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可能恢複了巔峰時期萬分之一力量的王西樓,今天可謂是神氣十足。


    這種久違的力量!


    做完準備運動就出門,從屋簷下陰影走入陽光下,江邊路清晨和傍晚跑步的人還是蠻多的,其中老年阿伯居多。


    她準備先跑個十公裏熱熱身。


    作為一頭威名遠揚,仙人之下我無敵,仙人之上一換一的大僵屍,十公裏給她熱身隻能說勉勉強強。


    跑了一公裏就開始喘成狗了。


    她把剛剛心裏的話通通忘掉,暗想,恢複期不能一蹴而就,一公裏就一公裏吧。


    小僵屍香汗淋漓,頭發絲黏在耳邊,喘著粗氣,盡量平複一下,以一種散步的姿態下了江邊路,打算回去時順道把菜買了。


    沒想到還下起了雨。


    突然的雨,街上仿佛停滯的人群忽然動了起來,小僵屍也沒帶傘,就急急腳跑到商場裏麵躲雨。


    有人從她身邊經過,她也經過身邊很多人。


    腳步聲和人聲、雨聲混雜,商場的冷氣呼呼地吹著,她在一家清倉甩賣的足力健前聽著不斷重複的好消息,看著外邊的雨發呆。


    郡沙的旅遊景點之一,太平老街就在商場對麵。


    太平老街跟平時說的老街不是一回事,老街是老城區,太平老街是一片古建築街道,很好的保留下來。


    明明在王西樓觀念裏,那裏和這裏,其實沒什麽兩樣,但是人家就成了古跡,每日都有遊客進出,老街這邊就什麽也不是。


    她看著那邊牌坊一角,青瓦的頂,沾了落葉的白牆,延伸出來的麻石路。


    那邊下雨就讓人有煙雨江南的味道,商場前下雨,就會讓人想著這雨踏馬什麽時候能停。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一笑雨勢就見小了,雲層隱約有放晴的跡象,破開了好幾道光路。


    有人一眼注意到這個美麗的女人,第二眼會被對方的溫雅氣質而傾倒,會讓人覺得她應該打著油紙傘在太平老街的青石路裏,伴隨著雨砸石板和白蛇傳的片尾曲款款而過,而不是在貼滿廣告的商場前,bgm還是足力健的好消息。


    她看著對麵太平老街,想起七百年前在一間破廟裏躲雨,又想起四百年前在一間茶樓二樓看著下麵驟雨,忽然一個拿著自拍神器做著直播的小網紅從她身邊經過。


    “家人們,看到這石牌坊了嗎?這裏就是太平老街了……”


    那個人一手撐傘,一手撐著杆子一樣的東西走了過去,叭叭個不停給人介紹著對麵太平老街。


    她的思緒也一下子就都飄回來了。


    “好消息!好消息!原價……”


    小僵屍轉身,走了過去。


    她倒要看看,這消息有多好!


    ……


    現在也才十點左右,一家腸粉店裏幾桌都坐滿了,老板也是個年輕人,還穿得很正式,給人一種創業失敗跑來賣腸粉的勵誌感,他沒想到下雨天生意也那麽好,心情很好,上了幾十份腸粉。


    其中一桌子坐了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兩男一女,看著腸粉店對麵。


    “能確定對方身份屬實嗎?”戴著眼鏡的男生問。


    “錯不了的,我的手指們都在害怕得顫抖。”


    坐他對麵的女生穿得嚴嚴實實,九月份就穿起了衛衣,戴著衛衣的兜帽而看不清臉。


    “那人絕對就是王僵!”


    “人太多了,不好搞啊?”另一個男生塊頭很大,得有兩米高,是個光頭。


    “不著急。”


    女生語氣冷靜,看著對麵:“等著就好了。”


    “打得過嗎?那可是王僵啊……”眼鏡男有些擔心。


    “是啊,仙人咱都沒見過,那可是跟仙人幹架過還能全身而退的。”光頭男也道。


    “怕了就在一邊看著,沒打算讓你們都出手!”女生重重一哼,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良久她才歎了口氣:


    “我手裏有張符,隻要能貼在對方身上,就算是王僵,也能控製。”


    “唉,我們給你製造機會。”


    腸粉店老板回頭看了一眼,一屋子的人,都沒幾句話說,而且除了那三個年輕人,其他桌子客人甚至一個姿勢沒動過,像擺滿了人偶。


    總感覺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


    想了想,他把店裏音響開了。


    早餐鋪內放起了搖滾,但是還是沒一個人說話,隻有汪峰還在賣力地唱著。


    嘖,更詭異了。


    ……


    王西樓最後還是買了雙足力健。


    雖然風無理跟他說過,這是老人鞋,但是王西樓覺得這鞋子穿起來確實很舒服啊!


