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別開臉,劇烈地掙紮,他猛地抱住她——


    “我知道你愛我。”


    唇靠在她耳邊,他暖聲說:“所有的後事,我都會處理,半分不需要你操心。”


    夏之星哭的眼睛幹澀。


    “夏老先生的手術我很遺憾,”他緊緊箍著她說,“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才會冒險做這場手術。你明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離開我。”


    “……”


    “夏之星,你總說我會拋棄你的話,你也知道這有多傷人。無非是仗著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你才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玩弄我……夏之星,永遠也不要輕易說分手!”他的嗓音一聲比一聲低啞,蛇形耳飾迸射著狼光。


    她分明知道隻要她愛他,他就不會放棄她。


    所以她才編出這些謊話讓他知難而退……


    他不是傻子,問題的症結肯定還在夏老爺那裏,他的死亡,以及那支遺言錄音筆。


    可這個症結除非夏之星自己想開,他束手無策。


    “皇甫赫連,你還沒有一個男人的擔當,你不適合做丈夫。”


    皇甫赫連緊緊抱著她:“那我就做你的情人。”


    夏之星的心一縮,不敢置信地瞪大著目光。


    “你覺得我的愛不會長遠,我會用時間來證明。”


    “……”


    “你想要多長時間?夫妻7年之癢,我們可以有7年之約。”他篤定說,“如果7年後我還愛你,你是不是要選擇嫁給我?”


    夏之星的心亂糟糟成一團。7年,好長遠的數字……她都不能想象7年後的自己是什麽樣子。


    她更不能想象的是,她能跟冷天辰過7年的生活嗎?


    可是隻要閉上眼,她就會想到夏老爺的死……


    她不怪皇甫赫連,可以理解他,但是死者為大,夏老爺是因為她而死的,確實是皇甫赫連不經過夏老爺和所有人的同意,將他推上手術室……


    夏老爺永遠都不會原諒皇甫赫連,在天之靈不會安息。


    沒有任何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轉眼就跟“殺父仇人”甜愛恩蜜。


    至少夏之星做不到,她的耳邊不斷響著夏老爺的遺言。


    他們之間隔著太多東西了。


    婚姻,孩子,父仇,責任,孝道,說實話,夏之星很難打開這個心結。


    夏老爺已經死了,她源源不斷的悲傷全部爆發成了愧疚。


    這愧疚像一座山壓著她,如果忤逆夏老爺的意思跟皇甫赫連在一起,她一輩子對不起夏老爺,就是一輩子的結。


    她沒辦法再若無其事地跟皇甫赫連幸福了。


    “你想清楚了,不要拒絕到手的幸福。”


    “可是,你已經不是我的幸福了。”


    “……”


    “皇甫赫連,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要尊重理解我!讓我自己做出選擇!”是他間接殺死了夏父,他親手送夏父上的手術台……


    以後隻要看到皇甫赫連的臉,夏之星就會想起來,她對夏父的感情有多深?從小就隻有那個男人保護著她,把她當親生女兒,不讓任何人傷害她一根頭發,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親人!


    夏之星寧願自己死掉,也不想夏父有事……


    她緩緩的,堅定的,掰開了皇甫赫連的手。


    他本來就礙於她懷著孩子,不敢弄傷弄疼她,她一定要推開他,他隻能被推開了。


    夏之星繼續撿起砧板上的刀:“我為你做最後的一餐。吃完後,我們好聚好散。”


    她做了很多的菜,全都是皇甫赫連愛吃的。


    炒著菜,就會忍不住眼睛濕濕的,漲漲的,不住地想要掉淚……


    她用力吸口氣,告訴自己,誰沒了誰都能活下去,愛情終於最美好的時候,以後回憶起來她心裏最好的都是皇甫赫連現在的樣子。


    他想到的她,也是最青春美麗的樣子。


    深愛的時候分開,總比他們被時光打磨成糟老太和糟老頭,每天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和教育孩子的家庭瑣事爭吵要好吧。


    皇甫赫連現在對他好,是愛她,當他不愛她以後呢?


