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秋說以命償命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秦流西一眼,想看看這小天師如何反應。


    她沒死之前,也從小姐妹嘴裏聽過不少故事,那些個天師一個個的都自詡正道,對妖魔鬼怪是見一個殺一個的,要是碰上想要害人的鬼怪,那更是說收就收了,可不會問什麽因由。


    在某些天師眼中,人鬼殊途,你想害人,那就是惡鬼,當誅!


    秦流西卻是沒有什麽反應,還反問了她一句:“你瞅著我做什麽?”


    憶秋有些奇怪,問:“奴家要以牙還牙,一命償一命,大師你作為誅邪正道的天師,不想收了我,好打個魂飛魄散嗎?”


    對啊,她想要害人啊。


    丁永良眸光輕閃,想看看秦流西會如何作處?


    秦流西道:“打殺你不要費神費靈力的?又沒人給我酬金,我是嫌躺著不夠舒坦,還是嫌閑得慌,才去幹這勞苦力氣活?你看看我,殘著一雙腿,身嬌體弱得很!”


    眾人:“……”


    就她還身嬌體弱,真是嗬嗬了,剛才她一抬手就把憶秋的鬼爪給捏住了,那力度可拔山兮了吧?


    “你真的不阻止我?”憶秋驚訝了,這個天師好像有點不一樣。


    秦流西淡淡地道:“我遇到過許多像你這樣的鬼,都會問我一句為何不阻止,我為何要阻止?鬼在成為鬼之前,都是人。若是冤死之鬼要報仇,那不過是因果所然,冤有頭債有主,人鬼皆適用。但你若要害無辜之人,那我自然會出手阻止甚至會打殺。”


    眾人微微一怔,不禁喃喃地念,鬼成為鬼之前,也是人。


    是啊,他們成為鬼之前,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冤為何就不能報仇雪恨?


    秦流西抬頭看向憶秋,道:“你枉死,想報仇雪恨無可厚非,我不會因此而阻攔你,卻有一點告訴你。哪怕你已成鬼身,你害了人,業障會加諸於你身上,判官手上的功過薄,好的壞的,都會記一筆,如此六道輪回之時,到孽鏡台走過一轉,一旦罪孽深重者,判了罪,那還得受刑罰,受過罰才會根據功過輪回轉世。”


    憶秋大驚:“人死了,也得受刑罰?”


    “天地間,分六界,人間和陰間是相連的,在陽間犯了法,自有陽間律法製裁。成為鬼身害人,亦是如此,陽間不能把你如何,陰間自有刑罰等著你。所以不管是人是鬼,隻要是你,屬於你的那一頁生死薄,功過定會記得清清楚楚。”秦流西意有所指地瞥向兩人一鬼,道:“所以俗話也有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旦為了,功過皆有數。做人,要心存敬畏。”


    丁永良險些喘不過氣來,想要縮到何壽身後,總感覺這話是在內涵他丁家,甚至是在告誡。


    憶秋嚶嚶地哭了起來:“這豈不是做人做鬼都太苦了?嗚嗚,我太難了!”


    何壽:你是厲鬼啊,這氣勢咋說弱就弱了?


    憶秋哭了一會就抬起頭來,問道:“這麽說,我是不是不能找那女人報仇了?”


    “能啊。”秦流西道:“隻要你願意受這業障刑罰,對了,要是害了身有功德的人,罪加一等。就像這胖書生,你不是沒敢對他下死手?”


    何壽不想說話了,胖就胖吧。


    憶秋看了何壽一眼,道:“他是個好人,身上有一點金光,我不敢,就隻能嚇嚇他。”


    “大姐,您要是明明白白的說要這東西,我二話不說就會給您燒了。”何壽立即道:“您沒說全,我也不知您要我還什麽啊?”


    憶秋:“你那是蠢,拿個女子肚兜賞玩,就很猥瑣。”


    何壽狡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這是好奇,那個誰,您從前那個恩客,還給您畫畫兒呢!”


    丁永良看憶秋的眼睛又開始發紅,連忙扯了一下何壽的袖子。


    厲害了,我的同窗,你都敢和厲鬼爭執狡辯講道理了!


    憶秋忌憚何壽身上的符牌,沒再和他爭執,隻冷冷地哼了一聲,重新看向秦流西問:“身具功德,就是殺人都不用償命了?”


    “怎麽可能。”秦流西搖頭:“我說過,但凡做過的,皆會在功過薄記錄,她是有功德,可也帶著殺孽,這都是業障,要如何定罪,自有判官閻王去定。但有一點的是,身帶殺孽,陽壽必減。”


    憶秋稍為舒心了些。


    “你都死了五十年了,若沒死都快七十的人了吧,那婁老夫人呢?活沒活著還不好說呢。”


    憶秋想起原氏當年的模樣,道:“我記得她年歲和我一般大小,我十五歲就沒了,那她活著的話不都是六十有五了,如果活著,這也算是長壽了吧。”


    “這就得問丁公子,對方是不是真的做了許多善事了,行善積德可不是講假的。”秦流西睨向裝死的丁永良。


    丁永良被憶秋的赤紅的鬼眼一掃,寒毛倒豎,道:“傳言說婁老夫人吃齋念佛,常年行善,是個大善人,倒沒聽說這位已仙逝了。”


    “呸!她也配念佛,也不怕佛祖降罪於她,還行善,定是因為殺了人而心中有虧才想法子彌補,她就是偽善。”憶秋不屑地呸了一口。


    丁永良支支吾吾地道:“京裏的人都是這般傳的,都說她是菩薩心腸。當然,這都是我早些年去盛京遊玩道聽途說的。”


    秦流西道:“甭管是不是偽善,她行事讓人受到了恩,那便會記她一功。”


    憶秋一噎:“難道我就這麽白死了?她殺了人,有一個善人的名聲,就啥事都沒有,這世間就沒有一個公道?”


    秦流西神色漠然,沉默了一會,道:“我有句大實話說出來,你怕是不愛聽。”


    你別說,我不想聽。


    憶秋直覺對方嘴裏吐不出好話,都有些抗拒了。


    可秦流西卻是直白說了,道:“憶秋,你當年也是花魁,出身青樓,難道不知哪個地方的女子命最賤也最薄?”


    憶秋咬住了唇瓣,直覺是對的,這話果然很難聽,還直接紮到了最痛也最脆弱的地方,血淋淋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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