    又透氣,踩起來也軟,她想不通這麽舒服的鞋子,為什麽會被小徒弟嫌棄。


    這場雨下得不久,很快就結束了,然後就是熾熱的夏日,滴著水的樹下響起蟬鳴,靠站的公交車人下來時因為路邊積水跳著下車。


    一個溫柔的女人牽著男孩下車,女人跨過積水下來,那個孩子牽著她的手,喊著你看我,然後一躍而下。


    然後又走下來一男一女牽著手,男生先下來,一步跨了過去,女生穿著高跟鞋不太方便,笑著摟著男生脖子下去。


    女人和小男孩跟王西樓逆向而行,剛好跟她錯肩而過,而男女情侶往街道右去,走在她前麵。


    前麵還有很長一條路。


    王西樓提了今天的菜,穿著新買的足力健,隻在女人和小男孩身上駐足了幾秒,就一直看著那對情侶走遠。


    她空著的手撓了撓頭,提著袋子的手緊了緊,塑料發出嗤嗤聲,然後又鬆開。


    歎了口氣。


    也才半天沒見而已。


    自己早就騙不了自己了才對。


    看著那對男女牽著手,並著肩走的,有說有笑,眼裏滿是對方的,忽然就覺得,那裏站著的兩人,也可以是自己和他才對。


    有些時候,一些決定,好像就是突然而來的,並不需要怎麽預謀,不需要多長的計劃。


    那不溫不慍的小火,會因為忽然的一陣風,而燒得旺盛,旺盛到足以燎原。


    她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沒打通。


    走在他前麵的兩人不知聊了什麽,女生捂著嘴笑,打了男生肩膀一下。


    忽然燒起來的火,一下有滅下去的趨勢。


    路邊掛著水的小葉榕,剛好滴了一滴下來,弄濕了她半邊腦袋,沒由來的,王西樓忽然覺得有點委屈。


    她又打了個微信電話過去,這次對方接了。


    “怎麽了嗎?”


    她一下子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手機貼在耳邊,低頭看著自己新買的足力健,紫色的,她覺得很好看,但是風無理肯定會覺得很老土,她不確定對方和自己之間,會不會也跟看待也跟這雙足力健一樣,其實一直都隻有自己一廂情願。


    她不說話,靜靜的,對麵聲音就有些著急了,一遍遍讓她說話,王西樓就故意不說話,想聽多點對方的聲音,聽著對方越來越著急,她卻感覺越來越安心。


    “師父剛剛看到一對男女,大街上勾肩搭背的,真是世風日下,你說是吧?”


    她用一種百無聊賴的語氣,眼睛看著前麵情侶,耳朵聽著手機,腳踢著一顆石子,手提著今晚的菜。


    “……還以為什麽事,打電話過來又不說話的。”


    “你就說是不是吧!”


    “是是是,你沒別的事吧?總感覺你哪裏怪怪的。”


    “沒啊,師父能有什麽事?就是這樣而已,真的。”


    “大白天出門感覺怎麽樣?”


    “很好啊,今晚吃糖醋裏脊,師父剛剛在市場看著新鮮,挑了最好的,那個豬肉佬看到師父會用微信支付了,居然還笑我。”


    “好啊,挺久沒做糖醋裏脊了。”


    “那兩個人,居然還抱在一起了!”


    “又跟你沒關係,管人家幹什麽呢。”


    腳邊的石子被她踢到下水道裏,掉了下去。


    “我羨慕了。”


    咚一聲,是那顆石子落在下水道後賤起的水花。


    對麵是長久的沉默。


    “等一下,有點事情,回去跟你說。”


    “喂?”


    對麵掛斷了電話。


    王西樓有些錯愕,她忽然覺得從所未有的委屈,連新買的鞋子都覺得不好看了,看著前麵那對男女有說有笑地走遠。


    腸粉店,三個年輕人忽然起身。


    就在他們三人起身的同時,整家店裏的人全都起身,塑料膠凳跟瓷妝地麵哐哐響動,在一旁老板略微呆滯的注視下,剛剛還坐滿的鋪子,一下子人走樓空。


    這一大群人,全都朝一個方向走去,腸粉店老板看得一愣一愣。


    那一通電話之後,小僵屍整個人很久都沒反應過來,就那樣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回老街去。


    什麽意思嘛!


    雖然心中有所不安,但她心中還是更偏向於,其實兩人之間隻差捅破最後一層窗紙。


    但現在令她沒想到的是,這層窗紙是鐵皮做的,她伸手指捅個半天沒捅破,還被對方發現了,她真是既難過又尷尬。


    回到老街這邊,人就少了許多,王西樓感覺身後好似有人。


    回頭一看。


    發現是幾個放假瞎跑的小學生。


    她進了香燭鋪,把手裏提著的東西放在一邊,上二樓後彎腰扶著鞋櫃,抬起一截小腿,一根手指伸進鞋後跟脫下鞋子,重複動作把兩隻鞋子都脫了,露出白嫩粉紅的小腳。


    她的拖鞋一時沒找到,就穿著風無理那雙寬大一點的人字拖,她的腳很小,像是偷穿了大人鞋子的小孩,走去衝涼房,邊把衣服換下來,彎著腰抬起一條腿時褪下衣物的姿態有著無限美好,淨身玉立如掛著雪的梅花枝頭,隨著衝涼房房門哐一下關上,一切春色盡掩,隻餘嘩嘩水聲,或許能從水聲中幻想出流淌過她肌膚的場景。


    她總感覺有什麽不太對,一時又說不上來。


    老街外蟬鳴了一天,一直到太陽西斜,光線變得昏暗,一輛電瓶開了進來。


    “喲,小風回來了啦?”


