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趕月。


    李萌自薑家逃出以後,一路之上不曾停留片刻,借助黑暗不顧法力消耗,朝著平川市趕去。


    星月交輝,圓滿的明月灑下潔白的月光,讓平川市曾經的薑家大院一片明亮。


    那曾經輝煌的大院,此時早已成了荒地, 十幾年無人管理,這地方已經被雜草淹沒。


    那黑咕隆冬的房屋,在山風中嗚嗚作響,那早已破碎不堪的門窗,也是隨著風聲微微晃動。


    一道身穿紅色長裙的女人,從黑暗中走出,駐足在了曾經的住宅前。


    這女人身上風塵仆仆,那姣好的麵容上,更是掛滿了疲憊,一頭秀發淩亂不堪的垂落在兩側。


    李萌看著眼前這已經廢棄已久的房屋,雖然早已因為無人管理而變得破敗。


    但是,透過破敗還是能看出,這住宅曾經的富麗堂皇。


    一連十幾天不休不眠的趕路,讓李萌也是心神極度疲憊,還要應對薑家的追捕,這讓她花費的心力更是巨大。


    但是這一切到了今天,終究還是要落下帷幕。


    她幾次死裏逃生,還是趕到了這處地方,這處薑尚曾經的本家。


    駐足停留一會,李萌懷著激動的心情,抬手收拾一二自己,這才緊了緊懷中的包袱,走了進去。


    大廳裏黑乎乎一片,但在李萌眼中並沒有成為阻礙,黑暗對於她來說是保護而不是障礙。


    環視一周,大廳裏的陳設早已破壞嚴重, 貴重的東西已經全部消失, 想來這裏被人光顧的次數不少。


    空蕩蕩的大廳裏,除去一些沉重的東西,就剩下厚厚的灰塵,隨著細微的山風,塵土的味道也進入了李萌的鼻子中。


    眼中帶著好奇,李萌輕抬腳步,從大廳中的每一處角落,都仔細走過一邊。


    時不時的停留一二,臉上浮現微笑,似乎在感受薑尚曾經留下的痕跡,隻是這幅作態看起來,有點瘮人罷了。


    隨著走動,李萌來到了薑尚曾經的住房,看著那洞開的房門,走了進去。


    耳邊的風聲變大了,那臥室的落地窗,不知何時被人打碎, 那山上吹拂的山風, 從中倒灌而入。


    房間中並沒有什麽東西, 隻留下一地的狼藉而已,但是那被人搬空而出現的空地上,卻擺放著十八尊銅像。


    李萌看到地上的銅像時,整個人停了下來,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從薑家逃離出去,然後不顧一切的趕往這裏,並不是她自己想要過來,而是冥冥之中有股指引。


    一直在指引她,趕到這曾經的薑家大院之內。


    似乎想要用九幽鏡複生薑尚,唯有在這裏才行。


    地麵上的銅像落滿了灰塵,而地麵上更是有厚厚的灰塵堆積,就算是那山風從窗戶吹來。


    都不曾能吹幹淨,這地麵上積累了十幾年的灰塵。


    停在原地打量一二,李萌右手輕輕揮動,體內法力湧出,在房間中帶起了一股微風。


    這風打著旋,將整個房間中的灰塵全部席卷而起,然後從破碎的落地窗中吹了出去。


    而地麵上被塵土掩蓋的陣勢,也終於顯露在李萌的眼中。


    十八尊猙獰鬼物,依照莫名的方位,占據著地上的陣勢角落,形成了一個複生陣勢。


    看到這,李萌又怎的不明白,原來薑尚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算到自己的劫數,從而布置下了後手。


    而她的到來,恐怕也早已被算的明明白白。


    心中的恐懼油然而生,這一刻李萌覺得,她好似那蛛網上的蟲子。


    而薑尚、薑正、何太衝這些通九幽之人,就好像那虎視眈眈的蜘蛛一樣,隱藏在黑暗之中靜靜看著她。


    李萌的心動搖了……


    她想要逃離這裏,逃離這個橫跨十幾年歲月的大局,逃離這個她已經看不清的局勢。


    整個人呆立在原地,臉上的神色更是連連變換,心中的天人交戰,在這一刻開始了。


    一麵是她對薑尚的信念,一麵是她僅存的理智。


    李萌並不是一個愚笨的人,恰恰相反,她非常的聰明。


    但是……


    現在這種情況,就算她隱隱覺得不對勁,但心中早已種下的種子,還是在時刻影響著李萌。


    “李萌,現在走還來得及,如果一旦深陷下去,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


    “不不不,你想想,叔叔為了你付出了多少,他身負重傷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還在為了你,你真的忍心放棄這個機會嗎?”


