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圓夜,紅燈籠高高掛,秦家老宅十數年來頭一次這麽熱鬧和喜慶,就連李大貴他們也感歎,雖說人多了,可這個熱鬧勁,好像才有些人氣,從前就太安靜了。


    隻有秦流西一個主子的節日,中秋他們也掛燈籠,但卻不會去搞花哨的什麽猜燈謎,如果秦流西不在,他們甚至都不會多點幾處燈,現在,卻是處處都懸掛著紅燈籠,很有節日的氣氛。


    而在秦老太太的院落,低矮的樹梢上更是掛著一條條的燈謎,坐等人去猜,歡笑聲湊趣聲不時傳來。


    秦流西領著岐黃到的時候,看著滿園的紅,聽著歡聲笑語,一時有些茫然,待走進屋內,更有些格格不入。


    “大姐姐。”秦明寶眼尖,看到她就撲了過來。


    秦明淳看著她快自己一步抱住了秦流西的腿,頓時生出了一股危機感,粗壯的金大腿好像被人搶了。


    這不能夠啊!


    他也快步走過去,雙手向秦流西作揖:“大姐姐好。”


    “嗯。”


    眾人瞧著,有些意味不明。


    而平輩們,更有幾分不自在和不甘,卻是都站了起來。


    沒得法子,今天早上才被某人反教了一回規矩呢!


    秦流西拉著秦明寶的手走到秦老太太那邊,恭敬地行了一禮後,又向王氏等人行禮。


    “三嬸若感覺涼了,多加一條披風。”秦流西看著顧氏提醒。


    顧氏還沒出月子,但今日是秋節,她也問過秦流西,也能出院,所以也帶著孩子一道來了,如今聽秦流西關心,便溫婉一笑:“屋裏人多,也暖和,不冷的。”


    秦流西頷首。


    謝氏瞥著顧氏的臉色,看起來比自己還紅潤呢,更知她這一胎雖受苦,可整個月子,卻是沒少補,丫頭仆婦也都是緊著她那邊用,用度哪怕比不上抄家之前,可也沒差太多去,至少食補就沒少。


    為此,她心裏不知多酸,如今看秦流西對她更是溫聲細語的,對自己卻是跟一隻刺蝟似的,很厚此薄彼啊!


    謝氏看著顧氏酸了一句,道:“還是三弟妹麵子大,西丫頭對你比誰都尊敬關切。”


    顧氏早從女兒這個傳話筒裏得知一些事,聞言笑道:“二嫂說笑了,西兒懂事,對誰都極好。”


    “那倒未必,對我這個二嬸,倒跟陌生人一般無二,連這些小的也是,可不像寶兒那般得寵。”謝氏陰陽怪氣地說。


    秦流西道:“二嬸說的也是,人合人緣,可能我和二嬸就沒什麽緣分吧,若不然您怎麽難得去我院子一趟都會摔了呢?唉,奈何緣淺,和二嬸親近不了,可惜了。”


    謝氏:“……”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正欲要說幾句,秦流西便看著老太太道:“祖母,人都全了,不如就開席吧?”


    秦老太太也不想看她們針尖對麥芒的,便點了點頭。


    王氏便讓小雪去傳菜,這一屋子人,也就分了兩桌,秦老太太帶著幾個媳婦姨娘坐了一桌,還叫了秦明亓坐一處。


    若是按著抄家前,姨娘豈有資格跟著老太太正頭娘子坐一塊吃飯的,有上桌的機會就是大恩典了,真正講規矩的世家,連姨娘都不會讓一處過節。


    秦家的男人都流放了,長房一妻一妾,三房無侍妾,二房本是有一妻兩妾一通房,可生養的也隻有生了庶長子的潘姨娘,其餘沒有生養的,謝氏趁著抄家時都寫了放妾書或發還身契。


    所以現在,秦家姨娘跟著回來的,也就是長房的萬姨娘,二房的潘姨娘罷了,兩人都生了兒子。


    秦明亓是二房嫡子,得了和老太太一起坐的恩典,神色傲然,看向秦流西。


    秦流西瞥了過去,眸子半眯,挑釁她?


    她眼神帶了冷意,直射秦明亓,後者在她的瞪視下慢慢的低下頭。


    王氏對秦明淳招手道:“淳兒,你年紀還小,也過來坐吧。”


    秦老太太指尖動了一下,看了長媳一眼,也道:“淳兒也過來吧。”


    秦明淳見秦明寶坐在秦流西身邊,跟個小門神似的,心想大腿不能被抱走,便站起來道:“我想和大姐姐坐。”


    他說著,還小心地看了秦流西一眼,弱弱地問:“可以麽?”


    秦流西看進他那雙黑黜黜的眼眸,透著小心和期盼,道:“你想坐哪就坐哪,五歲了,這點都不能做主麽?”


    “那祖母,母親,我就坐這兒了。”秦明淳貼在秦流西身側座位。


    王氏嘴角噙了笑:“隨你。”


    秦明亓看他們那一桌都是小輩,隻有自己,坐在了老太太這一桌,還全是女眷,頓時覺得有些坐如針氈。


    他是不是也該回小輩那一桌啊?


    可是菜擺上來了。


    秦流西從沒和一家子一處過節,她也原以為按著秦家所謂的規矩,是食不言寢不語的,可她想多了?