    “劉爺爺好。”


    “這娃娃是?”


    “親戚家的,來這邊借住。”


    “牛爺爺好!”小可愛抱著他腰扭頭大喊爺爺,風無理怕他折壽。


    “誒,真乖。”


    下車後,小狐狸書包自動解鎖,風無理托著她胳膊把她放了下來,進了香燭鋪後下麵居然沒人。


    “綰綰累了嗎?”


    “不呢,都不用綰綰走路的。”


    “那明天開始你就要在那裏上學了,明天我再帶你去,中午的時候你就在學校午休,我放學就去接你。”


    “真是麻煩風無理大人了!”


    小狐狸抓著書包帶,已經幻想了明天去上學的場景,不知道學堂的先生和同窗會不會喜歡自己呢。


    上到二樓,電視還開著,人卻不在,燈也沒開。


    他啪嗒一下把燈開了,廁所傳來水聲,一頭披頭散發的小僵屍走了出來。


    她眨了眨眼,看著風無理衣服都破破爛爛的,看得愣神:“你出車禍了?”


    風無理往沙發一攤,看起來累極了,“出了點事情,在小學裏被一群來路不明的人襲擊了。”


    “??”


    “也是奔著你來的,又把我錯認成你了。”


    “所以你當時掛我電話?”


    “我先發現了他們。”


    王西樓噗嗤一笑,“連你都搞成這幅模樣,這次來的人很厲害?”


    總會有一些小輩,在哪裏聽了關於湘江邊大修行者的故事,想著做些驚天大事。


    風無理不想說話,打妖怪他很行,跟人打他有些不太好下手,因為人類的身體普遍不經打,他一不留神會嫩死。


    打著打著往他額頭貼符紙這樣的操作,搞得他一臉懵。


    “已經扭送給楊主任處理了,估計能找到他們長輩賠一筆錢。”


    “什麽來路的?”


    “湘西趕屍者一脈。”


    “嘖!”


    風無理眉頭皺了一下,“不過我聽他們所說,好像是為了什麽任務而來的。”


    “什麽任務?”


    “尋找奈何橋之主。”


    “好像是一位仙人的任務,是最近在修行者世界忽然冒出來的一件事,完成那個任務,可以跟那位仙人提任意一個要求。”


    “嘶,我好像也在哪裏聽過這事,好像青帝大人在湘江修行者聊天群提過。”王西樓咂了咂舌,又疑惑:“可是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那個任務地點是郡沙,已經很多外地的修行者前來這裏了,今天遇到的三人是本土修行者,想請你加入他們。”


    王西樓撓了撓頭,看著風無理一臉鹹魚累壞一樣癱在沙發上,皺了皺眉:“髒兮兮的,快去把衣服換了,弄髒我沙發。”


    “好累,不想動……”


    “快起來。”


    “拉我起來。”


    這小徒弟,真會使喚她,王西樓無奈過去扯他兩隻胳膊,試圖把他拽出沙發,結果對方不配合,跟她強力,她氣笑了,感覺兩人都有點寶氣。


    “快起來啦,別弄髒師父的沙發!”


    結果這家夥不但沒起來,反而用力把她拽了一下。


    一個沒站穩,王西樓整個人趴在他胸膛上,她一下瞪大眼睛。


    “你你你!”


    “不想動。”


    風無理垂了垂眼瞼,手還過對方的腰,海量靈力從二人肌膚接觸的地方湧了過去,是平時牽手時的十倍不止。


    王西樓感覺幹涸已久的河床,一下子有狂濤駭浪湧進,她立刻掙紮起來,但是風無理就是不放手。


    “你這是幹嘛!”


    “郡沙這邊可能要亂一段時間。”


    你沒恢複點修為,我不放心。


    “不行,太多了!對你身體有風險!”


    風無理不聽,王西樓氣得牙癢癢,“師父要去做飯!”


    “先抱一會兒吧。”


    “做完飯再抱!”


    他喊:“綰綰!去把飯煮一下!”


    樓下傳來綰綰可愛的聲音:“噢!知道了風無理大人!”


    “放開!”


    風無理開始裝死魚,表示聽進去一句算我輸,落日的餘暉撒在二人身上,電視機聲音響著,客廳裏的氣氛氤氳著,一個人的心跳代表兩個人的心情,在不斷接近著。


    今天又有人找王西樓而來,他有些擔心了,畢竟那麽些年,王西樓的仇家不少,回來後這樣抱著,不斷給對方傳輸靈力,才讓他安心下來。


    小僵屍身體倒是軟軟的,跟他今天打的僵屍完全不是一樣的觸感。


    還是家裏的僵屍好。


    “你那雙足力健真醜。”


    “不準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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