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娘是個人間清醒,秦流西表示很讚賞,對於她的要求自無不應,根據她的身體親自調配了一副不傷身的絕子藥,又另外調理了一下婦科的小問題,加上一瓶養榮丸,吃得好喝得好沒心沒肺且萬事不愁的萬姨娘,絕對會越活越年輕,在一眾後院小妾中必定是最舒坦的姨娘。


    藥是秦流西配的,讓岐黃幫著熬了送過去,她便帶著滕昭出門造訪唐山長。


    唐夫人看到秦流西來,那是喜不自禁,拉著她的手一番噓寒問暖,又憐惜地說:“聽淳兒說你那個小女徒弟失蹤了,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秦流西嗯了一聲。


    唐夫人歎氣:“你也別太傷心,人活著,總還有個希望,有緣分總是會見到的。”


    “但願如此。”秦流西不欲多說,淺笑著換了話題:“我去看看老師吧,怎麽就病下了,可是心疾發作?”


    唐夫人神色有些哀傷,說道:“也算是心疾發了,卻是因為受了大刺激。”


    “嗯?”


    “他那個摯友突然出了意外沒了,你也認識的,顏岐山。”唐夫人提起這事眼裏有幾分晶瑩。


    秦流西愣住了,停在了原地,滿臉驚愕:“顏先生死了?”


    這,這怎麽能呢,他不是如此短命的相啊,雖然身體有差,但也能調理,斷不可能早死的。


    “天有不測風雲,你也別太驚了,聽說是和友人喝酒,去茅廁的時候,掉進糞坑了。”唐夫人擦著眼角,心酸不已。


    對於顏岐山的死,別說唐山長覺得傷感悲憤,就是唐夫人都覺得有幾分意難平。


    人都有一死,自然老死,那是壽終正寢,是喜喪,像顏岐山這五十來歲就死了的,是早逝,但也活到知天命,是他的死法太過荒唐。


    喝酒掉進糞坑,太扯了,顏岐山也是一方文人儒士,偏是這樣醃臢的死法,誰不意難平,怕是他自己都會死不瞑目,覺得靈魂都臭了。


    秦流西的臉色分外難看。


    真的是人生無常嗎?


    來到唐山長的書房,自從他病後,就移到了書房居住,免得過了病氣給妻子,因為早早就接到通報秦流西來了,所以如今披著一件薄外裳靠在床頭,看到瘦了不少的秦流西,眉頭一皺。


    “先生。”秦流西先行了一禮,就坐在床邊的圓凳上,看他臉色青白,蹙眉道:“從前給您做的養心丹丸都吃沒了?這臉色怎還如此?”


    唐山長長歎了一口氣:“我這是心病。”


    “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師娘他們可都指望著您呢。”秦流西拿起他的手,雙指搭了上去,一探脈,就發現他氣血虧得厲害,脈緩而急,肝火上亢,七情致鬱,再看他眼皮下一片烏青,也不知多久沒睡好了。


    “您這些天就沒睡過一個整覺?您的心髒本來就有毛病,還不注意養生,如今再添肝鬱化火,熱邪內犯,您這氣血一下子就虧虛了,再養好,又要費不少時長。”秦流西說道:“雖說您和顏先生交情匪淺,但悼念可以,也不能這般敗壞身體,您可不是一個人。”


    唐山長立時紅了眼,哽咽道:“去年還好好的一個人,才見了那一麵,說好一起出一本野誌雜書,這書還沒編好,他怎麽就去了呢?還死得那麽醃臢,簡直荒唐!我知他好酒,但沒想到他有一日會因酒而死,這也太憋屈了。”


    他越想越覺得氣,一時忍不住,倒哭了出來。


    哀其不幸。


    唐夫人也在門邊小聲哭了幾聲。


    秦流西沒勸,這心中鬱氣,發泄出來比憋在心裏生悶氣要強。


    果然,哭了一會,唐山長自己就停了,看秦流西就坐在一旁幹看著他哭,老臉一赧,道:“去去去,讓我先淨個臉再說話。”


    秦流西退到一邊去,兀自在書房內的案桌取了筆墨,寫了一張經方,待墨跡幹了,唐山長已經拾掇好了。


    秦流西把方子交給唐夫人去配藥熬過來,又對唐山長道:“安眠才能更好地養精蓄銳,您有一陣子睡不安穩,這肝火就越發的燥旺,傷身傷肝,我給您行個針,一會兒吃了湯藥,好生睡上一覺。”


    唐山長很配合地躺下了。


    秦流西看向滕昭,後者已經麻溜地取出銀針包打開,站在一旁打下手,又給唐山長撩起些衣物。


    秦流西取穴下針,一邊道:“顏先生是何時走的?”


    唐山長眼神一黯,聲線低沉,回道:“說是三月底,和友人去品新酒,多喝了兩杯,就掉進去了。”


    “確定是意外?能和顏先生做友人的,想必都是些誌同道合的文人雅士,一般去的地方都是文雅之地吧,而那些地方,茅房基本都會弄得整潔幹淨,掉進糞坑,屬實有些匪夷所思。”


    唐山長苦笑:“確是如此,隻是他這個友人住在村落裏,那村子種滿了杏子樹,正好杏花開得盛,這才去那邊賞花煮酒。那位友人是耕讀人家,家中田地頗多,家裏的茅廁單獨一個茅屋,汙穢物都是留著漚肥的,他沒站住,就掉進去了,人救起來時已經不行了。”


    秦流西紮下最後一根針,接過滕昭遞過來的濕帕子擦了擦手,道:“就算如此,既然多喝了兩杯,難道小廝沒跟在身邊伺候,去茅廁就更會攙扶了。”


    唐山長說道:“那也隻扶到茅房外罷了,大夫說他喝了酒而導致血氣雍堵腦子經絡,一時眩暈才會栽倒進去。”


    “顏家已經查明了,就是意外?”秦流西皺著眉道:“我之前看他的麵相,並不是短壽之人。”


    唐山長愣了一下,道:“麵相會不會有變呀?顏家雖也覺得意外,但如你所說,掉進糞坑屬實有些匪夷所思,就仔細查探過,確實死於意外。”


    他看外麵沒有人,壓低聲音道:“之所以斷定,也是因為他們家那位老祖宗對顏族長說明了,並非有人動手腳,就是意外。所以顏家也無疑問,已經發喪下葬了。”


    風伯也說是意外,那就是真的意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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