    “你不要聽她的,這些通九幽之人就沒有一個好人,從薑尚布局這麽多年,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在利用你。”


    “叔叔身負重傷,憑借他的手段,布置下這些並不是什麽難事,你想想叔叔的一顆金丹,都足以讓你攀登上幽葵,他如果想害你,還有必要這樣嗎?”


    心中的信念和理智,如同兩個小人一樣,以不同的角度訴說著自己的觀念,讓李萌幾乎頭疼欲裂。


    “夠了!!!!”


    閉目駐足在房間中的李萌,猛的怒吼出聲,黑色的法力更是從體內奔湧而出,將房間中的東西齊齊掀翻出去。


    內心的掙紮,隨著李萌的這一聲怒吼也平息了下來。


    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在自己法力波動下,散發著幽光的十八尊銅像,李萌輕輕放下懷中的包袱。


    隨著九幽鏡沉重的落地聲,李萌臉上淒苦一笑,緩緩動手解開包袱。


    她何曾不明白其中的利弊,但是事到如今,她明白自己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試問,如果沒了複活薑尚的信念,她真的可以活得下去嗎?


    答桉是顯而易見的,薑尚種在她心底的種子,已經替換了她的所求,人生意義。


    而李萌這僅存的理智,這回光返照一般的天人交戰,也不過是她的命數在反抗而已。


    可惜……


    事已至此,早已成了定局,這命數之人的命數反抗,終究還是不能泛起浪花。


    跪坐在地板上,李萌看著黑漆漆的九幽鏡鏡麵,那鏡麵就好似黑洞一樣,連光線都不能逃離其中。


    臉上早已布滿淚花,心中那已經微不可察的理智,也隨著李萌的開口,終於還是被她自己斬斷。


    “如果叔叔不能複生,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轟隆……


    伴隨著白光,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外麵本來晴朗的夜空,似乎是有所感應一般,早就堆滿了烏雲,其中更是隨著狂風,雷電閃爍。


    外麵的風雨交加,讓李萌緩緩抬起頭來,眼神空洞的看向破開的落地窗,望著那院子裏隨風蕩漾的樹木。


    房間裏也漸漸響起,低沉而又幽怨的聲音。


    “我不過是想依偎在你懷裏,感受一下媽媽曾經的感受過的東西,隻是你卻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現在,我為你尋來了你複生的東西,等你複生以後,我隻想做一回你的新娘。


    不求多的,隻是希望可以依靠在你的懷裏,感受你的溫暖,你的心跳,你曾經給予我媽媽的感情。”


    好似內心的獨白,卻又好像李萌給自己的鼓勵。


    這病態的愛,終究還是從種子變成了參天大樹。


    也徹底的吞沒了李萌,讓她不可自拔的陷入這深淵之中。


    梨花帶雨,卻不能阻止李萌臉上的笑容,讓她此時看起來,充滿了無比的矛盾感。


    看她淚如雨下的模樣,內心之中在抗拒,但是看她笑盈如花,卻又似乎在期待薑尚複生。


    李萌就在這種又哭又笑的模樣下,將地上的九幽鏡狠狠一推,推向了那十八尊銅像陣勢的正中央。


    冬……


    一聲鍾鳴奏響……


    悠揚的鍾鳴蕩起一道波紋,朝著四麵八方而去,將外麵的傾盆大雨,也徹底的分割開來。


    天地在這一刻,被劃分出了一道極為明顯的分割線。


    天地有陰陽……


    萬物分兩麵……


    這一刻,隨著這一聲鍾鳴,這個百年難遇的天地陰陽劃分時刻,浮現在整個天下修士的感應之中。


    燕京市,薑家。


    那一如往常的獨院之中,盤膝而坐的薑正,緩緩睜開雙眼,看向了平川市的方向。


    麵無表情的臉上隨著注視,嘴角微微上揚,再次陷入了閉目打坐之中。


    而薑家另一邊的何太衝,也在此時飛升上空,望了眼薑正所在的院子,隨後雙眼微微眯起。


    那背負在身後的雙手,微微掐算一二,這才摸著下巴落在了地上。


    “奇怪!”何太衝眉頭微皺,似乎有什麽事想不通。“這事薑正為何會出力,他在此事之中不應該是反對的嗎?薑尚這人的複活,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嗎?”


