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緩緩的將這個故事講述給了大家聽,聽罷之後,眾人是久久的沉默。邵老之前猜測的不錯,朱亮果然是依靠型人格。她的內心中其實有很多話要說,但是隻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夠聽到朱亮的心裏話。


    邵老其實很理解朱亮的心情,成人之前,朱亮都生活在一個閉塞的小山村裏。成人之後,她一個人來到了這個城市,做著最普通的工作。她在這個城市裏麵無依無靠,沒有自己信賴的人,周邊甚至連一個同齡人都沒有。


    她的孤獨和迷茫沒有人能夠知道,直到一個人的出現。


    張海濤在網上滿足了朱亮對於自己另一半的所有幻想,她不會去喜歡一個成天纏著自己渾身髒兮兮的修車工人。穿著一身白衣,舉止優雅談吐文雅的醫生才是她所崇拜的。她幻想著能夠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但這個世界向來都是殘酷和現實的。


    朱亮不會明白,所有童話故事裏,白馬王子要娶的都是公主。即便是出生低微的灰姑娘,也需要有會魔法的老婆婆。現實生活中沒有魔法,沒有那麽多的幻想。可這並不是朱亮的錯,想要生活的更好一些,這並不是錯。


    邵老靠在副駕駛上,閉著眼睛說道:“你看啊,所有人都活在自己編織的夢中不肯醒來。有的人給自己編織了白馬王子的夢,有的人給自己編織了死人會複活的夢,有的人給自己編織了對方喜歡自己的夢。”


    眾人明白,邵老這在說的是案子中的這些人。


    邵老又接著說道:“隻是有些人的夢直到死亡的時候都不會清醒,有些人兩個巴掌就能夠打醒。可問題是,到底是做夢比較快樂呢,還是醒了比較快樂呢?”


    這種問題,沒有人能夠給邵老答案。


    片刻之後,邵老自己回答道:“可能都不快樂。”


    回到了市局,徐一曼開始對張海濤和張貝貝的兩具屍體進行屍檢。老魏頭的死亡時間和死因都是確定的,便已經不需要屍檢了。


    看著這兩具高度腐爛的屍體,眾人也隻能夠從衣著上得知兩個人就是張海濤和張貝貝。


    江河調出了張海濤手機裏的一張照片來,這是張海濤和張貝貝的合影。照片上,張海濤正架著張貝貝,張貝貝趴在張海濤的背上,露出了一個小腦袋來。兩個人都在開心得笑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來。可以想象,拍照的人應該就是廖凡夢,張海濤的妻子,張貝貝的母親。


    幾人實在是沒有辦法把這高度腐爛的屍體和照片上的兩個人聯係起來。


    徐一曼用剪刀輕輕剪開了兩人的衣服,屍體露在了眾人的眼前。


    徐一曼輕輕說道:“現在的衣服質量都很好,人都成了白骨,衣服都不會腐~敗。”


    從所有的證據上來分析,兩個人死亡的時間相差不到了幾個小時而已。從兩具屍體身上來看,兩具屍體的肚子都有裂紋似得開口,裏麵的內髒有一部分都已經從裂紋中間凸出來,內髒裏麵有不少的蠕蟲,有黑色的有白色的,看起來十分的惡心。


    而屍體的全身幾乎都能夠看到綠紫色的脈絡,像是一條條的蟲子一樣,扭曲和凸起。而整具屍體幾乎也成了發黑的綠色。整具屍體都因為腐~敗而膨~脹著,屍體的臉上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幾乎成了紫色。


    這說明這兩人死了很長時間了。


    一股臭味從屍體身上傳來,但好在是秋天,氣味算不得那麽不能忍受。


    徐一曼看著這具屍體說道:“屍體已經出現了腐~敗巨人觀的樣子,秋天至少死了120小時以上了。在這兩具屍體上,已經不知道繁衍了多少輩的蛆蟲了。對於這些蛆蟲來說,已經是好幾代的故事了。但是對於人類來說,也不過是五天而已。”


    徐一曼認真的解剖著屍體,最終確定了死者的死因和死亡時間。


    兩人都是在五天前的那個夜晚死去了,相差的時間不過短短兩個小時。張海濤的顱骨明顯骨折,骨折的骨頭刺入了張海濤的大腦中,造成了腦損傷。張海濤的手臂以及肋骨,也有多出骨折,骨頭刺入了肺部。


    徐一曼判斷,張海濤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已經陷入了昏迷。但是骨頭刺的不深,如同李達彪所講,張海濤還有一口氣。但是他的內髒已經出血,即便是送到醫院,也很有可能回天無力。但總歸還有生的希望,並不能夠斷定張海濤一定會死。


