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夜色未央,幺離凰獨自一人,悄悄離開了赤焰光軍大營。她策馬揚鞭,一路疾馳,頭頂著漫天星辰,來到了鷹嘴崖。


    鷹嘴崖懸崖峭壁,怪石林立,要從崖山一路爬下去,這份艱難險阻,實在令人歎為驚止。


    幺離凰將馬兒留在山坡上,這裏有野草和泉水,讓戰馬留在此處等她,即便過了半月想必也不會有事。她心下稍定,從鞍袋中取出羊皮背囊,緊緊綁在在身後,又取出了大捆紫黑色粗壯的繩索,一頭緊緊縛在紅柳樹幹上,一頭扔下來懸崖。


    黑夜之中,她根本看不到懸崖盡頭,在月光之下隻能看見下麵閃爍的波光,看來懸崖之下或許有水流吧。


    沒有向導願意指引前往色達寨的道路,因為從來沒有路。一般的獵戶或者農人,根本不願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去那裏尋寶或者打獵。三生石,更是傳說中的神秘之物,從來沒有人真的見過。


    幺離凰咬緊牙關,她緊緊繩索,望著天邊若鉤的彎月一輪,喃喃道:“亭羽哥哥,等我。離凰定會為你尋來三生石收魂。”


    她利落的順著繩子,由上往下努力攀爬著。忽然之間,她手中的繩子劇烈搖晃起來。她便峭壁之上搖來擺去,猶如鍾擺。


    幺離凰緊張抓住峭壁上的藤蔓,穩定自己的重心。她警覺道:“誰?”


    “凰後,你膽子真大,一個人也敢下鷹嘴崖。你知道這懸崖峭壁有多深?若本王一劍砍斷繩索,恐怕凰後命休矣。”


    幺離凰迅速轉身,看見哥舒寒竟然懸空在自己身側,他伸展長臂,惡作劇的晃悠著幺離凰的繩索。


    “西涼王果然陰魂不散。你若嫌自己命長,就試試砍斷本宮的紫背棘。眼瞎了可別怪本宮,下手毒辣無情。”幺離凰咬牙切齒,心中卻微微一暖,他到底還是來了。


    “呦,本王納悶凰後為何如此蠻橫無理,原來自恃紫背荊在手。這的確是好東西,不但可長可短,能隨主心意變化,更貴在荊中寄生亮翅蚤,這小東西恐怕會吃掉所有傷害紫背荊的,人或者物。而且,它的口涎有劇毒,噴射到人眼中便會灼瞎眼球,簡直狠毒至極啊。本王可不傻。不過,凰後擅毒,自然攜帶祛蟲粉,隻要有你,本王不懼。”哥舒寒隨著幺離凰下降的速度,也緩緩移動著。他仗著手中有回仙試心鎖,攀爬鷹嘴崖可算異常輕鬆。


    “西涼王不覺得自己臉皮太厚嗎?居然又動用暗軍的細鬼營,探聽大燕情報。不然,如何得知本宮蹤跡。跟個老膏藥一樣,甩也甩不掉。煩人!”幺離凰翻了個白眼,挑釁道。


    “哪裏還用細鬼營,本王就算用腳指頭想想,都猜到你會背著本王,獨自行動。你不想欠本王人情,但這可由不得你。本王偏要你欠下更多,最好這輩子下輩子都還不清。隻是,不知道沒心沒肺的凰後,什麽時候才能長出那麽一丁點兒的良心來。”哥舒寒作勢要攬住幺離凰的肩頭,被後者出招製止。


    幺離凰亮出一把鋒利匕首,卻是多年不用的斬黃泉。她似笑非笑:“不知道這斬黃泉,能不能斬斷王爺的那什麽回心鎖呢?”


    “能,自然能。但本王就賭定,凰後不會下此狠手,你舍不得……”哥舒寒朗聲一笑,他的重瞳在月光之下,更顯深邃幽深:“十七,我答應過你,定會為溫呆子找回魂魄。此行奪取三生石,不為你,而是報答他,救了小骨頭。所以,凰後不必客氣。”


    “你還記得小骨頭,本宮讓元寶將小骨頭和茉茉送到暗軍營,你走了如今誰來保護他們?”幺離凰厲聲道。


    “阿九可是最稱職的狼阿叔,再說你兒子有赤尾燕,還用得上人來保護?他不欺負旁人,我這親爹就要念阿彌陀佛了。”他哈哈大笑,爽朗至極。


    “小骨頭可不像你,他性子良善,從來不會欺負弱小無辜。”她反唇相譏。


    “是嗎?暗軍大營都要被這個小祖宗和那頭難看的鳥崽子,掀個天翻地覆了,連阿九都要崩潰。”他忍俊不禁:“這闖禍精的性子,果然隨了你。”


    “我讓元寶天亮再送孩子們去暗軍,難道你已經接走了他們?”她微微一愣。


    “本王料事如神,早就猜到你會趁夜出發,所以早早安置好他們的日常安排,放心吧。有茉茉在,小骨頭不會寂寞。對了,本王還聽說,那小東西竟然想娶自己的姐姐?這小混蛋,也真異想天開。”他哂笑著,不亦樂乎。