    一連幾個疑問,何太衝掐算無果之下,也是難以想明白這事。


    本以為這事薑正會出手破壞,但剛才這天地神音傳來的時候,何太衝才明白過來,這其中有薑正的手段。


    他對於薑正的手段,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此時這其中的氣息,分明就是薑正的手段。


    可惜……


    薑正這人的謀算,豈是他人能夠算的清楚的。


    何太衝苦思冥想無果,最後也不得不作罷,再次盤膝打坐起來。


    而平川市薑家大院之內。


    李萌被那陣勢,壓迫的五體投地在地板之上,整個人幾乎連頭都沒有能力抬起。


    而身體內如淵似海的法力,在此時這陣勢泄露出來的一絲氣勢中,更是被齊齊鎮壓。


    李萌以前也曾想過,通九幽之人是何等的強大,但此時薑尚這複生時的一絲氣勢,就讓她如此,也是讓她難以置信。


    但是相比較不可置信,李萌心中更多的是,薑尚即將要複生的喜悅。


    在這重壓之下,李萌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整個人已經麻木,渾身筋骨早已不堪重負。


    但是對於這來自身體的痛苦,李萌有的隻是咬牙堅持。


    皇天不負有心人……


    李萌的堅持,最終還是迎來了的曙光,那身上的重壓慢慢消退,得以讓她喘了一口氣。


    整個人匍匐在地,地板之上更是有個人形凹坑,那是被李萌壓出來的,而她本人此時就躺在其中。


    而一道人影,靜靜站立在李萌的頭前,看著深陷地麵的她,並沒有出聲說話。


    這人一身黑色西裝,肩上披著黑色大衣,手中撐著一把黑傘,整個人的麵容被掩蓋在黑傘之中,隻能看見一個下巴。


    李萌躺在坑裏,不敢起身,隻能極力的平複著內心。


    而薑尚隻是如此注視著她,誰也不願意率先開口。


    房間中,隻剩下李萌劇烈跳動的心跳聲,還有外麵嘩啦啦作響的雨聲。


    “哎……傻丫頭……”薑尚輕歎一聲,緩緩蹲下身來,伸手扶向凹坑裏的李萌。


    薑尚的手上黑光彌漫,破開凹坑邊緣的地板,抓住了李萌的肩膀。


    這一碰,讓李萌的身子一顫,那劇烈跳動的心,也猛的停了下來,整個人身子僵硬了起來。


    身形僵硬的被薑尚扶起,當二人四目相對時,李萌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感情,一把抱住薑尚痛哭了起來。


    “叔叔……我……好想你……我真的好害怕……”


    對於薑尚的思念,其中的千言萬語,到了此時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唯獨剩下李萌的哭泣而已。


    薑尚抱著懷裏的女人,右手輕輕安撫著她的後背,並且口中也是輕聲安慰起來。


    “乖……你付出的東西,我已經全部知道了,為了我讓你受委屈了,從今以後就由叔叔來保護你,乖……別哭了……”


    耳邊的聲音,讓李萌哭的也越來越大聲,這幾年來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部泛濫成災,讓她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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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擁的二人,好似在這天地之中成了永恒一樣,隻留下天空中時不時閃爍的雷電。


    劉二根作為這平川市的護林人,工作了十幾年,每天就開著小車到處逛逛看看,也是極為的愜意。


    而今天隨著他開著小車,來到以前薑家大院的門口,心中也是忍不住犯滴咕。


    畢竟這兩天,不知道是哪個兔崽子報的桉,說是薑家大院那邊,看見有人居住其中。


    這讓特事局裏的一些人,也是心頭發毛,最後使喚劉二根過來看看情況,再加上他本身就是這工作,也沒能反對這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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