    所以李達彪的確是活生生的將張海濤掩埋了。最終張海濤死於缺氧以及內出血,而這一切都和李達彪脫不了關係。


    袁軍看著徐一曼說道:“不知道這樣,法院會怎麽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達彪的確是救了不少人,可是從直觀上看,李達彪撞人逃逸,活埋張海濤都是成立的。”


    邵老搖了搖頭對袁軍說道:“我們是刑警,不是法官。我們隻需要找到凶手是誰並且抓到他,剩下的,都不是我們負責的了。”


    張貝貝同樣也死於缺氧,不過不同的是,在張貝貝的脖子上發現了明顯的掐痕。那是老魏頭活生生掐出來的。老魏頭並沒有說謊,的確是他掐死了這個可愛的小女孩。


    張海濤,張貝貝以及廖凡夢的屍體被放在三張冰冷的鐵床上。但是這三人是感覺不到冰冷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有地府,也不知道他們幾個人會不會在下麵相聚。


    老魏頭的屍體孤零零的放在停屍房的另一側,和這三個人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邵老問道:“通知張海濤或者是廖凡夢的家人了嗎?”


    袁軍點了點頭,對邵老說道:“聯係了。張海濤的姐姐,廖凡夢的母親會來。不過我還沒有告訴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丈夫殺了妻子,連兩人的結晶都也不幸死亡。這對兩個家庭來說,實在是巨大的打擊。”


    頓了頓,袁軍繼續說道:“真的就像是邵老你之前和我說的,人死了就死了,什麽都不知道了,可活人還要繼續生活下去啊。”


    邵老扭頭看向了停屍房一旁那一具孤零零的屍體,又問袁軍:“老魏頭呢?他的資料查了沒有?”


    袁軍點了點頭,看著蓋著老魏頭的白布,對眾人說道:“查了。老魏頭的本名叫做魏二,他之前好像是有個哥哥夭折了。但是年代太久了,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都不太清楚,也不知道他大哥是因為什麽死的。”


    “嗯。”邵老說道:“那時候醫療條件不行,孩子夭折是常有的事情。”


    袁軍又說道:“老魏頭的父親也死了幾十年了,老魏頭十幾歲的時候就成了孤兒,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結婚生子,關登查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查到老魏頭有什麽親戚了。或許和那個火葬場裏的屍體一樣了,沒有人認領,但好在我們還知道他是誰。”


    不知怎麽,聽到了袁軍的這些話,江河就想到了老魏頭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看樣子,老魏頭成了孤魂野鬼了。沒有人會供奉他,沒有人會記住他。像是於秋天樹枝上落下的枯葉,就這樣消失在了這個世界裏,沒有人知道。


    “既然沒有親戚,就放在那個殯儀館裏吧。”邵老說道:“如果一直查不到,不是送到醫學院造福人類,要不然就是最終等到火化,成為一捧黃土。”


    江河看向了那具屍體,在白布下,老魏頭的屍體輪廓隱隱若現。


    這個孤魂野鬼啊。


    江河對邵老說道:“張得和我們說了,李二蛋的事情他還沒有通知王桂花,但是李二蛋也並沒有回去工作或者回家。據張得說,李二蛋後來和他聯係了一次,決定不去工作了。並且他也搬離了黃家棚子,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住。”


    邵老皺了皺眉頭,對江河說道:“既然如此,我們走一趟吧。案子結束之後,我們還必須要去見李二蛋一麵。犯罪顧問在火葬場裏住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有被發現,可唯獨被李二蛋發現了他,你們覺得,這裏麵沒有什麽問題麽?”


    江河點了點頭,他開口說道:“犯罪顧問故意把我引到這裏來,自然會留下什麽線索。這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像是在和我們玩捉迷藏一樣。我想,很快犯罪顧問就會和我們再見麵了。”


    邵老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幾人驅車來到了王桂花的家,敲了敲門,王桂花打開了門。


    江河看到,王桂花之前帶著的那個項鏈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個膏藥。


    “你們來了?”王桂花一邊讓眾人進來,一邊問道:“李二蛋有消息了?”


    江河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李二蛋不是凶手,他隻是在逃避一些事情。最近他沒有和你聯係麽?”


    王桂花搖了搖頭。


    幾人走進了屋子裏,江河指著王桂花的脖子問道:“你的脖子怎麽了?”


    王桂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對江河說道:“不知道怎麽了,最近脖子上起了幾個綠色的水泡,我用針挑破了之後用膏藥貼上了,這樣應該會好的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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