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一曼將簡單的屍體報告寫好的之後,她推門走了出來。


    此刻的江河留給徐一曼的是背影,他在眺望著遠處,甚至連徐一曼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江河都沒有聽到。此刻的江河像是一座雕塑一樣站在原地,他眺望的方向是前麵的火葬場。那是一個人肉體存在的最後一站了,從火葬場出來之後,這個人將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連一副皮囊都留不下來。


    徐一曼是最熟悉這套流程的人了,當一個人死後,看死亡的原因是否需要解剖,一般的自然死亡是不需要進行屍檢的,而如果醫院不明確死亡的原因,那麽則是必須要送到殯儀館屍檢,來確定是否有他殺或者是自殺的嫌疑。


    當解剖完成之後,屍體會被重新縫合好。在家屬的安排下,給屍體畫好妝,穿上新衣服。接受親友的祭拜,然後完成火化。最後隻剩下一捧骨灰,那是這個人曾經存在過的證據。而在一些農村,則是在完成前幾步之後,將屍體帶回選好的葬地安葬,最後成為大地的養料。


    而此刻,遠處的火葬場在進行的應該是親朋祭拜的環節。


    因為徐一曼能聽到時而傳來的哭聲,這哭聲很有意思,當親朋走進大廳之後,便能夠聽到哭聲,這哭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聲音悲天慟地,感人肺腑。可是當親朋走出大廳之後,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哭聲戛然而止。


    如果讓這些人去當演員,哭戲比起現在的小鮮肉來,那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


    徐一曼無奈的搖了搖頭。


    江河沒有回頭,卻是開口問道:“我很不理解這樣的舉動,你仔細觀察這些人的樣子。他們的眼眶中沒有流出一滴眼淚來,可是一個個哭的比誰都大聲。從這些人進入和走出的樣子來分析,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認為,這些人的哭是裝出來的。死者的家屬也太傻了,這都看不出來麽?”


    徐一曼看了看江河,就像江河理解不了這些人一樣,徐一曼也理解不了江河。


    但徐一曼還是解釋道:“他們並不是沒有看出來,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裝個樣子罷了。”


    江河看向了徐一曼:“所以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們要這樣做。如果根本就沒有祭拜的心,為什麽還要來呢?”


    “人死為大。”徐一曼突然發現麵前的江河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似乎不懂這個世界上任何的人情世故:“人死了,作為親朋,作為曾經的同事,作為曾經的一麵之交,總是要來看看的,總是要來哭哭的。這是這個社會的人情,否則你會被社會排斥的。”


    江河依舊是搖著頭:“我還是不懂,那麽什麽是真正的哭呢?”


    徐一曼看著江河,江河的表情是一種疑惑,徐一曼看的出來,江河這絕對不是在開自己的玩笑,而是真的不明白。


    “什麽才是真正的哭?”徐一曼看著江河,苦思冥想了半天,徐一曼也沒有辦法解釋,她隻好開口說道:“什麽是真正的哭?等有機會吧,當法~醫的,當刑警的,別的看不到,可是總能看到什麽是撕心裂肺的哭泣,什麽是心如死灰的哭泣,你遲早會明白的。”


    江河點了點頭。


    徐一曼帶著江河以及屍檢報告來到了分局,而王超王隊長在這個時候也基本上完成了對李威儀的調查,王超的結論並沒有辦法證明李威儀有不在場證據。


    李威儀是一家橡膠廠的業務員,主要負責的就是在外麵跑業務拉客戶,比如輪胎廠等,那麽李威儀每天的工作就很簡單也很複雜。他要做的就是每天在不同的廠子裏奔波,而他不是在廠子裏,就是在前往工廠的路上。


    而這些工廠多半不會在市區,而是在郊區,郊區的監控設備並不完善。按照李威儀的說法,在上午十一點左右,他正在路上。可李威儀並沒有證據,也就是說,李威儀是有可能在中午回到家裏的。


    而麵對這樣的一個結論,李威儀的嫌疑就很大了。


    徐一曼開口說道:“雖然我不是刑警,可我也知道,要想判別一個人是否是罪犯,至少要找到他的殺人動機吧,總不可能是激情殺人吧?”


    “激情殺人?”聽到了徐一曼的話,王超認真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要說這個激情殺人啊,其實還真是有可能的。”


    “你們調查出什麽結果了?”江河開口詢問。


    王超點了點頭,講出了目前得到的資料:


    李威儀和何惠娟結婚有五年的時間了,何惠娟是城裏出來的孩子,高考落榜之後就在城裏的一家服裝店當銷售員,工資不高不低,勉強夠自己吃飯租房。幹了兩年銷售員,何惠娟二十歲,家裏便開始催婚了。


    在家人的安排下,媒人給何惠娟介紹了李威儀,這個比她大五歲的男人。李威儀是從農村出來的,他一輩子努努力力,學習認真,終於考上了龍城市的一個二本大學,工作了幾年之後,家裏砸鍋賣鐵湊出了十幾萬來,給兒子在城裏付了一套八十平米商品房的首付,雖然麵積不是特別大,但好在有兩室一廳,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何惠娟雖然不是傾國傾城,可樣貌也是比較漂亮的,怎麽會看的上又土又醜的李威儀呢?


