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這裏,邵老將這一張照片遞給了一旁的王坤,對著眾人說道:“看出來了吧,這個犯罪顧問從來都不按套路出牌,不論是什麽視頻,不論是什麽投票,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準備好了要做的事情,而這些,不過是發出來給別人看的而已。”


    “那麽他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四周靜悄悄的,唯有袁軍的這句話在酒席上回蕩著。


    是啊,江河與邵老都沉默著,他們實在不知道這個犯罪顧問到底要做什麽。如果隻是想要殺死王葉丹的話,犯罪顧問有一萬次下手的機會,但是他都沒有這樣做,他偏偏大費周章的繞了這麽一大圈來殺死王葉丹,難道緊緊就是為了好玩麽?


    “把屍體運回去吧。”邵老輕輕歎口氣,看著一旁的王坤。


    王坤死死攥著手上的那一張照片,照片在他的手中扭曲變形,鋒利的照片邊緣劃破了他的虎口,但他全然沒有顧及自己手上的傷口正在流著鮮血。鮮血染紅了王坤手上的照片,鮮紅色的血液順著照片流淌,就好像是給照片上的王葉丹穿上了紅色的裙子。


    “警察同誌,不論怎麽樣,都一定要抓到凶手!”王坤看著邵老:“就算是讓我傾家蕩產,我也一定要找到這個凶手。他殺了我的女兒,她害死了我的女兒,我要讓他償命!”


    邵老看著王坤滴著鮮血的手,那血液一滴滴的滴落在了酒席上:“放心,我們是警察,我們的責任就是抓到凶手,放心。”


    其實邵老的心裏清楚的很,想要抓到犯罪顧問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幾次的交手,都讓他跑掉了。可是邵老也很明白,自己今年已經六十歲了,即便他的身子骨比起同齡的老人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了,可他的身體已經不太可能堅持在第一線了。


    他已經沒有辦法和年輕人相比,他遲早是要退下去的。可自己能夠一走了之,但是留下了這個犯罪顧問的爛攤子給自己的隊員,他從心底裏接受不了。他必須要盡快抓到犯罪顧問,不可能像之前逮捕魏德眠一樣,整整用了二十年時間。


    他最多隻有一兩年的時間了。


    “我們回去吧。”邵老開口說道。


    幾人跟在邵老的身後往外走去,院裏院外的村民都看著他們,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筷子,剛才拔槍的那一幕似乎還殘留在眾人的眼睛裏,他們還沒有從那一幕中緩過來。順著村路一直往外走,直到院牆的燈光已經照射不到了眾人,前路一片黑暗的時候,村民們才又喧鬧了起來。


    雖然看不到眾多村民的表情,但是從推杯換盞,高談闊論中可以聽的出來,剛才那個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眾人的心情。


    “我怎麽記得這是個喪事的酒席。”走出了很遠,袁軍這才開口說道。


    喪事從來都是自己家的喪事,對於外人來說,不過是又能吃一頓酒席了而已。邵老扭過了頭去,看到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處,一個人正站在那裏,那是盧偉。他麵對著眾人,似乎在眺望,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隻是邵老覺得,他和那些吃飯的村民格格不入。


    “上去把你女兒的屍體弄下來吧。”邵老說道:“我們先運回市局,等詳細解剖之後,你們就可以把屍體領回去了。”


    王坤認真的點了點頭,往山上望去,半山腰的幾盞白熾燈像是一顆顆的星星一樣,閃著光芒。幾人用手機的手電筒照明,將就的來到了半山腰。幾人看去,那摔翻在地的棺材已經被扶正了,而盧本的屍體,也重新回到了棺材裏。


    徐一曼正扶著王夫人站在一旁,而王葉丹的屍體還平躺在地上。


    “情況怎麽樣了?”徐一曼見到眾人終於回來,開口問道:“找到犯罪顧問了麽?”


    “沒有。”邵老看了看坐在地上,呆呆看著盧本照片的趙秀一眼:“我們下山之後,凶手已經開著那輛白色的現代離開了。不過劉隊長已經在安排封~鎖道路,隻是我想,從村子裏到城市,不一定需要大路,如果他是步行,他能從任何一條小路繞進去。”


    邵老擺了擺手:“先不說這些了,先把屍體運回去,我們再商議其他的。”


    “袁軍,江河。”邵老說道:“辛苦你們兩個一下,把王葉丹的屍體運回去吧。”


    趙秀突然在這個時候回過了頭來,她咧著嘴對i王坤說道:“你看,你們女兒也已經死了,我兒子也已經死了。我兒子最後的願望就是能和她在一起,不如我們結了親家吧,我們讓他們結冥婚,我可以出三萬塊來買你女兒的屍體……”


