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多了一個衛靈慧,所以先前來的自行車就不夠了。江河主動提出自己先走路,等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市局。這個時候,徐一曼卻是提出了要留下來陪著江河一起走回去。邵老看了看江河,又看了看徐一曼,點點頭答應了。


    袁軍帶著邵老,拾荒老人與衛靈慧自己騎著一輛車。


    衛靈慧去市局之後,定然是要洗一個澡,換一身衣服,等徐一曼和江河回去之後,正好可以趕上審訊。


    看著幾人騎車的背影逐漸的遠去,江河才扭頭看向了徐一曼,然後開口說道:“為什麽你也要留下來?”


    一邊走著,徐一曼一邊對江河說道:“剛才衛靈慧攻擊你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的清楚,我覺得你說了那話之後,她是真的想要殺了你的。我看到了她眼裏的憤怒,不知道怎麽說,她反正是真的喜歡盧正業。”


    江河看向了徐一曼,然後說道:“我覺得這事情有蹊蹺,但是這個案子實在是太複雜了,牽扯到的人也太多了。現在我看到的線索都是碎片化的,都是斷了的線索。我在等一個能夠把線索連成一線的關鍵點。”


    徐一曼點了點頭,其實她很少看到江河這個樣子,她平時看到的江河,那從來都是胸有成竹的。她第一次見到江河的時候,江河隻是看了一眼,就分析出了無數有用的線索來,但是現在,徐一曼覺得江河在變化。


    她覺得江河變得有心事了起來,而這,便是找回感情的開始。徐一曼心想,如果江河變成了正常人,或許江河就不再擁有了那麽天才的能力。她不知道這對於江河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你不會哭吧?”徐一曼問道。


    江河看向了徐一曼,點了點頭:“我不會哭。我六歲的時候,父母罹難了。鄰居都說我的眼淚在六歲的時候就流光了。我二十八歲的時候,已經連續考了五年的警察,但是沒有一次考到。”


    江河平平淡淡的講述,似乎這事情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姑奶奶以為我這輩子都考不上了,她也是我那年去世的。她死的時候我沒有哭,一點感覺都沒有。鄰居都說我姑奶奶養了個白眼狼,從六歲到二十八歲,她養了我二十二年。”


    “我不知道什麽叫做悲傷,不知道怎麽哭。”江河說著:“她走的時候,在擔心我以後靠什麽生活。我那個時候知道自己應該悲傷,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做不到。”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能理解我。”江河說道:“我最喜歡的就是看別人哭,因為對普通人而言,哭太簡單了。可是對我來說,那是我可能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江河從來沒有和徐一曼說過這麽多的話,這讓徐一曼心裏很是受用。


    “我其實和你一樣是一個怪人。”徐一曼看著江河。


    “我知道。”江河看向了徐一曼,說道:“我觀察到了,每當你麵對生命垂危,隨時可能死去的人時,你總是會控製不住自己的發抖,然後什麽都不能做。可你是個醫生,你的職責就是救治那些將死的人。至少,你要給他們安慰。”


    徐一曼認真的點了點頭,看著江河,緩緩的說著:“這件事情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可是今天,我突然很想和你說。”


    “是因為信任?”江河開口說道:“我也不太能理解這樣的感情。”


    徐一曼搖了搖頭:“與其說是信任,不如說是我們都是別人理解不了的怪人。你也知道,我不是一畢業就當法醫的。我之前做了很多年的外科手術大夫,是兩年前才做了法醫,然後調到了龍城市的。”


    “我知道。”江河點頭。


    “幾年前的一天,我還是一名外科醫生。那天送來了一個病人,出了車禍,身體多部分骨折,有些地方粉碎性骨折,患者生命垂危,如果不及時治療,下場就是死亡。”徐一曼娓娓道來:“肇事司機早就跑了,一時之間聯係不到家屬,向上報備了之後,醫院總值班簽字開始手術。”


    “手術緊張的進行,但是沒有辦法。病人被送來的時候已經生命垂危,一個小時之後,搶救無效,死亡了。”徐一曼回憶著當時的情況:“不久之後,終於聯係到了死者的家屬。我們將情況告訴了死者家屬,讓他們節哀。”


    “可是你想不到,人有多麽的黑暗。”徐一曼的眼裏帶著淚花:“當知道了親人死去之後,他們第一反應不是悲傷,而是大聲質問到底是誰簽了字,如果不做手術,他可能不會死。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就是總值班,是我簽的字。”


    “他們像是抓住了一隻羊要使勁薅羊毛。”徐一曼笑了起來,開口說道:“他們開始在醫院裏大吵大鬧,他們開始打滾,他們一定要我賠償一百萬。可你想想,我去哪裏找一百萬,而且,我走的都是正常的程序,又為什麽要偏袒他們的胡鬧?”


