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從拾翠殿回來,滿懷心事。她垂著頭,一路算計著蓮弱塵剛所說之事。心中波濤洶湧,原來,生活就像一床花團纏繞的錦被,表麵華麗精致,內裏卻遍布血汙,而在這後宮之中,尤甚。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回了媺園,遠遠就聽見一片喧囂熱鬧之聲,抬頭一望,原來雪狼王阿九就和流千樹,正帶著一群侍女,在桔梗花田中追逐奔跑。那一片紫色的花海之中,一頭銀毫帥氣的大野狼,一個白衣飄飄的俊美少年,映著如血的夕陽,披撒著滿身金色萬線的光輝,很養眼的一副怡人景色。


    但明月夜隻見那即將收獲的桔梗被踩倒了一片,心疼不已,幾乎嘶吼著:“你們兩個混蛋,趕緊給我滾出來,這是重瓣桔梗呢,每棵都要一兩銀子才買得到,你們敢再踩壞一棵,我就砍了你們一條腿。作孽啊……敗家子啊……還不給我滾出來?”


    她氣急敗壞,左右環顧後從腳下拾起兩枚石頭,劈手就朝著那兩個不知好歹的雄性靈獸擲去,分別打中了一狼一人的腦袋,那兩個家夥同時痛呼一聲。她卻覺得一時氣悶,腹中似乎燃燒起灼痛的火焰,忍不住蹲下身來,雙手撐地,喉頭腥甜不已,終又吐出了一口鮮血在土地上。


    明月夜激烈的喘著氣,嚇壞了那阿九和流千樹,他們都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她奔跑而來,流千樹似乎更快一些,眼瞅著他手指就要接觸到她衣衫,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劃過,一腳便將流千樹又踢回了桔梗花田,坐倒在地上發愣。


    明月夜詫異之中,已被哥舒寒霸道從身後橫抱而起,頭頂上傳來他慵懶而寒冷的聲音:“耗子,不長記性?”


    阿九停在哥舒寒與流千樹之間,他左右環顧,不知該何去何從。


    流千樹跳起來,並不敢靠近,而是叉著腰,氣勢洶洶叫囂道:“哥舒寒,你敢不敢來一場,男人之間的正麵較量,這般偷襲,也實在太無恥了吧……”


    “無恥”二字餘音未落,那黑衣妖孽唇角旋起一抹冷酷的笑,抬掌射出一道狂勁淩厲的掌風,直接將流千樹再此擊倒在幾丈之外,壓倒了更多的重瓣桔梗,看得明月夜心驚膽戰,不禁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心疼的喃喃道:“我的重瓣桔梗啊,你們是老天專門派來折磨我的嗎?王爺啊,什麽風把您給吹這兒來了……”


    “嗯,受了如此重傷,還想瞞我不成?”哥舒寒蹙眉,他冷鬱的黑沉香緊緊環抱著她,她忍不住重重呼吸了下,心裏卻溫暖不已。


    “還來不及說,你就人不知鬼不覺,出現了……”她無奈道,眼睛骨碌骨碌一轉:“阿九是你的人,他損壞的重瓣桔梗,每顆都要十兩銀子呢?您看……”


    雪狼王阿九聞言,為這奸商的黑心腸目瞪口呆,忍不住不屑的打了個噴嚏。他身後的流千樹無可奈何道:“喂,老狗,你是白眼狼嗎?看到小爺摔這麽慘,不知道扶爺一把嗎?趕緊的……”


    “耗子,你敢再碰十七,我便扒了你的皮。”哥舒寒陰狠的瞥了一眼流千樹,後者抱著阿九的脖頸,重重咽了口口水,終歸噤若寒蟬,一動不敢動。


    “阿九踩壞的本王賠,耗子踩的,不管!”他哼了一聲,抱著明月夜疾步走向媺園的木屋。


    哥舒寒將明月夜小心放在床榻上,讓她背對著自己盤腿坐好,自己則雙掌抵住她身後兩處要穴,暗自運氣調息,將源源不斷的溫厚內力,從掌心緩緩注入她的身體,聚集丹田之後又向各方遊走,逐一衝過了周身各大穴位。