    可人家願意在自己買的房子上寫你的名字,並且告訴你房貸自己還,不需要女方承擔。有親戚朋友勸說何惠娟,人醜不要緊,老實就好,嫁過去你就等著享福吧。


    於是李威儀和何惠娟結婚了。


    婚後果然如同別人預測的那個樣子,何惠娟在家裏基本上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李威儀伺候的就好像是個老佛爺一樣。以至於結婚後的半年時間裏,何惠娟就辭去了工作,每天呆在家裏也不上班了。


    而從此之後,何惠娟再也沒有出去工作過了。她每天的任務就是約上自己的幾個朋友出去逛街,或者是宅在家裏打電腦,然後自己在家做做飯。這種局麵終於在三年前被打破了,因為李威儀的母親吳桂鳳搬了進來。


    於是何惠娟終於不用自己做飯了,吳桂鳳接手了這個工作。


    在這三年的時間裏,吳桂鳳的活動很有規律。她每天六點鍾起床,給家裏的人做好早餐之後便會出去晨練。


    而吳桂鳳有一種那個年代最鮮明的印記,那就是喜歡把一些破爛撿到家裏來。


    為此何惠娟沒少和吳桂鳳吵,可吳桂鳳從來都不還嘴,隻是默默的把東西盡量的收拾幹淨。雖然每次收破爛的來之後,她也僅僅隻能賣十幾塊錢而已。但是吳桂鳳仍然樂此不彼的這樣做,而且一做就是三年。


    她不像那些時髦的老太太,會跳廣場舞,她隻是偶爾在撿破爛的過程中,偶爾停下來看看這些人,然後有些害羞的自己說一句:“呦,多大歲數了,還和小姑娘一樣扭屁~股。”


    然後,她帶著破爛以及買來的菜回家,給何惠娟做午飯。做完午飯之後,她便再次踏上了自己的征程。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像是不知疲倦的鍾擺。


    老實是鄰居們對吳桂鳳以及她的兒子李威儀最多的評價。


    對門的鄰居,也就是初中生的父母,經常在晚上聽到何惠娟對李威儀甚至是吳桂鳳破口大罵,有時候不乏汙言穢語。大概的內容就是嫌棄李威儀賺錢賺的少,又罵吳桂鳳吃的多什麽都不幹,除了家裏出錢買的這套房子之外什麽東西都沒有之類的。


    兩個老實人在這個時候隻是靜靜的聽著,什麽話都不說。


    江河開口說道:“吳桂鳳和李威儀兩個人都很質樸,基本上能省就省,但是何惠娟和這兩個人卻是截然不同。何惠娟的一個鼠標比兩個人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貴,而這能說明什麽呢,說明這兩個人對何惠娟很好。”


    “從你的描述中來說,我們能夠得到一個結論。”江河繼續說著:“何惠娟是沒有工作的,也就是說何惠娟是沒有錢的,那麽一切的開銷就是李威儀一個人賺來的。李威儀的工資是多少,知道麽?”


    王超點了點頭:“底工資是兩千,加上提成的話,估計一個月是三千到四千元左右吧。”


    “何惠娟的內衣很貴,那麽外衣也便宜不到什麽地方去。”江河斬釘截鐵的說:“那一台電腦的價格估計在上萬元,林林總總的化妝品也有六千元,以一個還欠著房貸的家庭來說,收入和支出似乎並不對等,這裏麵一定有什麽問題。”


    說著,王超舉起了一根手指:“我有百分之六十的幾率認為,何惠娟一定有從別的地方拿錢的渠道。”


    “她是獨生子女。”王超說道:“可能是家裏拿的錢。”


    “不對。”江河又開口道;“還有一個問題,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是按照我的觀察來看,一對夫妻結婚五年還沒有孩子是一個並不尋常的事情。那麽有三種結論,男女雙方或者其中有一方有生~殖方麵的問題。男女雙方約定好了婚後不要孩子。男女雙方中有一方不願意生孩子。”


    王超點了點頭:“那麽哪種概率最大呢?”


    江河搖了搖頭:“這個我怎麽可能知道,這是夫妻之間的事情。”


    “你觀察不出來麽?”王超歎口氣:“我還以為你什麽都能看出來呢。”


    江河一臉無辜:“我又不是神仙,我隻能通過信息來推斷概率,如果沒有這方麵的信息,我是無法推斷出來的,所以我們現在就要查清楚這一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詭案尋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半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半牆並收藏詭案尋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