    徐一曼歎口氣:“可是這個世界啊,不是你沒有錯就可以硬氣。可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後來的時候,他們天天在醫院裏鬧。直到有一次,他們圍住了我,然後,然後把我身上的衣服都扒~光了……”


    “醫院裏麵人來人往你知道麽?”徐一曼早就已經是滿臉的淚水了:“我就好像是一隻被人參觀的猴子一樣,被人關在了動物園裏。我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等著醫院能夠給我一個解決的方案,可是你猜他們怎麽說?”


    “肯定是不好的說法。”江河開口說道:“這個很容易能夠推測出來。”


    徐一曼點了點頭:“沒錯,他們委婉的勸我離開這個醫院,因為我對這個醫院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你看啊,我什麽都沒有做錯,但是沒有辦法。那天所有人的目光我都記在了心裏,我從那天之後再也不敢上網,因為我怕有人拍了照片發在網上。”


    “我對這個世界的活人失望透頂了。”徐一曼說道:“所以我辭職了,然後做了一名法醫。和死人打交道永遠比活人打交道要好多了,至少不會有死人的家屬來鬧了。至少當我全力搶救他卻無果的時候,不會有人來扒~光我的衣服。你知道那時候,我們比所有人都渴望能把他救活。”


    “你知道麽?”徐一曼盯著江河:“我那個時候是最年輕的外科主任,那個時候我有一個帥氣多金的男朋友,那個時候我總覺得這個世界就在我的手中。我那個時候,也總覺得我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


    “可是呢?”徐一曼深深的呼吸了幾口,說道:“一切都改變了,我的工作丟了,我的男朋友跑了,我所擁有的一切,都徹底的改變了。從那天之後,我就落下了這個病根。隻要我一看到那樣生命垂危的病人,我的潛意識就會告訴我,不要動,不要去管他。”


    徐一曼笑了笑:“我之前經常罵你,我說你這個人從來不尊重生命。一方麵是這個原因,一方麵也是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如果是陌生的人,我心裏雖然同樣不好受,但是我能夠安慰自己。”


    “我能夠安慰自己不用自責,我和他不認識,我也不是醫生了,我不救他也沒有關係,因為我克服不了自己。可如果這個人是你,是袁軍,是王超,是關登,甚至是邵老,我該怎麽辦?和你們相處的這半年多時間裏,我們早就像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江河問道。


    徐一曼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一家人。如果是你們受傷了,而且是那種隨時都可能喪命的傷,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去。但是我沒有辦法,至少我現在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病。我知道你很理智,理智到但凡超過了百分之五十的幾率,你都會拚一下的。所以我很希望你,不要拿我們,更不要拿你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江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就好像你的心病一樣,這也已經是我的本能了。有時候決定是在千鈞一發做的,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大腦已經讓我去做這件事情了。就好像,當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大腦第一時間告訴我你是法醫。”


    “我是先知道了結論,之後大腦才告訴我,到底我看到了什麽,才判斷你是法醫。”江河看著徐一曼,認真的說道:“所以,下次我很可能還會那樣,但是我以後會盡量注意的。”


    徐一曼點了點頭,什麽都沒說了。


    兩個怪人就這樣並排走在垃圾山裏,周圍傳來了陣陣的臭味,天色已經逐漸的暗了下來,兩個人也逐漸的被夜幕遮住,似乎融入在了背景裏。


    徐一曼又問道:“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江河點了點頭:“沒錯,我不知道如何談戀愛。人們說戀愛中的女人都有很多小情緒,而我根本想不到那些情緒是什麽。”


    “你可以試著談談戀愛。”徐一曼說道:“或許這能夠幫助你找到感情。”


    “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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