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魂軍軍營。


    汪忠嗣和柳辰青各自成陣營,對峙而立,他們身後的兵士,也都目光炯炯瞪視著對方,仿佛下一刻就要兵戎相見,決一死戰。


    他們都在等,耐心以及充滿信心的等待,等馬上浮上水麵的真相,可以用來打擊對手的狂妄。他們都認真而篤定,誌在必得。


    恰時,兩個兵士抬著一個巨大的銅壺走進營帳,其中一個慢悠悠說:“汪帥,高副將說我軍中已無茶葉多日,所以隻好讓我們抬上一壺白開水,給各位將軍們將就將就解渴吧。總不能到了咱們鐵魂軍連口水都不給喝啊。”


    那兵士本欲用銅壺給羽衛的將領們布水,卻被對方謹慎攔住。


    “老夫和老夫的人都不用,怕妄逆小人趁機下毒。”柳辰青冷笑道,一拂袖,不吝鄙視與嘲笑。


    “嗬嗬,沒想到羽衛都是些膽小怕死的人。”鐵魂軍的將領們哈哈大笑,幾乎動作整齊的把麵前倒好的白水一飲而盡,汪忠嗣是最後一個,他用未受傷的手,緩緩舉起麵前瓷碗,喝了幾口,沉穩而威懾。


    他目光犀利,但卻並沒有望向柳辰青。剛剛,他有點兒出神了,在心裏算計下時間,明月夜他們應該回營了。不知溫亭羽可見到了她?


    恰在此時,搜營的人馬回來了。


    汪忠嗣看了看麵無表情的高遠,後者則看了看鐵魂軍將領麵前的空水碗,不覺微微一笑,眼神錯開。接著他大力把身後一個身穿鐵魂軍軍服,卻有胡人麵孔的兵士推跪在地麵上。


    汪忠嗣微微蹙眉,不明就裏,但敏銳如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羽衛副將王景東,雙手緊握一個細長的卷軸,恭恭敬敬向柳辰青呈上。接著又小心翼翼地在他耳畔輕語幾句,隻見自己的上司胖臉嚴肅,微微頷首,便恭敬退下,疾行出賬。


    “汪忠嗣,你該當何罪?”柳辰青陰森森盯住汪忠嗣,一字一頓道。


    “本帥何罪之有?”汪忠嗣冷笑。


    “好,看來你仍無悔改之心。”柳辰青把手中卷軸打開,向著眾人展示:“這就是汪忠嗣通敵鐵證,他與紫戎大王早有密謀,他日鐵魂軍與突波攜手攻城,待拿下大常首都長安,他就是突波的北境大王。擁有突波逆賊許下的十座城池。這是他給突波皇帝耶律啟的親筆書信,你們是他的副將,不會連他的筆跡都不認識了吧。搜營同去的的,可是你們鐵魂軍的副將高遠。老夫可沒機會做什麽手腳。”


    汪忠嗣冷寒目光直直擲向高遠,裹挾著幾分震驚與激怒。鐵魂軍的將領們一時愣住,他們沉默地望向汪忠嗣,這變故實在太驚人。


    汪忠嗣冷哼道:“高遠,原來內鬼,並非宋離,而是你。”


    高遠並未躲避他的鷹隼般注視,隻是踹了踹跪在地上五花大綁的胡人兵士,緩緩道:“這裏還有人證,他是耶律啟的信使,本已換上了鐵魂軍軍服,想趁亂出營,被我們撞了個正著。書信就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而且,在主帥的營帳,我們還搜到了黃金十箱,明珠百鬥,這信使也承認是他偽裝災民帶進軍營,敬獻給我們的主帥。鐵證如山啊,主帥。”


    高遠掃視著鐵魂軍的將領們,陰森森道:“本來在下也不信,但在鐵證麵前,罪證如山,同僚們都清清楚楚看看便是。我們的主帥,究竟是什麽人,我們,一直被他蒙騙了。”


    鐵魂軍的將領們群情激奮,紛紛指責:“高遠,你這是吃裏扒外嗎?主帥待你我不薄,你怎能見利忘義?陷害忠良之將。”


    羽衛們紛紛刀劍出鞘,劍拔弩張。鐵魂軍見此敏銳回應,但剛剛想抽劍,卻都覺得心口憋悶絞痛,有人甚至悶哼一聲,吐出了大口鮮血,體力不支倒在地上,眾人詫異、緊張而慌亂。


    有人銳聲嘶喊:“水中有毒。”


    汪忠嗣心中驚詫,暗自運息,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順利揮放內力,眼見是真的中毒了,加之本來自己手臂流血過多,一時間眼前發黑,要用手撐住桌角才能站穩,他震怒斥責:“高遠,你在水中下毒?”


    高遠手疾眼快,他一挺身,已將自己長劍抵在汪忠嗣脖頸之上,其他羽衛見狀,各自挾持住了最近的鐵魂軍將領。


    一時間,賬內形勢突變,鐵魂軍過半的將領已被羽衛擒獲。


    “汪帥和鐵魂軍,若不在羽衛麵前逞強,高遠這毒,確實難以得手。”高遠陰毒道:“主帥傲慢,這激將法果然奏效。”


    柳辰青哈哈大笑,背著手走向帳中主位,一拂衣袖,狂妄坐下,居高臨下道:“汪忠嗣,沒想到,霸道如你,可也有今天,落在老夫手中?”


    “汪帥,莫要怪屬下無情無義。一切不過大勢所趨,你我都無法逆轉的命定之數。”高遠陰冷繼續道:“從你出征之時,就已注定,不會活著回到長安了。但屬下會感念您多年提攜照拂,會把您的屍身帶回將軍府,交付給夫人,好生掩埋。”


    “宋離呢?”汪忠嗣急火攻心,吐了一口黑血在帥袍衣襟上,他額頭青筋幾乎爆裂,豆大的汗珠從俊美的臉頰上,噗嗤掉落。


    “他到死都護著你,可惜還是做了替死鬼。”高遠不屑道:“主帥,您認罪吧。不然接下來枉死的,就是你的其他副將們。”


    “主帥,絕不可認罪。”鐵魂軍的一個將領迎著羽衛的劍鋒,吃力喊道:“不可認罪,您是清白的,回到長安,皇上會相信您的辯駁。”


    柳辰青蹙眉,微微點下下頜,那副將身邊的羽衛毫不留情將其刎頸而亡,淋淋漓漓的人血灑滿了當堂。


    “住手!”汪忠嗣暴喝。


    “主帥,不可認罪,鐵魂軍英名,我們寧死不容玷汙。”其餘的副將們激動的和羽衛近身糾纏,緊接著又有幾個副將被洞穿心肺,頹然倒下。一時間,幾具染血的屍體橫列於大帳之中,血腥味彌漫在整個營帳之中。


    “汪忠嗣,這裏不過幾十個副將而已,賬外還有萬餘難民,莫非您想讓他們,統統與你陪葬?”柳辰青陰毒笑道:“柳貴妃給我下了死令。若不能帶回你的人頭,就要奉上老夫自己人頭,換做你,也必然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價吧。”


    “哈哈哈……”汪忠嗣仰天長笑:“看來,天要亡我,汪忠嗣。也罷,也罷。”


    悵然笑過,他便安靜下來,不喜不怒地瞪著高遠道:“放了他們,給他們解藥,待明日哥舒寒交接兵權,本帥認罪。若你們再傷一人性命,汪忠嗣與鐵魂軍今日便與羽衛,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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