    這酒菜上來,老太太才動了一筷子,就見秦明亓端了裝著果子酒的酒杯,站起來向秦老太太敬酒,嘴裏說了一溜的吉祥話,還當場賦了一首詩,引得全場掌聲不斷。


    謝氏更是嘚瑟得昂首挺胸,一臉的與有榮焉,假如不露出能插蔥的兩個大鼻孔的話。


    秦明亓作詩後,還沒完,秦流西這一桌,秦明月等幾個姑娘也都端了果子酒或果汁向秦老太太敬酒說討喜的話,也都作了詩詞。


    秦明淳和秦明月兩個年紀小的,不會作詩,就老老實實的背了詩。


    “大姐姐不如也即興賦詩一首?”秦明月笑吟吟地看向秦流西。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彩衣娛親的,就隻剩你了!


    剛夾了一塊糖醋小排的秦流西:“!”


    所以,這就是大家族裏孝順小輩的正確打開方式?


    秦明月看秦流西不動,頓時有些幸災樂禍,這個長姐,可沒正式請過先生,她哪會作詞賦詩?


    “大姐姐是不會麽?”秦明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明月,你們別為難表姐了。”宋語晴輕聲勸道:“流西表姐怕是不喜這些的。”


    秦流西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摁了摁嘴角,笑眯眯道:“作詞賦詩這麽大眾的興趣我確實不太在行,我倒是會一些小眾的,比如唱咒語招魂驅鬼的,這個我熟,妹妹們可要見識一番?”


    眾人:“?”


    啥,招魂驅鬼?是她們認為的那種鬼麽?


    秦明月等人臉色唰地白了。


    全場靜默。


    坐在她身側的秦明淳剛夾了一顆四喜丸子,嚇得手一抖,丸子掉下來,咕嚕咕嚕的往身上方向滑去。


    眼看著丸子要滑下,旁邊斜伸出一雙筷子,精準地夾住了那顆丸子,然後穩穩地放進了他的碗裏。


    秦明淳張大嘴巴,看看丸子,再看拿筷子的人。


    大姐姐是練過的吧,動作是這麽的快穩準,行雲流水。


    秦明月一臉崇拜,她好像又知道了大姐姐的一個本事。


    “家裏窮,且浪費食物可恥,好好吃,桌子是幹淨的。”秦流西往他碗裏努了努嘴。


    秦明淳:“!”


    在秦流西‘關懷’的眼神下,他默默拿起了筷子,吃了。


    桌上的人:“……”


    這都是掉到桌子上的,竟真吃了,可怕,不過更可怕的還是秦流西。


    哎,不是,她們的關注點是在丸子上嗎,是秦流西的那句招魂驅鬼啊!


    秦明歆第一個站起來,嘟著嘴道:“祖母,大姐姐故意嚇唬我們。”


    秦老太太看向秦流西,後者笑眯眯地道:“祖母,我冤枉,您也知道我是玄門之人,算是道觀裏長大的,會這些不足為奇嘛。”


    王氏看秦老太太臉色發黑,便打了圓場,嗔道:“那也不能嚇唬人,別說是你的妹妹們膽小,就是我們這些大人,都怕了。”


    這誰不怕啊,鬼呢!


    “那好吧!”秦流西一臉惋惜,道:“我是真想讓你們見識一下,這個我是真熟!”


    知道你熟,但大可不必展現這種技能!


    秦流西這一整,倒沒人敢再讓她作什麽詩詞了,萬一刺激得她當場就唱咒語了呢?


    雖說她極有可能是在唬人,但不怕一萬,最怕萬一,鬼神這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這麽一來,大家都安分了,該吃吃該喝喝,完了,又到外頭去猜燈謎。


    秦老太太本是看著小輩鬧騰,臉上也帶了笑,可瞧著瞧著,神色又黯淡下來,眼裏帶了淚。


    “老太太,您怎麽了?”丁嬤嬤注意到她的表情,不由把帕子遞了過去。


    幾個兒媳也都看了過來,麵帶關切。


    “就是想到老太爺他們,也不知他們可到驛站,吃不吃得上飯,今日秋節,又可有吃上月餅?”秦老太太語帶哽咽:“我就是想他們了。”


    眾人笑臉微斂,沉默下來。


    秦流西耳尖,聽了這話,又抬頭看天:“有人放天燈了,我們也放吧。”


    眾人被她這一打岔,也都抬頭望去,果然,有白色的天燈搖搖直上。


    秦流西已是接過岐黃遞來的筆墨,直接在地上展開天燈,開始畫符文。


    “大姐姐,您這又是畫符?”秦明月蹲在她身邊看著。


    秦明淳不甘示弱,也蹲了下來瞪大眼看著,這就是符?瞧著亂七八糟,果然鬼畫符一樣。


    “這是祈願。”秦流西畫了幾道符文,又寫了幾個字,平安順遂,落款秦字。


    王氏扶著秦老太太走過來一看,道:“寫得真好。”


    秦老太太看著那些字和符文也是心感安慰。


    秦流西展開天燈,放平了,燃火,雙手輕輕的捧著,感受到天燈內空氣足夠了,才鬆開手。


    天燈緩緩直升上空,帶著祈願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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