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


    溫局長突然聽到了邵老這麽說,心中有些興奮高興,但更多的是一種擔心。他知道邵老去意已決,但是冷不丁的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來,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可能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邵老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張卡片,準確的來說,這是一張黑色的名片。


    黑顏色的名片上隻有四個字——犯罪顧問。


    這四個字並不是印刷體,而是被人用鋼筆寫上的。這字跡蒼勁有力,鐵畫銀鉤,筆觸呈龍蛇之勢,力透紙背。如果不看這四個字本身含義的話,邵老一定忍不住稱讚真可謂寫的一手好字。


    這字跡邵老並不陌生,在二十多年前,不知道是不幸還是有幸,邵老曾經在東興市的精神病院中看到過擁有這種字跡的主人。那個時候的邵老遠沒有現在的沉穩和定力,當初在和這個人交手的時候,邵老慘敗。


    可自從這個人逃離了精神病院之後,邵老整整有二十年沒有見到這個人了。可是現在,這個人又回來了。


    邵老將卡片遞給了溫局長,溫局長看過之後,也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人又回來了。”


    邵老一邊快速的往之前的樓下走去,一邊說道:“這老頭都八十歲了,還真能夠折騰。”


    溫局長接話說道:“看來您最近是沒有辦法休息了。我現在立刻通知李部~長,看樣子您又要成立小組了。”


    邵老點了點頭,卻說:“不用了,我親自和老李說,我也有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過老李了。”


    說話間,邵老再次來到了樓下,但這個時候周圍圍觀的群眾早就不見蹤影了。


    溫局長作為邵老的弟子,自然也是察覺到了什麽,他開口說道:“我派人把當時圍觀的群眾都調查一遍,一定是您在穿過人群的時候,有人乘亂放在你口袋裏麵的。”


    邵老卻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查不到幕後的。要是連這個能耐都沒有,他也不會被列入公安部的黑名單了。不過這個死老頭啊,八十歲了也不消停,怕他是要在臨死之前玩一票大的啊。”


    是夜,公安部。


    邵老的麵前此刻也坐著一位白發老人,這個人正是邵老之前的同事,也是現在公安部的副部~長。


    一張黑色的卡片放在了兩人麵前的桌子上。


    李部~長打眼看著黑色的卡片,開口說道:“他又出現了?這麽多年了,我還以為他早就死了呢。”


    邵老輕輕的用手指敲著桌子:“和你我也就不廢話了,同學了四年,一起工作了大半輩子,到老到老還得看見你。”


    李部~長冷哼了一聲:“好像我願意看見你似得,要不是又要成立專案組,我你以為我會來啊。”


    要是被別人看到這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位高權重的老頭和小孩子似拌嘴的樣子,估計都會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白了邵老一眼,李部~長正色說道:“成立專案組是吧,全國兩百多萬警察裏,我給你選出了十個最優秀的人。最重要的是都是青年才俊,有你當年的風範。”


    說著,李部~長打開了一份名單:“你看看這個,二十五歲參加了三十多餘件案子,屢次獲得了團隊二等功,個人二等功等,是不是有你當年的樣子。你看這個武警,連續幾年參加了國際警察自由搏擊大賽,都取得了不菲的成績,你再看這個……”


    邵老看了看李部~長,輕輕的將這一份檔案合上了。


    李部~長沒有好臉色的看著邵老:“從你年輕的時候開始,就喜歡找那些不是係統裏的人,你是不是有強迫症啊?不從這些專業的警察裏麵找,非要找那些閑散人員。你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的榮譽教授,不是下崗再就業培訓公司的。”


    聽到了李部~長的話,邵老有些忍俊不禁:“所以我知道這檔案裏麵大多數的優秀警察學到的都是我教出來的東西,也就是說,我要找另一個我來幫忙,你覺得這還有必要麽?如果說要對付的是他的話,找一些讓我都覺得驚喜的人,才有意思啊。”


    李部~長撇了撇嘴:“每次你都有說的,找一堆歪理。不用我給你找到的這些人,自然是心中有了其餘的人選了,說吧,這回這個人是誰啊?是修車的打鐵的,是賣包子的是炸油條的,是充話費送的還是精神病院裏的。”


    邵老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李部~長,說道:“你啊你,我除了找過一個精神病院裏的,還找過誰了?那件案子之後我就退到二線教書去了。不過要是這麽說啊,還真有一個人是讓我比較感興趣的。”


