湜琦苑,花園中。


    明月夜斜靠在貴妃榻上,玉白手指中,拿著一本古籍藥典,仿佛聚精會神狀。


    侍女們,在她身後設置了碩大的白虎皮屏風,擋住了北麵吹來的習習冷風。於是,在溫暖柔軟的包圍之下,清嗅著滿園幽幽藥香,又喝著桂圓紅茶,看看書倒也愜意。


    重樓、景天、雪見和紫萱,身穿白衣衫裙,站在貴妃榻的兩側,手中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仿佛都沒有看見裴綽約和白芷一般,自然而然,毫無違和。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裴綽約隱約覺察出一絲不尋常。她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白芷。後者正提著一枚沉重的紅木禮盒,本來就有些吃力。如今憑白在這冷風裏站了這麽久,已經心浮氣躁。但見主子鼓勵目光,便不客氣道的咳嗽了一聲,可惜並無人回應。


    白芷無奈,隻好又重重咳嗽了幾聲,依舊無人搭理。她便終歸沉不住氣了,抱緊手中的紅木禮盒,大聲道:“我家主子到了。”


    明月夜長眉微蹙,似乎被驚嚇了般手中一抖,藥書便從手中跌落。所有人都冷冷盯住了白芷和她身後裴綽約。氣氛一時間竟然萬分尷尬。


    “大膽。”重樓柳眉一豎,她將手中正在為茶爐扇風的小小蒲扇,徑直便扔到桌幾上,厲聲斥責道:“哪裏來的鄉下丫頭,半分禮數也不懂,竟敢在湜琦苑大聲喧嘩,沒看見王妃正在讀書嗎?左利,你怎麽做的王府管家,這是哪一院裏的粗使丫頭,竟敢貿然放進湜琦苑?”


    聞聲匆匆趕來的王府管家左利,疾步而來。本來已經走到湜琦苑的門口了,就聽到這小姑奶奶,又大聲嚷嚷著自己的名字,暗呼不妙,便趕忙疾步跑了過來。


    雖然這位重樓是自家大哥家的閨女,多少與自己沾親帶故。但左車才是人家的親哥哥,深受王爺喜歡,已大有取代自己管家之位的可能。剛剛已經被王妃不冷不熱的,點出了府內做的不得力的各項事宜,雖未責備,但自己臉麵上多少不好看。如今重樓出聲,他可不敢怠慢。


    但看見裴綽約和白芷,正尷尬的站在場中,他心裏大約有了明白,心中不禁暗苦。雖然這裴綽約如今在王府並無名分,但王爺對其照顧有加的態度,他們大約也知道這位姑娘不能得罪。他隻好畏手畏腳躲在一旁,並不敢立時出來回話。


    明月夜眸色閃過一絲清冷,她並不點破那八麵玲瓏的管家,而是緊蹙了眉,歎息道:“今晨本宮便覺得心胸憋悶,突然被這麽一驚嚇,出了一身冷汗,眼前竟然有些昏花。重樓,底下站著什麽人。怎麽這麽大動靜。”


    “奴婢是綰香館的白芷。我家主子到了湜琦苑這麽久,就讓她在大冷風裏站著嗎?她身子弱,王爺特別吩咐,萬萬不可讓主子著涼,奴婢一時心急,並不想驚嚇了王妃。”白芷脆生生的大聲回言著,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


    但話音未落,白芷的膝蓋已被一枚金針擊中。她痛呼一聲,跪倒在青石地上,疼得眼淚與冷汗都冒了出來。可見磕得又重又痛。


    “妹妹,你這般又何許呢?白芷並非故意……”裴綽約心急之下,她附身一手挽住白芷的肩膀,一邊瞪著明月夜,語氣中竟然居高臨下,帶著幾分指責。


    “重樓,這位白衣姑娘是誰?”明月夜似乎忘記了裴綽約,莫名其妙的望向重樓,微笑道:“她是王爺的家姐嗎?這本宮倒不曾記得了。”


    “啟稟王妃,這位綽約姑娘,並非王爺的家姐,不知為何稱呼王妃妹妹,確實不妥。”重樓微微俯身,她又對著裴綽約似笑非笑道:“裴姑娘,雖然你比我們主子大了十來歲,差不多都是嬸嬸的年紀了。若是平常家的姑娘,你叫一聲妹妹也便罷了。但我們主子是念媺長公主,能稱呼她一聲妹妹的,大概隻有當今皇上了,裴姑娘……這不合規矩吧……”


    裴綽約一時愣住了,臉色有些蒼白,但盡力讓自己恢複平靜。事到如今,也隻好吃了啞巴虧,她朝著明月夜微微俯身,盡量客氣道:“姐姐在上,妹妹給姐姐見禮。剛才言語不周,還請見諒。”


    “且慢。重樓,王爺最近納妃了嗎?怎麽突然又冒出了一位妹妹……”明月夜不冷不熱道,遂黑重瞳意味深長。


    “啟稟王妃,王爺並未納妃。這位裴姑娘,是王爺的朋友。暫住在綰香館療傷養病。”重樓拉長語調。


    裴綽約眉心深蹙,一時竟然無法回言,自從進入王府,她便將自己納入哥舒寒身邊人的位置,並也在眾人麵前盡力做足這個麵子,因為她是哥舒寒曾經有過婚約的女子,這畢竟是事實。沒想到,這明月夜非但不認可,還……迎麵直擊痛處,一針見血,毫無餘地。


    “左利,滾過來。”明月夜淡淡道。


    左利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去了,這王妃的鐵腕與強勢,幾乎媲美府裏的小祖宗。他隻好哂笑著走到明月夜麵前,恭恭敬敬叩禮:“小人,在。”


    “裴姑娘身後的婢女,是王府的人嗎?”明月夜清淺而笑。


    “啟稟王妃,這丫頭原本是花園的粗使丫鬟,叫寶珠,後來綰香館缺侍女,裴……裴姑娘自己選中了她。”左利低眉順眼道。


    “重樓,掌嘴。”明月夜坐直身體,眸色凜然。


    重樓脆聲應允,她走到白芷麵前,高高揚起手臂。卻被裴綽約挺身攔住,她陰冷道:“你敢……”


    裴綽約掌中凝聚了一股寒氣,就要擊中重樓,但站在一旁的景天手疾眼快,已經將重樓拉到了一旁。


    “寒冥掌。”景天冷哼一聲,悶聲悶氣道:“你用如此陰毒掌法,偷襲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心腸真夠歹毒。”


    裴綽約嫵媚一笑,護住了白芷,似乎不明就裏道:“姑娘看錯了吧。我可不會什麽寒冥掌。莫要誣陷我,不信,王妃可以去問王爺啊……”


    “看來綽約姑娘的身子還沒好利落啊,那本宮就來與你診脈。”明月夜飛身一躍,已經欺身到裴綽約麵前,她一把就擒住了她的手腕。


    裴綽約暗暗心驚,沒想到這明月夜的輕功與擒拿竟然如此高深莫測。她奮力一掙紮,竟然沒有掙脫,被對方穩穩握住了脈門。


    “主子,小心。”白芷護主心切,她一把就拖住了明月夜的金色小靴。隨之,眼神閃過一絲陰毒,她指縫中夾了一枚狹小而鋒利的匕首碎片,就要裝作不經意般劃過明月夜的膝蓋。眼看後者就要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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