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飛揚,一輛馬車從隔壁山頭的無相寺下山,坐在馬車內的一個老者攏了攏身上的大氅,眉頭皺起,捶了一下雙腿。


    “老侯爺,這腿又發麻了?”老者身邊,一個老仆擔憂地看著他。


    老者看出窗外洋洋灑灑的雪花,歎了一口氣,道:“這腿是注定要萎廢了,這上奏怕也是拖不下去了。”


    老仆把小碳爐往他身邊移近了些,一邊給他雙腿捏著,沉疑了一下,說道:“老侯爺,剛才慧能大師不是說了,就在這附近的清平觀正在做布施,今日還在義診,說不準會遇到轉機和奇跡。”


    老者苦笑,道:“義診,多半是讓貧苦老百姓去的,我這已是頑疾,那些大夫又豈能治得?更別說這兩年,遍訪名醫無數,藥也吃過不少了,卻是沒什麽起色,反倒是愈見無力,頑麻不仁,這身體,是廢定了。可恨我不過一甲,本想著能定國安邦再久些,終歸隻能是個空想。”


    老仆心中發酸。


    “這還不是我最恨的,我這個年紀,殘了廢了也便罷了,後繼有人足以聊以慰藉。偏生定兒又出了那樣的事,莫不是上天看我殺孽過重,才這般懲罰我祖孫倆,均以一雙腿來賠?”老者眼眶發紅,狠狠地捶了一下大腿,滿臉的不甘和憤恨。


    老仆連忙拉著他的手,道:“您別這樣。”


    “我一廢,就再也拖不下去,這兵權,遲早要上交,我嶽家水師,難道要悉數拱手讓人?”老者恨得磨牙。


    老仆抿唇,他家老主子,是大灃最厲害的水師統帥,一直鎮守東海,世代簪纓,因為戰功赫赫而被封為東陽侯,他親自操練出來的嶽家水師,擊敗無數海島和水寇,威名遠播,被百姓稱為定海神將。


    可也因為常年與水打交道,時常餐風冒霧,久曆鞍馬,風邪入經絡,一雙腿漸成老寒腿不說,還日漸麻痹,已是無力行走,需要人攙扶了。


    一如老侯爺說,他廢了,後繼有人總算是個安慰,偏偏……


    老仆道:“老侯爺,慧能大師乃堂堂高僧,豈會隨口胡說一句,怕是知道這義診的大夫中,有名醫在其中呢,咱們姑且一試,反正都來了。”


    東陽侯搖搖頭,並不抱什麽希望。


    他甚至請宮中禦醫看過了,開的藥方,無不是疏風解表,別說治本了,標都沒治到多少,區區一個小漓城,又能出什麽厲害的名醫?


    “老侯爺,看一下也沒虧的,這還是義診呢,又不花錢,您就當為定少爺探一下前路。”老仆又勸一句。


    東陽侯身子一顫。


    “再不濟,這清平觀在做布施,咱們也上去這道觀捐個香油錢,得些功德,說不準有神靈保佑了。”


    東陽侯氣笑了,指了指他:“你這老兒,也學那些個女人婆婆媽媽的,信些神神道道的東西了?”


    老仆也笑:“老奴這不是沒法了麽?神神道道的東西,信則靈不信則不靈,不過是求個心安。就好比東海那些海民,不也時常去拜祭海龍王啥的,求一個好天氣和萬事順利麽?”


    東陽侯默了一會,道:“也罷,那咱們就去添個香油。”


    老仆鬆了一口氣,生怕他反悔似的,忙敲了敲車璧通知:“轉道去清平觀。”


    ……


    秦流西好不容易把排隊的人給看完了,一個借尿遁,出了棚屋,到一個茶攤躲懶去了。


    茶攤的大娘認得她,讓她坐爐子邊上,免得凍著了。


    秦流西笑嘻嘻地坐在小板凳上,還添了一根柴,開始和她叨家常。


    彼時,有幾匹高頭大馬走近,有人問義診的地方在何處,得了答案,又掉頭去後頭的馬車回話。


    路窄,馬車就在茶攤的邊上停下,秦流西掰著一把烤花生看了過去,那些大馬的人,穿著短打和披著大氅,可一個個的,要纏佩劍,身上帶煞,麵容卻帶著正氣,這些是軍中出來的吧?


    那馬車上的人怕是非富則貴了。


    秦流西忍不住捏著指節掐算,眉梢一挑,來活了,大活。


    馬車停下,坐在車轅上的兩個小廝靈活地跳下,來到車後,扶下一個老者,低聲說著什麽。


    秦流西看那嘴型,是要背那人。


    被攙扶著的老者出現,秦流西眸子一眯,那人威嚴剛正,身上的煞氣比那些下仆都要來得濃重,鐵血錚錚,他臉頰顴骨突出,天庭開闊,雙耳厚大氣帶垂珠,一雙眼銳利如鷹,目露威嚴,而他的視線掃過人的時候,身上帶著凜冽不可侵犯的虎威。


    這是一個可震懾四方之威的猛將。


    東陽侯說是在走路,其實渾身的力量都被小廝給承擔過去了,幾乎是抬著他走。


    很快的,他們走到茶攤,秦流西笑著開口:“老人家也是來看義診的?要不要讓我試試?”


    東陽侯還沒怎樣,他身邊的人已經眼神凶狠地看了過來:“豎子放肆。”


    秦流西聳了聳肩。


    東陽侯看她年紀這般小,隻當她調皮胡鬧,道:“算了,過去吧。”


    秦流西看著他們一行人走遠,嘖嘖搖頭:“一會我可得要端著些,這些人嚇得我心肝噗噗跳,太生氣了。”


    大娘噗嗤一笑,道:“您別皮了,我看那些人不是好相與的普通人,瞧著不好惹,別惹出麻煩。”


    秦流西哼了一聲,滿臉不服:“我更不好惹!”


    大娘笑著搖搖頭。


    秦流西又吃了一把花生,喝了一盞茶,這才慢條斯理地往棚屋踱步而去。


    而此時,棚屋裏,東陽侯看著幾個人輪番替他把脈和檢查雙腿,又在一旁爭吵討論這萎廢之症,已是漸漸心涼,失了耐性,看向一旁的老仆,眼神無不透著你看,沒用的意思。


    老仆也是無奈,難道真的老天不開眼?


    毛大夫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道:“諸位,既然我們也定不出這萎廢該如何作治,不如請不求大師辨一下。”


    “對對對,她呢?去哪了?”


    東陽侯剛想說不必了,毛大夫像是看到神一樣,雙眼一亮,雙手揮起。


    “大師,不求小道,你快過來,這個病人,你且幫忙看一看,該如何辨症定方?”


    東陽侯等人看過去,某個穿著青衣袍梳著道髻的小子嘴裏叼著一根幹草吊兒郎當的走過來。


    這,她不是剛才在茶棚吃烤花生的小子嗎?


    碼稿職業病之一:坐久就腰疼!遭老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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