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晉中扭頭看向了江河,那眼神分明就是“你怎麽知道發生命案了,難道你是凶手”的質疑。


    而其實這並不是很難猜測,小警察進來時的表情已經完全出賣了他。額頭上的汗水,死死抓著門把的手,微微抖動的肩膀以及說話時的語氣,讓江河的腦子中第一時間就出現了這個念頭——發生命案了。


    江河對安晉中懷疑的目光不為所動,快速問道:“哪裏發生命案了?被害人是男是女?是自殺還是他殺?凶手是否已經暴露?如果有凶手,被害人是怎麽被殺害的?凶手的作案工具是什麽?”


    一連串快速而密集的問題讓這名小警察懵了,他差點以為麵前的這個男人是自己的領導。


    安晉中在江河的眼睛中,看到的是無比的狂熱,這讓安晉中不由的泛起了嘀咕。一路上安晉中看到的江河都是一副麵無表情冷冰冰的樣子,眼神冰冷的像是一個機器人,可在聽到了有命案的時候,他眼中的興奮卻是怎麽都遮不住。


    “不是,你跟著瞎攙和什麽?”安晉中終於開口說道:“現在的情況如何?”


    小警察看了一眼江河,撓頭回答道:“現在的情況還不明朗,報案人是一名放學回家的初中生,住在東昌小區a區三單元602。他放學回家的時候,發現了601住戶防盜門下有紅色的液體流出,同時伴有一股血腥味。”


    說話間,二人一邊往外走,小警察一邊開口說道:“之後驚動了物業,敲門無果之後,物業保安撞開了門,他們發現在玄關附近有一具屍體,於是立刻報了警。目前現場還沒有其餘人進去過,榆州區公安分局刑警中隊準備出發了,讓我們先過去保護現場。”


    江河雖然不是一名警察,但是江河對這套程序很是了解。


    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機構,除非為較大的派出所,否則大多數的派出所內是不設有刑警隊的。所以當遇到命案,離著案發地點最近的派出所民警們會先去保護現場,安撫群眾。


    而每個區的公安分局則會派刑警中隊前來調查,如果是遇到了難題,那麽市公安局則會派市局刑警大隊來調查,如果是震驚全省的案子,那麽省公安廳就會派刑警支隊來。如果案子再大一點,震驚了全國,那麽則會直接由公安部派刑警總隊或者幹脆成立專案調查組,抽取全國最頂尖的刑警來破案。


    江河之所以對此這麽了解,是因為江河在二十八歲之前,曾經連續五年參加了招警考試,可讓江河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是,每年一次的地方性招警考試,江河甚至連筆試都沒有辦法通過。


    而江河根本不知道問題出現在了什麽地方。


    直到江河二十八歲的時候,由於年齡的限製,他再也沒有辦法進行警察考試了。


    “走走走,出人命了,都跟我來。”安晉中一邊喊著,一邊已經坐上了一輛警車。


    安晉中發動了汽車,可這個時候,一個人坐上了汽車,這個人不是別人,這個人正是江河。


    旁邊的一名警察眉頭一皺,他語氣不悅:“你是幹什麽的,下去!”


    江河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這名警察說道:“要不是出了事情,信不信我拘留你,滾下去,精神病啊。”


    江河被兩名警察架著推出了派出所的大門,卻絲毫沒有一點難堪的表情。他看著一輛輛的警車鳴笛而過,用手抓著自己雜亂的頭發,若有所思。


    在江河被扔出來的這一段時間裏,安晉中一直都沒有說話。此刻他的心中有些矛盾,出警這種事情自然不可能帶著一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人,更何況這個人不修邊幅,並且是和一頭豬打架的精神病人。


    可另一方麵,就憑江河隻看人的外表就能分析出那麽多信息的能力來說,至少榆州區分局的那些刑警就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這讓安晉中不由的對江河產生了幾分佩服,幾分疑惑,同時也讓安晉中更好奇江河這個人了。


    可對江河的好奇很快的就被出了命案的緊張和隱約的興奮所取代了,雖然他不像江河表現的那麽明顯,可是作為一名警察,麵對命案時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哪個當警察的,不曾幻想過抽絲剝繭,查明案情,逮捕罪犯的那一幕呢?


