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帥,宋離這個人,頭腦雖簡單,又愛喝酒,喝多了就容易胡言亂語,但也就限於耍耍酒瘋,發發牢騷而已。若說他有叛主之心,那絕對不會,他哪有那個膽子呢。我和他都跟了您十五年,宋離一向驍勇善戰,誓死殺敵,如今也官居副將統領了,若要叛主何必選在今日呢?”高遠一臉不可思議道。


    “高副將,亭羽的意思,並不是已經坐定,宋副將就是內鬼。”溫亭歌畢竟老成,他微微一笑,言語犀利卻又謹慎無疏道:“但此事畢竟因我三弟而起,亭歌不想授人話柄,此事還需細細盤查一番才好。畢竟,大敵當前,高副將也不想汪帥腹背受敵吧?內鬼之事,並非空穴來風。鐵魂軍近來軍心動搖,傳聞紛紛,不知是否有人故意蠱惑,心懷不軌呢?光熙商會雖做的商鋪買賣,但家父與汪帥有過命之交,鐵魂軍的事,亦是光熙商會的事。我們,不會袖手旁觀。”


    “溫二公子說得是。”高遠一向做人圓滑,八麵玲瓏,趕忙附和道:“末將會盡快徹查此事。主帥放心。”


    “高遠,不必聲張。驚動太多人”汪忠嗣若有所思。


    “末將明白。”高遠推後一步,鞠禮道。


    高遠走出營帳,汪忠嗣沉吟片刻,語重心長道:“亭羽,你是個簡單而純粹的孩子,以後哥舒暗軍大營,少去為妙。那軍醫十七,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哥舒寒更為了他,夜闖大雪山。他救你,與你義結金蘭,或許有他人授命。你若在鐵魂軍營,出了什麽問題,我如何與溫老爺子交代呢?”


    “汪帥,十七是個好人。我送給她的禮物,她讓我全部帶回來交給災民。我相信自己的直覺。她是真心為鐵魂軍著想。她也敬重您是大常的英雄。”溫亭羽執拗道。


    “汪帥見笑,我三弟過於執拗。是溫家,管教不嚴。失禮了。”溫亭歌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亭歌,我很喜歡亭羽的直率。這孩子的心就像初晴之雪一般,幹淨剔透。容不得半點雜質。很好。”汪忠嗣溫和一笑,心裏浮現出一個同樣心思晶瑩,皎潔如月的女子。


    或許,他們能在一起,真的是天作之合。


    這邊,宋離的營帳中,高遠喝著一杯茶,長長歎了口氣道:“我說老宋,你就不能安生點兒,沒事總偷溜出去喝個花酒,找個姑娘嗎?這下好了,連主帥都知道了,讓我徹查那日你到底去幹了什麽?”


    “老高,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知道?主帥平日裏最反感咱們喝花酒,我能明著告訴他老人家,老子偷偷去找姑娘了?”宋離沮喪道:“老子就納悶了,我用自己的銀子喝酒找姑娘,礙著那光熙商會什麽事了。幹嘛非要揪著我不放?”


    “那天,你派了十六個士兵去幫溫亭羽給哥舒暗軍的軍醫,送東西吧?”


    “對啊,怎麽了?”宋離撓撓頭,心虛道:“我是從中漁利了幾盒果品和點心,我也給你留了呢,老高。難道那承都巨賈還在乎少了的那幾盒禮物?太小氣了吧。”


    “去了十六個,怎麽現在剩下十五個了?”高遠漫不經心地問。


    宋離警覺地盯住高遠:“老高,你不是有什麽瞞著我吧?有個胡虎,好像染上了瘟疫,我讓人把他送到醫局隔離了。你也知道,萬一真像傳言那般,這次是鬼疫,我怕他會傳染給其他兵士們。”


    “老宋,這個胡虎可並沒有在醫局啊……”高遠吹了吹茶杯裏浮著的茶葉,緩慢道:“溫家的兩個少爺,正找他呢。”


    “找他幹什麽?”宋離益發心虛,黝黑的額頭微微冒汗。


    “他可能是內鬼。”高遠站起身來,拍拍宋離的肩膀:“老宋,喝喝花酒也就罷了,但咱們跟著主帥,一路征戰,榮辱與共,已經十五年了。可以說,咱們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可不要想不明白,私下做什麽對不起主帥的事情,那我高遠第一個不會饒過你。”


    “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是內鬼?”宋離哂笑道。


    “不瞞你說,主帥也讓我找他呢……”


    “主帥怎麽會對一個小兵卒子,如此上心。”


    “事已至此,哥哥也無需瞞你。哥舒寒的軍醫,告發胡虎是內奸。”


    “軍醫?哥舒寒那混蛋小子,敢來謀害老子?老子帶兵打仗的時候,他還穿開襠褲呢,仗著有夜斬汐撐腰,就這麽擠兌老子和老子的兵嗎?哪個軍醫,老子去打折他的腿,讓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小聲點兒,老宋。我這是悄悄給你提個醒。你非要嚷嚷到整個大營,都知道你這點兒破事兒?軍醫你惹不起,不但哥舒寒寵著他,連溫家那三公子都癡迷於他,那日送禮就是送給他的。你先找到胡虎再說吧。”


    “這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怎麽撞見這麽個妖孽。”宋離悻悻道:“我去找就是了。”


    適夜,鐵魂軍營的一個不起眼的帳篷裏。


    一個渾身上下罩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人,隻露出一雙毒蛇般的陰霾眼眸,他背對著一個戰戰兢兢的普通士兵,緩緩道。


    “胡虎,這個事情,你做得實在不盡人意。”黑衣人暗啞的嗓音透著陰毒。


    “大人,胡虎可是完全按照您的意思行事的。”胡虎心驚膽戰地盯著黑衣人的靴子,他不敢看那雙陰冷的眼睛。


    “高副將在找你,鐵魂軍大營你是待不下了了,拿著這個,走得越遠越好。”黑衣人從懷裏拿出一包碎銀子,扔在胡虎腳邊上。


    胡虎跪下磕了幾個頭,慌慌張張拿起錢袋,胡亂塞進懷裏:“謝大人救命之恩,胡虎來生當牛做馬,結草銜環報答大人。”


    “還多說什麽,不怕夜長夢多,趕緊走。”黑衣人不耐煩地。


    胡虎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就往風簾跑去,顯然惶恐得不行。眼見就要掀開簾子,他的喉嚨猛的被一根軟繩勒住,繩索越收越緊,他竭盡全力掙紮著,雙手拚命想要抓開繩索,但又哪能掙脫半分,不一會他眼珠突出,臉色青紫,大小便齊流,暴斃在黑衣人手中。


    “胡虎,你怪不得我狠心,要恨就恨溫亭羽多管閑事。黃泉路上,你盡可找他索命。”黑衣人嫌棄地踹了一腳癱軟的屍體,又小心翼翼把沒了氣息的胡虎吊在帳篷正中的梁架上。


    他掀開風簾,見左右無人,一閃身,消失在融融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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