    “小小年紀,便會輕薄女孩子,這大概才是骨子裏帶出來的。”她不吝譏諷:“本宮回去,自然要嚴加管教。”


    “十七,此言差矣。天下女人這麽多,本王不過隻輕薄過你一個而已啊。”他紅唇魅惑,趁勢抱住她的腰際,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親了她的臉頰。讓她耳畔一片灼熱。


    “你這登徒子!”她惡狠狠推開他,但紫背荊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她一失手便雙腳脫離了岩壁,在半空中左右搖擺著。


    “你幹什麽?”她驚呼著,努力的保持平衡。


    “不是本王。”他鎮靜道,話音未落,手中若幹金扣子已經飛向暗黑之中藏匿的危險。


    “哈哈,真沒想到,老天果然厚待純鈞,讓本王等到機會,可以親手剿殺你們兩個狗男女!”純鈞的聲音從懸崖上麵的青石上傳來。


    幺離凰與哥舒寒一驚,說時遲那時快,紫背荊自上至下突然燃起了幽藍火焰,一路磅礴,烈烈而來。


    紫背荊劇烈的扭曲著身體,炸裂開來的傷口裏,湧現出大量的小蟲子驚慌失措,奮力逃竄。


    “紫背荊懼三昧真火,還好商鬱臣的火葫蘆還在本王這兒。幺離凰,你死定了。”披頭散發,滿臉血汙的純鈞從崖頂探出頭,麵容猙獰,猶如惡鬼。


    純鈞將手中的玲瓏小葫蘆,又緩緩傾倒在紫背荊上。火焰順風就長,那些驚慌失措的亮翅蚤瘋了般湧向幺離凰。在距離她一尺的距離不再前進,但紫背荊上的裂口去越來越多,即將斷裂。


    “鬆手!”哥舒寒大喝一聲,幺離凰咬牙鬆手,他穩穩抱住她的腰肢,已經蕩到了安全位置。他長眉微蹙,掌心上揚,一道真力霸道而出,犀利的掌風將蟲團與火焰倒逼而上。蟲子發瘋般的,順著剩下一半紫背荊,由下而上飛快逃離,尋找新的宿主。


    純鈞淒厲的驚呼一聲,原來亮翅蚤把他當成了新的棲身之所,密密麻麻潛入了他的肌膚。轉瞬之間,他五內俱焚,連眼睛裏都爬躥著大量的小蟲。那些蟲子不管不顧的吃著他的血肉,他瘋狂的翻滾著,驚呼著救命。


    劇痛之下,他狠心將葫蘆對準了自己,一道幽藍火焰登時將他燃成了巨大的火團。小蟲雖然被火燒死了,但千瘡百孔的純鈞也瞬間被火焰吞齧。他一路翻滾著,哀嚎著,眼瞅著就從懸崖跌落,一個火球從幺離凰與哥舒寒的身邊,稍縱即逝。


    深穀之下傳來恐怖的聲響,令人不敢細究。


    “自作孽,不可活。慕容純鈞,你也算咎由自取了。”幺離凰喃喃道。


    “本王早告訴過你,不要玩火。哎……”哥舒寒哂笑著往下探頭看著,語調多少有些幸災樂禍。


    幺離凰卻驚魂未定,忽然她指著半空中,似乎懸空而來的蟲潮。那些蟲子畏懼她身上的驅蟲粉,便瘋狂的啃咬著回仙試心鎖。


    “外公有沒有告訴過你,這回仙試心鎖,耐不耐蟲咬?”她咽了咽口水。


    他一咬牙,抱著她迅速下降。忽然之間,他們劇烈的搖晃起來,搖搖欲墜。


    “看來,不耐咬。”他倒吸冷氣,迅速將她的頭臉與要害緊緊護在自己保護中。


    透明的回仙試心鎖終於被蟲子的口涎腐蝕斷裂,兩個人急速墜落下去。盡管兩人都竭盡真力,試圖減緩下墜的速度。但峭壁之下怪石林立,哥舒寒咬牙扛住了所有的撞擊。


    他們一路翻滾著,掙紮著,終於重重落入了冰冷的潭水之中。


    哥舒寒突然無力的鬆開了幺離凰。趁著清淺的月光,她看見他額上有猙獰的血口,鮮血融入潭水,渲染出了一朵朵豔美的紅花。


    他看見她驚痛神情,唇畔旋起一個溫柔的寵溺笑容,便緩緩閉上了眼睛,身體不停的開始下墜。


    “莫寒……”她的驚叫在水中化成了幾個無力的氣泡,消失殆盡。


    她緊緊抱住他的身體,費盡全身力氣,朝著他們頭頂上的火把與光亮,一個勁的遊了過去。


    她終於沒有力氣了,但卻死死不肯鬆開抱著他的手臂。他們開始,一同往潭水的深處,緩緩下墜。


    “莫寒,別怕,十七在你身邊……”幺離凰緩緩一笑,在心底輕輕默念。


    此時此刻,她並不恐懼死亡與寒冷。因為,他在身邊。或許,這就是他們最好的收稍呢,這一次是真的要死在一起了吧……這樣,也好……


    幺離凰終於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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