    車上沒有人說話,隻能聽到警笛清脆的聲音。


    東昌小區位於龍城市榆州區的南部,屬於老式小區。此刻正值下午兩點,外麵像是個烤爐一樣,如果此刻有人不小心把雞蛋打碎在地麵上,當他撿起來的時候,恐怕已經成了煎蛋。然而天氣的炎熱並不能阻止居民們的好奇,甚至有慕名而來的其餘小區的居民,他們通通擠在三單元的外麵,一起抬頭往上,像是一群正在舉行什麽儀式的信徒。


    警車開了進來,人群自覺讓出了一條道路。


    安晉中一路往前,幾名小區保安迎了上來。


    “我叫安晉中,幾位怎麽稱呼。”安晉中一邊看著周圍熱情的群眾,一邊開口詢問。


    “叫我老高吧。”保安隊長是個皮膚黝~黑的漢子,他並不廢話:“俺們的幾個保安在上麵看著呢,你們趕緊上去吧,二驢子膽小,都快尿了褲子了……”


    老式的六層樓的建築,並沒有電梯,安晉中帶著派出所的民警們三步並作兩步走,匆匆往樓梯上趕去。


    此刻的六樓就隻站著一個保安,似乎正是老高口中的二驢子。


    安晉中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氣:“不是害怕麽,怎麽就讓他一個人看著。”


    老高湊到安晉中的耳邊說道:“別人躲都躲不及,誰願意在這裏看著死人啊,晦氣!”


    “晦氣。”


    一名出租車司機把想要用死豬來抵車費的江河拉下了車,他看著被蹭上豬血的出租車狠狠的唾棄道。


    此刻的江河在距離派出所一百米的地方,他剛剛想要強行坐上一輛出租車,卻是被出租車的司機趕了下來。江河身上沒有一分錢,他唯一值錢的東西是這一頭一百四十斤的肉豬。


    按照現在的市場價,一斤豬肉的價格是二十五元左右。而江河拖著的這一頭豬,就算拋去內髒,按照一百斤來算,也足足有兩千五百元,去東昌小區要一百元左右,將豬肉處理運送到市場,估計要一百元左右,以低於市場價五元的價格出售,利潤至少有一千五百元。


    所以江河怎麽也想不明白,這明顯是隻賺不賠的生意,為什麽出租車司機會接二連三的拒絕自己呢。


    接著,江河就看到了一輛白色的卡車開了過來,卡車後車廂上此刻正在吹拉彈唱,從這歡快的曲子上來聽,似乎是有什麽喜事。死豬擋住了卡車的路,卡車司機停下了車:“嘿,讓讓,讓讓。”


    江河看了看司機,說道:“把我拉到東昌小區,這頭豬給你們。”


    司機“滾”字沒有說出來,副駕駛一名四十歲的男人開口說道:“算了,這都是緣分,我是屠夫,看得出這頭豬也是剛走沒多長時間,來哥幾個,一塊抬上去吧,到地方一溜送走吧。”


    江河上了後車廂。


    一名嗩呐師傅小聲嘀咕道:“這都什麽事情啊,人死了不都吹喪歌,吹風陽春這歌,說讓老頭子的步伐走的輕快點就算了,現在又弄上來一頭死豬,這什麽時候才能到啊?”


    “這什麽時候才能到啊。”


    安晉中看了看表,從他保護現場到現在過去了二十分鍾了,刑警中隊的人還沒有趕到。


    在等待刑警到來的時間裏,安晉中簡單的了解了住戶的情況。


    這家住戶的戶主叫做李威儀,男,今年三十歲,李威儀的妻子叫做何惠娟,今年二十六歲。李威儀和何惠娟結婚五年了,目前還沒有孩子。


    三年前李威儀的父親去世之後,李威儀把老家的母親接過來居住,這三年時間,都是李威儀夫婦和李威儀的母親吳桂鳳一起居住。


    安晉中已經撥通了李威儀的電話,卻隻叫李威儀回來,並沒有告訴李威儀發生了什麽事情。而安晉中之所以沒有告訴李威儀發生了什麽事情,是因為哪怕是任何一名鐵骨錚錚的硬漢子,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恐怕也沒有辦法承受。


    屋子裏一共有兩具屍體。


    站在門外,就可以看到玄關處有一具斜靠在鞋櫃旁邊的屍體,屍體背對著木門。老式建築並沒有防盜門,所以並沒有高出的門檻。而正是這具屍體的血液順著門縫流了出來,在外麵形成了一灘較小的血跡。


    而另一具屍體則是在臥室,確切的來說,在臥室的床~上。


    這具屍體的腹部血肉模糊,整個床~上血流成河,血液將一床白色的床單被子染上了這個世界上最血腥的顏色。在屍體的小腹以下,被人用被子蓋著,另一截被子耷~拉在床下。


    就好像是睡美人一樣,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兩具屍體都是女屍,在玄關附近的那一具屍體年齡在五六十歲左右,床~上這具屍體的年齡在二三十歲左右。


    經過物業的比對,確定了死者的身份,分別為吳桂鳳和何惠娟。


    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女人同時死去了,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沒有辦法承受。


    而這正是安晉中沒有將實際情況告訴李威儀的原因。


    安晉中能做的不多,這算小小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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