兮看了看他,撇嘴,“那你捉活的雞回來,是讓我吸血補身麽?”


    她本是調侃,不想錦沐笙邪眸居然陰冷了幾分。


    那副樣子,又叫她想起昨夜那個吃人的惡魔來,不由縮了縮腦袋。


    錦沐笙瞧見她的小動作,眸色變換良久後,最終,聲音清寒地說道,“我中過毒,每隔一日,需……處子之血解毒。”


    雲兮兮腦袋裏轉了幾圈,才反應過來。


    不想,她卻絲毫不驚訝害怕,反而若有所思地看向錦沐笙,“你昨晚那個樣子,就是毒發了?”


    錦沐笙俊容陰鷙,沒說話,已是默認。


    雲兮兮想了想,伸手,將他的胳膊拽過來,搭上他的脈搏。


    脈搏通常都是命門。


    自小便天生有著警惕與十足戒備之心的錦沐笙,下意識要反手將這小丫頭推出去。


    卻在看到那雙清澈純澄的眼睛時,已經調動起來的殺意,迅速消匿了下去。


    他垂下眸,任由自己的命門被這小丫頭控在手裏。


    片刻後,便被鬆開,雲兮兮皺著眉,有些不解地歪頭看他,問了一句錦沐笙意想不到的話。


    “你真的不是妖孽變得麽?”


    錦沐笙被氣笑了,似笑非笑地看她。


    一雙邪眸,桃光瀲灩,看得雲兮兮一陣心慌意亂。


    忙轉開臉,嘀咕,“你那脈象時起時伏,似有似無,如魚在水中翔遊,乃是七絕脈中的魚翔脈。以這種脈象,你居然還能這樣好端端的,哪裏會是個人嘛!”


    錦沐笙沒想到這小丫頭真的能看出自己的脈象。


    當年在宮中,曾遍尋名醫,直到他五歲那年,偶遇一個白胡子老道。


    那老道看出了他的脈象乃是中毒之後,導致的這七絕中最為凶險的魚翔脈,無藥可解,唯有以處子之血苟延活命。


    同時也說了,他注定是命中帶煞,要受盡人世極痛而早逝。要想活命,除非天降貴人。


    可那機緣,比得道者修仙還難上加難。


    他當時並不信這所謂的命批。


    可直到,那一年,母妃病逝。十一歲時,外祖一家又慘遭滅門。


    再然後,他被人攻訐,說他是妖孽轉生,克六親,煞血緣。


    父皇不顧流言地將他立為太子,可隨後卻又病重臥榻。


    他為父皇求藥,遠上昆侖山脈,卻始終不得入那仙人之地,反而毒發,又被刺客追殺。


    陷入絕境之中,偶遇麵前這仿佛世外之人的小道姑。


    小道姑說他是妖孽,卻沒有宮內宮外那些人的惡意與怨毒。


    小道姑罵他是混蛋,卻也隻是堵了氣地炸毛跳腳而已。


    小道姑將他推入那詭異光怪的妖怪群裏,卻在他被妖怪纏身時,第一個跳出來,狠狠地將那妖怪踩在腳底。


    小道姑惱他,怨他,嫌棄他拖累。


    可昨夜,在他毒發時,卻為他擋下了那巨大的枯樹枝,被毒發瘋魔了的他抓住咬了脖子吸了血。


    早上醒來,明明怒氣滿生,可在聽他說是中毒之後,眼底的怒氣,便悄聲散去。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不曾有這樣的人,在他麵前,露出這樣的善意與溫柔。


    他垂了垂眸,掩下邃眸中那一抹暗光浮動。


    雲兮兮嘟囔完,也是有些無奈,想了想,道,“我聽師父說,這魚翔脈,並非無藥可解的。怎地有人讓你用飲血的法子來緩解毒症的啊?是存了心地不想讓你久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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