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安靜的女生,笑起來也很幹淨,身上洋溢著青春的氣息,視線總是放在自己身上。


    從一開始小心翼翼偷看,到後麵明目張膽,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他們一見如故。


    兩人在茶百道點了兩杯奶茶,人家女生請他喝,風無理也不推辭,扭扭捏捏不是他性子。


    “我總感覺我們應該認識,這樣說有些太過刻意,但我沒有其他意思。”


    “是嗎?”那女生笑著說:“我跟你講,我做過一個夢,夢裏很早就認識你了。”


    商場外邊下起了雨,她手枕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笑著說起一個他們應該很早前相識的夢。


    這個夢夾雜著雨聲,茶百道店內放的音樂,隔壁桌打牌的喧鬧,聽起來反而真實了不少。


    這個小姑娘說話的時候就一直看著自己的臉,眼裏滿是笑意,年輕漂亮小姑娘目不轉睛的直視,好幾次風無理也避其鋒芒。


    她說完,雨也停了。


    她叫家裏的人來接,他陪她在街邊等。


    風無理感覺附近有很多妖怪的氣息,其中有兩隻妖怪的靈如夜中篝火。


    他目送認識第一天的女生上了車。


    “說好會一直記得我的……男生的嘴啊。”


    她上了車給他招手。


    不過她記得就好了。


    他也招手。


    心裏空落落的。


    國慶的城市夜晚很熱鬧,街邊巨大屏幕播著他不認識的流量明星廣告,地下車庫一輛車駛出,前燈照在風無理身上,影子拖得很長很長且在不斷縮短,隨著車走遠又暗了下來,商場前的門冷氣吹在他身上,他拿出手機開屏看了看,王西樓問他什麽時候回來,說家裏垃圾袋沒了,讓他帶一卷塑料袋回去。


    迎麵走來兩隻妖怪,風無理對他們的記憶是在不久前打了一架,怎麽打起來的不太記得了,但是對兩妖的觀感還好。


    “若穀大人,淮竹大人。”他打了聲招呼。


    背景板是稠人廣眾的沃爾瑪前的廣場,兩隻妖怪長相都不醜,跟八六版西遊記不是一回事,比如若穀一隻斑斕大虎,有種凶萌凶萌的憨樣,淮竹則是閉著眼睛,身上帶著書生氣質,鹿角像瑰麗的珊瑚。


    其實他們不是虎,也不是鹿,二者跟虎和鹿的差別,比人類跟豬的差別還大。


    兩妖本不能就這般走在街頭,這估計是淮竹的靈纏,她閉起了眼睛看不見別人,一般人就看不見他們。


    “看來您成功了,王西樓大人。”


    “你不是說他不是王西樓嘛?”若穀撓著頭。


    “我成功了?看來我確實忘了些什麽。”風無理輕笑:“我有跟你們交代什麽嗎?”


    “不是,你是不是王西樓啊?”


    “有的。”淮竹笑著道。


    “方便告訴我嗎?”


    “本該如此。”


    “是不是啊,老鹿你說句話啊。”


    淮竹無視旁邊的大貓,道:“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這是青蓮居士夢見仙人寫下的詩,如果青蓮居士不是真的見過仙人,去過仙境,他怎麽寫出這樣詩意的詩呢?”


    風無理一愣,李白的詩和夢;


    這樣啊;


    那個女生,是什麽樣的人呢?


    如果能記住就好了。


    “實在感謝。”


    “您客氣了。”


    這兩位妖王,都不是湘南這邊的,從外地來的大妖怪。


    若穀說來都來了,問風無理這南邊有什麽厲害的妖精和修行者,讓他見識見識,看起來很好戰的類型。


    風無理給他指了條路。


    讓他去郡沙生態動物園,裏麵有個老頭還挺牛的。


    “很強嗎?”


    “應該挺強,我也沒見他出過手,若穀大人可以去試探一下。”


    “不耐造我可回來找你再過兩招,剛剛地滑,我施展不開而已。”


    “原來是地滑,難怪。”


    若穀帶著淮竹呼哧呼哧地就走了。


    風無理又進了商場的地下超市,買塑料袋,看了幾種不知道挑多大的,打電話過去問,被王西樓抱怨了一頓。


    “養你那麽多年,什麽家務都不做,買個塑料袋都不會。”


    “你自己寵的。”


    王西樓就好氣。


    這家夥還有理了。


    風無理回到老街時,看到夜姬站在路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麽。


    老街這邊昏暗,路口唯一的路燈慘白,隻照亮一小片水泥地。


    她現在是人型,一臉高冷地蹲在路口一顆樹前,那裏樹腳有一隻蜘蛛在結網,大晚上估計也隻有貓能看見,盤了一圈又一圈,她看得好認真。


    風無理都不好叫她,同時又好奇這蠢貓變成人型出來幹嘛,他她的人型還是有遺憾的,沒有貓耳朵和尾巴。


    “小夜,你在那裏幹什麽?”


