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溪畔的一凡藥堂,是明堂最大的醫館。


    第一場考試,將在這裏進行。


    考試的前一日,明月夜才接到通知信箋,原來醫術挑戰將由明堂三長老明向北主持,內容就是醫術對壘,所謂的輪盤診療。


    明月夜與明向北將分別在南北兩個堂口,接診病人。上午將麵向看不起病的平民,每人以接診數量取勝,這需要強大的診療經驗。下午則是疑難雜症的打擂,他們將各自在上午的病例中,為對方挑選三例疑難雜症,在規定時間內誰能圓滿解決全部病例,勝出。


    明向北雖然不到四十歲,但他出身醫藥世家,十二歲便師從前任藥王明雀之門下,十六歲開診治病,已經積累二十幾年的診療經驗,終究成功挑戰前任長老成為新一任的醫聖。雖然他脾氣暴躁,但因其看病認真,經驗老道,同時不吝貧富一視同仁,是明堂三位長老中最得民心的人。


    這日清晨,聽說明堂將進行新任堂主的醫術考驗,很多想看病又苦於無銀兩的窮人早早就在一凡藥堂門口排起了長隊。為了公平起見,南北堂口的分診,由承都最有名的教書先生楊瀟來主持及分配,這位老先生以起剛正不阿的性格,著稱於世。


    明向北來得很早,依舊一襲青衣,身後跟著一隊弟子,大包小簍的背著他的診療工具,他在一凡堂大門口,威風凜凜站著,隻等明月夜來,好先來個下馬威,一雪前恥。


    這次,哥舒寒與明月夜陣仗並非上次那般,非同尋常,不過來了一駕馬車,身後跟著一群白衣藥童,背著藥簍若幹。


    哥舒寒挑開門簾,先行一步下來,然後再把依舊一身銀白色男裝的明月夜迎下馬車,她小心翼翼懷中抱著一個繈褓,眾人一愣,明向北也愣住了。


    “王爺王妃也著實有趣,這出來挑戰,還要帶著娃娃,難不成中途還要喂奶不成?”明向北的一個徒弟低聲和身後的師兄調侃,但他驀然覺察到自己,已被一股冰冷的陰寒所籠罩,回頭一看膽寒至極。那哥舒寒正微微眯著一雙邃黑重瞳,饒有趣味的盯著他,然後唇角一挑,笑得不緩不慢。這弟子腦中隱約聽到一句寒冰般的低語:“好好享受,你人生最後一天……”


    弟子吞了吞口水,手腳顫抖,刻意往後躲過了幾人,自此不敢再露麵。


    明向北看著明月夜懷中的繈褓,也十分不滿:“你這幾個意思?難道還要帶著個孩子,來參加醫術考試?”


    “三長老,這孩子身中蠱毒,不得不隨我前來一凡堂,這還不拜明堂所致?”明月夜冷笑道。


    “啥?跟明堂有甚關係,我來看看。”明向北性格直爽,聽見有病人,一個箭步上前,掀開繈褓,隻見昏昏入睡的茉茉,臉色蒼白,呼吸並不順暢。他拉住孩子的一隻小手,也發現樂無名指延伸到手臂的黑線,不禁呼吸一滯,沉默不語。


    哥舒寒微微蹙眉,他推開明向北,又從明月夜手中接過茉茉,抱在自己懷中,溫聲囑咐道:“十七,有我,不要分心!”


    “這孩子確實中了毒,但我保證和明堂無關。雖然我解不了,不過我師傅留有蠱毒研究的手劄,我回去可以找一找。我可以先給她開一些固神升陽的藥物,雖不能解毒,但至少能讓孩子在睡眠中,好受一些。”明向北一招手,一個背著藥匣的弟子走過來。


    “不必。三長老,孩子的毒我自會解決,我們還是開始醫術之考吧。”明月夜見明向北的關切並不像假,心中微微一動,但依舊斷然拒絕。她向房間裏做了的請的姿勢。


    “且慢,明月夜。雖然大長老做主,讓你提前參加堂主挑戰。但今日涉及現場診治,並不知會遇到什麽疑難雜症,甚至性命攸關,你可曾師從名醫,可曾開館看病過?醫者,可不是憑著興趣就可上手那麽簡單。”明向北攔住明月夜,一點兒不客氣,但他身後的百姓們紛紛稱讚有聲。


    “哦?十七師從明堂聖女明妤嫿,她是我母親。前任堂主明媚是我外祖母。我如今在暗軍擔任軍醫統領,這些不知可入長老法眼?”明月夜犀利而冷淡。她身後的百姓聞聽此言,都停止了議論,對這看起來年紀輕輕的醫官,不禁也生敬仰。


    明向北蹙眉,粗聲道:“既然學過醫,可知道十九畏是何?”


    “硫黃原是火中精,樸硝一見便相爭,水銀莫與砒霜見,狼毒最怕密陀僧,巴豆性烈最為上,偏與牽牛不順情,丁香莫與鬱金見,牙硝難合京三棱,川烏草烏不順犀,人參最怕五靈脂,官桂善能調冷氣,若逢石脂使相欺,大凡修合看順逆,炮服炙煿莫相依。”明月夜冷笑道,遂而補充:“《神農本草經》曰‘勿用相惡、相反者’,《本草經集注》也謂‘相反則彼我交仇,必不宜合。’,孫思邈則說過‘草石相反,使人迷亂,力甚刀劍’,不過這些是基礎藥理,三長老問得淺薄。”


    “哼哼,那何謂十八反?”明向北臉色不善,繼續追問。


    “張子和《儒門事親》‘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蔞貝蘞及攻烏,藻戟遂芫俱戰草,諸參辛芍叛藜蘆’,即是甘草反大戟、芫花、甘遂、海藻;烏頭反貝母、瓜簍、天花粉、半夏、白蘞、白及;黎蘆反人參、西洋參、丹參、沙參、苦參、玄參、細辛、芍藥。”明月夜娓娓道來。


    “挺好,看來你也確實有些醫者基礎。但作為名醫,更重要的是實操經驗,甚至還要精通針灸、推拿、製藥和手術,你都行嗎。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你不怕血?”明向北盯住明月夜的眼睛,不吝嘲諷。


    “三長老,就不要再耽誤時間了,莫非你怕不敵十七?”明月夜服了下暗黑色網冠,似笑非笑道:“事實證於雄辯。”


    明向北被噎得直瞪眼,一甩衣袖,怒氣衝衝道:“好好好,反正我勸過你了。那你來選,南北堂口你坐哪邊?”


    “三長老,依您之見,哪邊兒的病患會更難解決一些?”


    “貌似北麵的病患老弱更多一些,恐怕更為棘手,你就選南麵吧,畢竟青壯年多,萬一你手下沒準兒,還能耐折騰一些,我來救場也來得及。”明向北不吝嘲諷,南麵排隊等待看病的老百姓們,聞聽此言,眼藍的眼藍,擦汗的擦汗。


    “好,十七就選……北麵病患。”明月夜一揮衣袖,帶領著自己的藥童,信步往北麵堂口走去,她忍不住回頭看看站在大槐樹下,抱著茉茉的哥舒寒。他悠然的揮揮手,她回之微笑,信心十足的前往北堂。


    明向北臉色發青道:“不識抬舉。今日,就讓你心服口服。”


    醫術之考,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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