    明月夜隻覺周身溫暖舒適,心胸間那股甜膩的憋悶感隨著暖流透過,終於消失殆盡。而腹部的鈍痛化為點滴針刺感後,也漸漸消退了。她輕輕的卻也深深的幾次呼吸後,隻覺四肢百骸毛孔通透,並不嚴重的內傷已完全恢複如初。


    哥舒寒收掌,雙手放在膝上,依舊閉目運息調節。他額上已泛出了細密的薄汗。顯然耗費了很多精力,多少有些疲憊。


    明月夜轉身蹲在他身畔,小心的打量著他。隻見哥舒寒依舊一身飄逸黑衣,披散著長發戴著狼眼金冠。毫無疑問,這重瞳妖孽,有著完美而豔麗的皮相,不吝舉世無雙。


    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猶如厚重的小扇子,紅潤的薄唇,上揚起魅惑的弧度。一顆汗滴順著他蜜色肌膚,從高挺的鼻梁上滑下,凝結在鼻尖晶瑩一點。她忍不住出指尖觸碰了一下,那冰涼的水滴裹著冷鬱的黑沉香,落在她掌心,癢癢的。


    “十七,你如此喜歡偷看本王,看不夠?”哥舒寒緩緩睜開邃黑重瞳,一抹幽綠的戲謔遊走在瞳仁邊緣,他低吟,尾音如羽毛般,蠱惑不已。


    “哪有,我不過好奇,靈貓老六叫你小十三,阿九是雪狼,這野狼穀的老大是誰呢?除了你,還有沒有其他禽獸,與你稱兄道弟。”她自覺好笑,臉頰卻渲染了羞澀的紅暈。


    她暗自詫異,他是與她最親近的男子,為何她卻獨獨怕靠近他,會慌張,會臉紅?


    “嗯,野狼穀的老大是莫老穀主,他雖修為深不可測,但向來少年秉性。自從開辟了野狼穀,結交了對脾胃的一些小朋友,靈獸或者半仙都有,我年紀最輕,所以為十三。其他的,將來有機會你會一一得見。至於不成器的禽獸,十七算嗎?你是本王收下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笨蛋屬下。讓人傷成這個樣子,還能笑得出來……”他不吝鄙視。


    “我是暗軍軍醫統領,這樣的小傷對我而言,醫治起來簡直小菜一碟。誰讓您這麽殷勤,非要為我療傷?“明月夜有些氣結,故意誇大事實:“再說了,那傷我的人也沒落著好啊,他的妹妹中了六弩連發,他的眼睛被我毒瞎。我訛詐了他三十萬金換解藥,這買賣不虧吧?”


    “嗯,若換本王,先要五十萬金,解藥不給!”他稍微伸展了下身體,不屑道。


    “嗯,要不您才是,禽獸中的禽獸呢?”她呲呲牙,露出細白齒間。


    “哼哼,看來今日聽聞,燕太子赤霄突然罹患眼疾,原來始作俑者是我西涼王王妃。”哥舒寒耐人尋味,瞥了一眼明月夜。


    “怎麽,王爺怕了?”她調侃道,黑白分明的星眸迎上他的玩味。


    “無妨,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大不了本王來給你收場,不過別再弄得滿身是傷,丟了本王顏麵。”他冷哼。


    明月夜見他額上的細汗,依舊在緩緩泛出,忍不住從身上掏出一枚脂白的小玉盒,打開放在他麵前的桌幾上,眼見裏麵躺著圓溜溜三顆碧綠的藥丸子,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這是我用部分藍色曼陀羅種子提純,做了三顆緩解血竭之症的解藥。算算日子,你應該剛剛才給獸營的幾位獸王賜血增益吧,不然怎麽會體力折損這麽多,今日你又強行運功為我療傷,當心累趴下再賴上我。”她微紅著臉,訕訕道。


    他皺著眉,把那味道奇特的藥丸推遠了一些:“本王不用,誰知道你裏麵,有沒有加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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