    夜姬立刻回頭,“無理你快看啊,這裏有蜘蛛結網可以看!”


    她還讓了讓位置,示意讓風無理過來蹲著一起看。


    他一臉無奈,很想跟她說,自己已經長大了,不可能像小時候一樣,可以跟她一起蹲在馬路邊看螞蟻搬家,或是抬頭看著樹上蟬脫殼看個半天了,但是一想到夜姬一隻蠢貓也聽不懂,就過去蹲在她旁邊一起看蜘蛛結網。


    剛剛下過雨,網上還掛著水珠,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蜘蛛,走了一圈又一圈,也沒在意旁邊頓了兩個巨人看自己。


    “小夜跑出來幹什麽,還變成人型,你不是更喜歡本體嗎?”


    “吾輩出來扔垃圾了。”


    “王西樓和綰綰都在家,居然輪得著你做這些?”


    “綰綰在做作業,王西樓要教她呢,吾輩跟他們說垃圾桶滿了,王西樓去做家務的話就不能教綰綰了,綰綰要是做不完作業會交不到朋友的,吾輩是姐姐,不想綰綰交不到朋友,就出來扔垃圾了。”


    風無理笑著摸了摸她腦袋。


    很少夜姬有懂事的時候;


    “小夜很乖呢。”


    夜姬露出小貓咪被摸舒服的表情,她還把風無理的手放到肚子裏,讓他摸摸肚子,風無理讓她變回本體再說。


    “不是無理說,在外邊不準吾輩隨便變的嗎?”


    “那回去吧。”


    “吾輩想看蜘蛛結網!”


    “那我陪小夜看完再回去。”


    那隻蜘蛛結完網就趴在網上不動了,夜姬覺得它太不容易了,替小蜘蛛抓了一隻小飛蛾,小心翼翼地放在網上,風無理看著她頂著張高冷地臉,小心翼翼地做著沙雕的事,在旁邊忍不住笑。


    “好了,吾輩玩累了,無理我們快去買雪糕吧!”


    風無理有些茫然:“我們什麽時候說過要去買雪糕?”


    “就是答應吾輩了!”


    果然,貓都是蠻不講理的。


    風無理帶她去便利店,她在後麵捏著風無理一點點衣角,像隻貓一樣東張西望。


    附近有家全家,玻璃門自動打開,風無理回頭看,發現夜姬在跟自動玻璃門玩了起來。


    她要不讓玻璃門發現自己,但是每次一靠近玻璃門又自動打開了,她就又退出去,進門語音提示器不斷喊歡迎光臨,人家收銀員小姐姐還以為出了什麽問題。


    風無理忽然把她拉了進來,還拉了個趔趄。


    “嗷嗚!”


    她又故作無事發生,跟著風無理走到冰櫃前,趴在上麵看。


    “你想吃哪種?”


    她扭頭擔心問:“無理你帶錢了嗎?我們不用先回去問王西樓拿錢嗎?”


    “王西樓現在沒我錢多了。”


    她頓時大感震驚。


    風無理笑著問她要什麽雪糕,她又問哪個便宜,然後挑了個小布丁。


    “謝謝惠顧。”


    “不用謝喲。”


    收銀台小姐姐樂得不行,目送兩人離開,漂亮的小姑娘看著身邊男子撕開包裝,然後讓他喂自己,被拒絕後也不生氣,就無事發生地自己接過自己吃。


    小舌頭小心翼翼地舔著。


    兩人回老街,夜姬一隻手拿著小布丁,一隻手捏著風無理衣服後擺。


    路過那家前院栓了隻狗的地方,夜姬拿小布丁的棍子給風無理扔它。


    風無理一扔中,夜姬就著慌慌張張地喊無理快跑,拉著風無理衝回了家,氣喘籲籲的。


    回到二樓,客廳沒開電視,王西樓在看書。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一臉認真地看著書,還拿著隻筆,時不時在上麵寫著點什麽。


    看到風無理回來,還把蠢貓也帶了回來,夜姬一回來就噔噔噔地變回小貓咪。


    “都幾點了,怎麽弄那麽晚。”


    “你在看書?”


    風無理抱著夜姬邊擼小貓咪,邊湊了過去:“什麽書?”


