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茉和哥舒寒的青絲蠱,因為有了金蠶蠱王,解蠱就容易許多。


    明月夜誘惑金蠶吐絲,將金蠶絲用天雷之火燒成灰燼,然後再合著無根之水配置成藥泥,敷在茉茉和哥舒寒的無名指上。再將兩人手指分別放入,盛著藥湯的玉盆中,隻見那指中發絲猶如有生命的線蟲,在藥液中遊弋不止,慢慢就從指尖退了出來。


    哥舒寒內力深厚,稍微調息運氣,便祛毒成功。明月夜又細心的為他熬製了補氣藥膳,調節內在循環,所以恢複起來很快。


    但茉茉就麻煩一些,畢竟不過一歲的嬰兒,青絲蠱雖然祛盡,但對身體的損傷還是大,昏睡的症狀不能立時緩解,隻靠明月夜每日金針和緩。大約因這幾日,天天跟哥舒寒廝混在一起,茉茉不再糾纏明月夜,而更喜歡靠在哥舒寒胸前酣睡,於是暗生嫉妒情緒的,便開始另有其人了。


    這一日,明月夜處理好了明堂事務,就和哥舒寒前往市集的鬥藥大會,打算看看熱鬧,以及尋找剩下的幾樣靈藥,烏巢雪蓮、白龍涎香和人形何首烏。


    鬥藥大會,是承都幾家連鎖藥鋪的大掌櫃,聯手搞起來的,非正式藥品集市,不但大常、大燕、獅子國、暹羅國,連突波的藥材商販們都會聚集於此,以珍稀藥材相互打擂方式,展示自己醫館的實力。當然,悄悄的也會有一些,隻能流傳於黑市珍稀藥材的換購。光熙商會的如熙藥館,和明堂的一凡藥館,都是每次鬥藥大會的實力操縱者。


    明西風終於得到了大顯身手的好機會,他親自帶領一應弟子,陪著哥舒寒與明月夜,來到鬥藥大會的集市。


    在民巷人流最聚集的地方,藥鋪掌櫃們一同出資搭起了一個戲台般的臨時木台,上麵南北雙向會各上台一位掌櫃或者藥材商,娓娓道來加上實物展示手中奇貨,壓製對方手中的展示品,從而抬高自己寶貝的身價。比如金剛藤,十年與百年功效相差甚遠,還有千年木檘荔,更加可遇不可求。更不用說一些野生的老山參,靈芝之類。


    木台下麵也搭建了臨時的棚子,有各大藥鋪的招牌和夥計,可以隨時批發或者零售一些日常藥材。現場可謂熱鬧非凡,不亞於民間婚喪嫁娶的動靜。


    明月夜陰陽差錯得了翠鳥相贈的紫金靈芝,哥舒寒又一擲千金,在鬥藥擂台上,得了白龍涎香。眼下,就差烏巢雪蓮和人形何首烏了。


    這日,兩人身穿一黑一白緊身胡服,頭戴三眼狼金冠,身後跟著同樣樣貌不凡的隨從,即便站在擂台之下也極為引人注目。那些藥材商們消息十分靈通,知道那黑衣的高大男子,以驚人的價格搜羅了一批珍稀藥材,所以在展示時候特意都走近他麵前,滿臉奉承,但見這重瞳冥神眼波微轉,他身後自有彪悍的屬下一揮手,直接拿下。


    “王爺,就算您多金,但如此大張旗鼓,就不怕待會兒回去路遇打劫嗎?”明月夜不吝揶揄。


    “本王若不投石問路,那烏巢雪蓮和人形何首烏,如何現世?”哥舒寒不動聲色。


    “聽說,這幾日,前來賀你繼任堂主之位的人,很多。禮物頗豐?”他側頭,不吝嘲諷:“看來金蠶蠱名不虛傳,不但毒中至毒,還能為主帶來金銀財運。連承都府尹黃思程也派人給你送了賀禮。十七,你發了一筆橫財。”


    “反正,這些大多不義之財,搜刮民脂民膏而來。我把這些禮物都換成了銀兩,盡數撥到一凡藥堂主,專門為平日那些看不起病的的人,看病抓藥,也算得償其所。什麽都向王爺伸手要銀子,不得看臉色?”她坦率道。


    “收買人心,棋高一著。”


    “但憑良心,無怨無悔。”


    “十七,知道我喜歡你什麽?就是坦率、純粹……真實,甚至傻。”他微笑道:“這個世界,並非黑白分明,你相信太多,總會被現實所擊垮。背叛,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不過籌碼是否如願,而已。”


    “那我,寧願相信——慈悲。”她展顏一笑,明朗如皎潔清月。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嘈雜與廝打聲,還有老者怒喝與女子哭泣。明月夜微微蹙眉,望向身側的明西風,後者則聽過幾句弟子低語,輕輕啟稟道:“那邊一家賣冰山雪蓮的攤位,和官府的人一言不合,打將起來,有個老人被打得吐了血,倒地不起。”


    明月夜蹙眉道:“光天化日,竟有如此蠻橫之徒?”