    “誰啊?”李部~長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這回邵老會說出一個什麽樣子的人來。


    “江河。”邵老說出了江河的名字。


    “怎麽?這個人也是編外人員,破獲了多少起案子?”李部~長說道。


    邵老搖了搖頭。


    “這個人有自罪妄想症?”李部~長又開口說道。


    邵老依舊搖頭。


    “好吧,除了名字之外這個人住在什麽地方,怎麽找到他?”李部~長再次問道。


    邵老還是搖了搖頭。


    李部~長開口說道:“我說邵世林,你是不是耍我呢,就知道一個名字讓我怎麽查去?你真當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啊……”


    邵老笑了笑,搖了搖頭。


    兩個小時之後,一份檔案放在了邵老的麵前。


    “你說說,為了給你找到這個人,我動用了多少力量,以前我管不到你就算了,現在你是我的手下,如果這個所謂的江河沒有我們其餘的警員厲害的話,你就不能用這個小子,聽明白沒有?”


    李隊長指著檔案開口。


    “不過說起來,這個小子和你還算你是有緣。”


    見邵老根本不理會自己,李部~長隻好自討沒趣的說道。


    “和我有緣?”邵老有些疑惑。


    李部~長坐了下來:“你看了就清楚了。”


    邵老仔細的閱讀著這份檔案。


    江河,二十八歲,漢族,榆州人。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那個小男孩六歲。那天風和日麗,小男孩走出了小區單元門去上學。他剛剛走出了樓門之後,樓上傳來了爆炸的聲音。樓上一片火光,群眾手足無措。消防員,醫生,警察都趕到了現場。


    事情平息了之後,警方給出了調查的結論。四樓的夫婦倆因為吵架大動肝火,憤怒的丈夫點燃了煤氣罐,引發了大爆炸,夫婦二人當場被炸死。爆炸將四樓廚房炸塌,波及到了三樓的住戶。而三樓的住戶也是一對夫妻,他們正在廚房吃早飯。


    邵老讀著這一份檔案,思緒不由的回到了幾十年前的那個早上。那個時候的邵世林還隻是一個普通的小警察而已,那天他跟著自己的師傅石華成去調查那件爆炸案。爆炸之後,現場一片混亂。


    消防員,醫生,警察,他們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疏散群眾的疏散群眾。


    邵世林在一片混亂中看到了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遠遠的站在樓下,他看著火光衝天的居民樓一動也不動。邵世林從小孩純潔的雙眼中看到了恐懼不安以及迷茫,於是邵世林走了上去。他緊緊的抱住了小男孩,他能感受到小男孩身上在顫抖,那是一種極端的恐懼。


    四周沒有一個大人,沒有人顧得上這個小孩。


    不論邵世林怎麽詢問這個小孩子的父母是誰,在什麽地方,小孩子都不開口,像是已經被驚呆了一樣。邵世林沒有辦法把這個孩子就這麽扔在這裏,於是陪著這個小孩度過了整整十二個小時。


    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等事情查了個水落石出之後,已經是淩晨幾點鍾的時間了。


    爆炸波及到了三樓的住戶,四樓的廚房被炸塌,碎石鋼筋傾瀉而下。


    三樓的夫妻被送到了醫院,在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的搶救之後,依舊沒有搶救過來,不幸死亡。


    而那個小孩子,正是三樓夫妻的孩子,他的名字就叫做江河。


    那天之後,江河的遠房親戚帶走了江河,從此邵世林再也沒有見過他。沒想到過了幾十年之後,邵世林竟然又有了江河的消息。


    饒是邵老這種從來不相信命運和緣分的人,此刻也不由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奇妙。


    但是江河的檔案不隻如此,在之後的幾年時間裏,江河展現出了比一般人厲害的多的觀察能力和記憶能力,別人要背很多遍的書他看一次就能倒背如流,一個瓶子移動了幾毫米的距離,江河都能觀察出來。


    醫學上把這種病稱作超憶症。


    “超憶症啊。”邵老不由的自言自語。


    李部~長點了點頭:“沒錯,就是超憶症,怪不得他比別人的觀察能力強那麽多,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遺忘任何的事情,隻要是他經曆過的,就絕對不會忘記。所以就算你隻移動了一個東西絲毫,他也能看出來。”


    “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情。”


    “那該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情。”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說道。


    前者是李部~長說的,後者則是邵老說的。


    兩人麵麵相覷,都為得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結論而好奇。兩人都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中得出了一個無比粗暴的詞——傻~逼。


    “怎麽會痛苦呢?”李部~長問道:“誰不想永遠不會忘記,當年上大學的時候你過四級了麽你?”


    邵老聳聳肩:“檔案裏記載江河上大學了?”


    “沒有。”李部~長回答。


    “那不就結了。”邵老說道。


    邵老明白,別人隻會看到皮毛的幸福,卻永遠不知道,幸福背後的痛楚。


    “不過有一點很有趣。”


    邵老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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