    趙秀的雙眼放光,似乎越說越覺得有道理:“這樣,你們也不用再尋目的了。那個陰陽先生告訴我們,這個地方好,能萌澤後輩,是個好地方。”


    王坤似乎是已經對這些毫無意義的鬥嘴失去了興趣,他隻是說道:“萌澤後輩,兩個年輕人都死了,哪兒還有什麽後輩,我們這一輩子辛辛苦苦的,不就是為了後輩。不是你們殺的人,我也不多說什麽,隻是想讓我女兒嫁給你兒子,不可能,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


    趙秀站了起來,惡狠狠說道:“你女兒害死了我兒子,如果不是你女兒,我兒子根本不會死,你怎麽這麽自私,你就不能為我兒子想想麽?”


    王坤走到了王葉丹屍體的旁邊:“不是我女兒害死了你兒子,而是你兒子害死了我女兒。”


    徐一曼歎口氣,心中有種無限的悲涼。到底是盧本害死了王葉丹呢,還是王葉丹害死了盧本呢。還是說,像是一個閉合的圓圈,隻要被犯罪顧問盯上了,就沒有一個好結果呢?


    江河與袁軍已經將屍體抬了起來,邵老拿著幾個手機,同時打開了手電筒,給眾人照明,準備下山而去。


    但是在這個時候,王坤卻是對二人說道:“最後這一段路,讓我這個當父親的,背她一程吧。”


    說著,王坤彎下了腰來,讓江河與袁軍將屍體放在他的背上。


    兩人對視了一眼,輕輕將屍體放在了王坤背部,由於屍體已經僵硬,四肢很難掰動,兩人費了不少的力氣,這才將屍體弄好,看起來,就好像是王葉丹自己用手環著自己的父親一樣。


    王葉丹的頭顱搭在了王坤的肩膀上,長發順著肩膀而下,不時被東風吹起,飄舞在王坤的臉上。王夫人輕輕走了上來,從後麵拖住了王葉丹,避免王葉丹的屍體在顛簸中滑下來。如果不知情者,或許還以為這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麵。


    可是,王坤的背上背著的,是一個死人,一個已經死去了多時的人。


    “走吧。”王坤輕輕說道。


    邵老點了點頭,在前麵為幾人照明,而袁軍江河徐一曼,則是跟在他們的身後。


    屍體自己不能發力,沒有辦法牢牢貼在王坤的背上,王坤必須盡量把自己的腰彎下來,才能使得屍體伏在自己的背上。而身後的王夫人也不斷的往上推著王葉丹,深怕她掉下來。


    從外邊上看,王坤今年應該有五十多歲了,而平時的他一定不用做什麽苦活重活,山路漫漫,沒有多長時間,王坤的臉上就已經都是汗水。寒冷冬日,冷空氣遇到了渾身冒汗的王坤,紛紛變成了水汽,氤氳在他的身邊,像是他整個人在冒煙一樣。


    再加上他覺著屁股,雙手死死往後伸的舉動,換在平常,這實在是一個滑稽無比的動作,可此刻誰都笑不出來。


    夜色漆黑,小小的光芒照著前路,身後是一個背著屍體的男人,一隊人誰都沒有說話,靜靜走在路上。如果這個時候有村民恰好路過,說不定會被這驚悚的一幕所嚇到,但是對於當事人來說,他們害怕麽?


    他們不害怕,因為那是他們的女兒。


    江河往山上看去,此刻靈棚裏也就趙秀一個人了,一個人麵對著棺材屍體,麵對著寒風吹過樹梢,發出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嗚嗚”聲,在人看不清的遠處,不時枝葉擺動,竄過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黑影,那麽趙秀害怕麽?


    江河覺得,趙秀應該不害怕。


    是啊,屍體有什麽可怕的,黑夜,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當王坤將屍體搬到車裏的時候,他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王夫人坐在後座,將王葉丹的屍體懷抱在懷中,像是王葉丹還活著一般,將她的頭發梳攏到耳朵後麵去,露出了王葉丹那慘白的臉來,而在她脖子上的勒痕,就好像是一串項鏈一樣。


    “跟著我們就行。”邵老開口說道。


    王坤點了點頭,坐上了車,兩輛車一前一後,在漆黑的小道上,像是兩顆發著光的流星一樣,快速離開了始趙村。


    江河坐在後座,他透過窗戶往外看去,依舊能夠看到半山腰上的燈光,燈光氳成了圓圈,隨著汽車的遠離,越來越小,終於消失在了山上,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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