    他會愛上別人,對別的女人好,也許他們還會離婚……


    夏之星極力地想著他們最糟糕的結局,不斷地遊說自己,就算和皇甫赫連走下去,也未必兩人就會長久。


    記得我們曾經相愛過,就夠了。


    食物盤盤擺上桌,皇甫赫連坐在那裏,灰色的煙霧仿佛他撥不開的愁緒。


    氣氛是降至零點的壓抑。


    好久,夏之星說:“再不吃就涼了。”


    她主動拿起碗筷,夾了菜給皇甫赫連。


    他沉沉地看著她,像兩個大黑洞。


    夏之星不知道是不是被煙嗆的,眼睛一直想流淚:“你不想吃,我就先走了。”


    皇甫赫連身形終於一動,低聲叫了羅德,讓他拿了酒來。


    高濃度的洋酒倒在水杯裏,酒的氣味散開來了……


    “少抽煙,少喝酒……尤其是酒,我希望你以後別碰了。”


    皇甫赫連沒有理會,滿滿地上了一杯。


    他根本沒有碰那些菜,一杯一杯地摜酒……


    “夏之星,我愛你。”


    每一杯喝幹,重重地摜在桌上,他充血的眼瞪著她,一遍遍重複,“我愛你!”


    很多很多的愛,怕再不說,就再也來不及。


    他被嗆得低低咳嗽,眼睛紅了一圈,微微出現了血絲……


    夏之星的心比被蠍子蟄過還難受,她忽然很怕他們分開了以後,他又會像上次那樣酗酒,把自己弄傷後等死,或者發生意外……


    “夠了,你想醉死嗎?”


    皇甫赫連勾起唇,泛起一抹奇異的冷笑:“你都不要我了,醉死何幹?”


    夏之星的心更是酸楚的疼痛。


    “你不是說我們要有7年之約嗎?”她抓緊了手指,“你如果醉死了,還怎麽等我?”


    “你需要我等麽?”


    “那要看你等不等得起!”


    “若你會回來,我等得起。”他舉起酒杯,又是一仰而盡。


    他的意思就是已經答應放她走了……


    夏之星低聲說:“那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活著,才有等我的資本。”


    “我也如是希望。”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一個男人會等另外一個女人七年吧?


    再偉大的愛情,都會被時間的洪流席卷掉的……


    夏之星不相信皇甫赫連會等她,但是剛分手的階段肯定痛苦,給他一個想法讓他緩和,在這7年裏,他一定會遇到比她更好的女人。他這麽優秀,一旦她放手了,就算想有後悔都不會有餘地的。


    夏之星忽然也好像喝醉,她拿起杯子:“也給我滿上。”


    羅德提醒說:“夏小姐,孕婦可不能喝酒。”


    夏之星黯然:“你真是個稱職的好管家。”


    羅德恭敬站在皇甫赫連身後。


    “我希望你以後也會這麽忠誠,稱職,照顧好皇甫赫連的一切。”


    羅德點頭道:“夏小姐放心,這是我的分內之事,我會做好。”


    “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這樣喝酒,”夏之星又看著皇甫赫連,“今後不許這樣。”


    皇甫赫連沒說話,火辣的酒滾燙了他的胃,火燒火燎地疼痛著。


    他皺起眉,滿臉的戾氣,他忽然恨死了感情。如果沒有這麽愛她,他根本不必顧慮她的感受……想要她,就將她留在身邊,哪怕她恨著他,永遠都不會諒解他。


    那酒精仿佛滲透到了血液裏,讓他整個人焦躁地燃燒著。


    他又叫羅德拿了幾瓶酒過來,夏之星沒辦法阻止……


    看著他一杯又一杯地空腹喝酒,酒瓶一個個地空了。


    “醉了也好,等你醒來,一切都是新的……”


    夏之星低聲呢喃,不知道是靠著怎樣的力量支撐,才能坐在這裏,看著他。


    她說出分手兩個字時,是一把殘忍的雙刃劍。


    皇甫赫連受傷了,她也傷得不清。


    可傷終有一天會好的,他們都會好的……


    皇甫赫連終於開始不支,酒都喝光了,菜一樣沒有動,夏之星也根本沒有心情吃,她和羅德一起攙扶著皇甫赫連上樓。將他放到床上,好好地給他蓋上被子。


    “皇甫赫連,我真心希望你會幸福。”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淚是從心裏滾燙而出的。


    她怕自己哭出來,轉身就要走。


    他忽然掙紮著爬起,扯住她的衣服:“夏之星,別走……我求你。”


    夏之星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像是被挖空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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