    “鬥破蒼穹?我房裏以前買的啊,你看這個幹嘛?”


    “師父無聊,想看看不行嗎?”


    “你還做筆記的。”


    “哎呀你別煩師父看書。”


    風無理坐在她旁邊,一時沒搞明白王西樓忽然看這東西幹什麽,在那陪她看了一會兒,抓著夜姬兩隻前爪陪她玩,臉湊到小貓咪脖子上吸了一會兒,蠢貓樂得不行,放她去找小狐狸玩,自己也進衝涼房洗澡了。


    洗完澡王西樓還在看,而且比剛才更認真了。


    風無理湊過去看,在看到青山鎮遇到小醫仙。


    “感覺怎麽樣?”


    “很不明就裏……還是挺有趣的其實。”


    “不用勉強自己適應,衣服也是,興趣愛好也是,感覺你有點焦慮。”


    王西樓啪地一下把書合上,扭頭皺著眉看了他一眼,風無理一臉無辜,還在拿著毛巾擦著頭,王西樓就搶過他毛巾,給他擦幹淨腦袋上的水。


    風無理伸手想自己擦,被嫌笨手笨腳,打了一下手,他的手有些無處安放。


    就把電視開了。


    “師父想什麽你都知道,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她語氣不爽利地道。


    “我身上有王西樓三個影子,我比你還要了解你。”


    “那你知道師父現在在想什麽?”


    電視播著一檔前幾年的電影,風無理隨便翻翻剛好在放周星馳的西遊降魔篇,播到在高老莊的劇情,就興致勃勃看了起來。


    “你在想什麽?你現在應該在想,我們現在關係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然後又覺得自己土裏土氣,喜歡的東西也很老土,不像別的女孩子一樣會討人喜歡。”


    王西樓給了他肩膀一拳。


    風無理默默承受。


    其實王西樓不用擔心這些,但是風無理不管怎麽跟她說也不會明白。


    自己可是從小就一直把喜歡王西樓掛在嘴邊的人,完全沒必要覺得自己哪裏不好,隻要是她就已經是滿分了。


    但很多東西說是說不清楚的。


    “後天去金陵走走怎麽樣?”


    “啊?好啊!”王西樓有些開心。


    “看完電影就睡覺吧。”


    “師父最近恢複得不錯,跟以前一樣,都不用怎麽睡覺休息了已經。”


    “莪用。”


    “哦,也是。”


    兩人窩在沙發上,看著豬剛鬣忽然變成一隻豬,小僵屍被這種突然驚嚇的場麵嚇了一跳。


    風無理視線好幾次落在身邊的人身上。


    今晚王西樓穿著配套的少女粉睡衣睡褲,麵料看起來很柔軟,脖子處細膩的肌膚,很難忍住不想入非非。


    又無意識地瞄了幾眼。


    客廳隻有電視的聲音。


    王西樓看著電視,目不斜視道:“摟著師父啊,我都等好久了。”


    風無理抿了抿嘴:“那你坐過一點。”


    王西樓挪了挪屁股,風無理很自然地搭過她的肩膀,涼涼的軟軟的。


    忍不住又玩起小僵屍的手,像一件小玩具一樣。


    王西樓不解地側過臉問:“你很喜歡師父的手嗎?”


    “嗯。”


    “你玩得有點,有點奇怪。”


    “那不玩了。”


    “給你給你,玩吧玩吧。”


    自己身上有讓小徒弟喜歡的部位,王西樓心裏還是挺高興的,忽然她又想到些別的,她小心翼翼問:“師父前兩周看到你第二天起來洗內褲……”


    “……”


    風無理把她手放下,“看電影吧看電影吧,看完睡覺了,我都有點困了。”


    “誒,你說呀,是不是做了那些什麽夢?”王西樓一臉好奇:“有沒有夢到師父?”


    “懶得理你。”


    小僵屍越說越興奮:“你這個年齡,有那種欲望很正常的,我們那個年代,像你這樣的家裏都好幾個小孩了。”


    風無理忽然想到什麽,看了她一眼,王西樓一下就明白對方視線的意思。


    “師父又生不了!”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


    “哦。”


    過了一會兒,兩人安安靜靜看了會兒電影,王西樓又開始作妖,湊到風無理耳邊吐氣如蘭問:


    “想要師父給你生個孩子嗎?”


    風無理起身回房。


    “哎,你不看啦?”


    “睡覺,晚安。”


    “都快看完了,陪師父看完再睡啊。”


    門哐地一下被關上。


    王西樓坐在沙發上吃吃地笑,覺得小徒弟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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