    “好像是府尹黃大人的親戚,黃大人一向對明堂的生意照顧有加,以屬下之見,堂主還是不出麵好。”明西風小心翼翼。


    “西風長老,沒看見你家新堂主,此時正咬牙切齒,要拔刀相助。”哥舒寒調侃道,他用頎長手指拍拍她的手背,故作關切道:“打架,你不行,求求本王吧……”


    明月夜一拂袖,翻了個鄙視的白眼,便霍然起身,疾步而去。明西風猝不及然,手忙腳亂,求助道:“王爺,王爺,這……您還是趕緊跟過去看看吧,可別讓堂主吃了虧。官府的人,可不知道堂主還是您的王妃啊,多有冒犯可就不好了。”


    “不知道誰又要倒黴了。西風長老,準備些銀兩吧,待會兒需要賠償給,被你家堂主毒死或毒傷的人。”哥舒寒慵懶道,他緩緩起身,看著那邊一抹銀白身影衝進雪蓮藥攤。


    那是個不起眼的,甚至有些簡陋的攤位,卻擺著各種天山雪蓮,可惜被那錦衣的胖子和其餓仆幾腳踹翻,雪白剔透的花瓣七零八落,沾染泥土。在一堆殘骸之中,躺著一位閉目昏厥的老漢,身上遍布腳印,口鼻已經留出鮮血,眼見著也隻有出氣沒進氣。


    老漢身上趴著一個淺綠色衣裙的妙齡少女,腰身窈窕,一根大辮子黑油水滑,辮稍兒係著翠綠色的絲帶。她一邊為老漢擦著口鼻的鮮血,一邊焦急呼喚著,抽泣著:“爹爹,你怎樣了,快睜眼看看女兒,不要嚇女兒,好心的叔叔嬸嬸,哥哥姐姐們,快幫我找個大夫來看看,我爹爹被這群惡徒打傷了。求求各位好心人,幫我們叫個大夫來吧。求求你們。”


    那穿著翠藍綢緞衣袍的胖子,蠻橫而凶惡的瞪著周圍看熱鬧的人,狠聲道:“老子看你們誰敢多管閑事。老子的姨丈就是當今府尹黃思程,誰敢管老子的閑事,就把他投進縣衙大牢,活活打死,你們來啊,誰來……”


    “我說這位姑娘,我們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就別矯情了,跟我們回府去好好伺候公子,公子一高興說不準,還給你快死的老爹準備一副,厚些的棺材板兒呢……哈哈。”胖子身邊的惡仆言語惡毒,舉止猥褻,但周圍眾人多是百姓,敢怒不敢言。


    說時遲那時快,伸手去拉扯綠衣姑娘的惡仆痛呼一聲,手臂已燃起一片藍色火焰,片刻間便燒到見骨,他鬼哭狼嚎的在地上打著滾兒,想用塵土熄滅火焰,但那藍火越少越烈,嚇得胖子都趕忙跳開,生怕殃及池魚,他結結巴巴道:“是誰,是誰敢暗算老子的人?”


    “哪裏有人,分明隻見咬人的惡犬。豬頭,你若再不帶著你的惡狗滾開,當心我把你們煮成一鍋龍虎鬥。”


    胖子眼見一個身穿銀白胡服的如玉少年,站在那姑娘身前,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一雙黑白分明的星眸竟然比女子都好看。


    他呲著牙花子,流裏流氣道:“海龍王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氣……龍虎鬥你吃過嗎,翠洋樓裏十兩銀子一道呢,看你就像個窮鬼樣兒,跟老子講排場。”


    “少爺,他是在罵您,是豬頭……”另一個惡仆實在為自己主子的智商堪憂,忍不住低聲解釋。


    “滾,你才是豬頭,你一家子都是……豬……豬頭!”胖子一著急,開始有些結巴道:“來人,給……老子打死他……”


    身後惡仆集結而上,明月夜又是一把火油飛蝗石,多數命中目標,於是又一片鬼哭狼嚎響起。那胖子見勢不妙,伸手就去抓扯趴在地上的少女,他拉住她長長發辮,使勁用力。少女被突襲之後,隻能護住自己的發根,被拖行了好幾步,她嘶聲喊著救命。


    眼見一道銀白身影飛過,一個漂亮的劍招,胖子的雙手手背被劃出深深的血口,他吃痛鬆手,猛然發現一雙薄刃寒劍,已經抵在他咽喉之上。劍主微微用力,他隻好後退著,但喉嚨已被割破,鮮血浸衣。他滿頭大汗,囁喏道:“我……我……姨丈……姨丈……”


    “劍上有毒,你還有三個時辰,可以活……”明月夜眼波凜然,淡淡道。


    胖子吞吞口水,轉身就瘋狂朝著承都府尹府邸奔去,身後跟著狼狽不堪的惡仆,落荒而逃。明月夜未追趕,而是收了劍,轉身彎腰,將細白手指伸向那癱倒在地上的姑娘,柔聲道:“來,我扶你起來。”


    四目相對,那綠衣少女也正當妙齡的美麗姑娘,她望著眼前如玉公子,臉色微紅,撲身跪倒,哭泣道:“請公子,先救我爹爹。”


    明月夜微微蹙眉,她一把把少女拉起來,又拉著她的手,走到那昏厥的老漢身邊。她蹲下身,拉出老漢的胳膊,切了切,微笑道:“如我所料,姑娘的父親並無大礙,不過一時氣急攻心暈了過去,並無性命之憂。身上的傷,都是皮肉傷。你們隨我回去,我會治好他。”


    “小女子雪蓮,叩謝公子搭救之恩。”綠衣少女再次撲地跪拜,一雙美目盈滿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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