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是下午三點多,又是工作日,過了飯點,生意很清淡。


    我隔著落地玻璃往裏看,隻有一兩桌零散的客人,再有就是聚在一起吃飯的廚師,還有打掃衛生準備晚上營業的服務員。


    飯店的大門緊閉著,門前一片冷冷清清,也沒有迎客的司儀,我倆停好車後便進了飯店。


    櫃台上一個服務員聞聲迎了出來,問道:“先生您幾位?”。


    白小青微微一笑,說道:“我們是警察,市局刑警隊的,來你們這了解些情況”。


    服務員一聽是刑警隊的人,急忙從櫃台中一路小跑衝了出來,臉色有點驚訝,打量了一番我和白小青,問道:“您二位有證件嗎?”。


    白小青從懷中掏出證件遞到她的眼前。


    服務員看到白小青的證件後,一擺手,“您二位先坐會兒,我去找我們經理來”,一邊說著,一邊將我們讓進了大廳,還吩咐人給倒了水。


    我和白小青順著服務員的指引,進了飯店,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四下一看,這個飯店還真不小,這一層大廳就擺了不下四五十張桌子,看樣子還有二層三層的包間,規模挺大。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穿著白汗衫,西褲皮鞋的男人朝著我們跑了過來,滿臉的笑盈盈,看了看我和白小青,操著一口南方普通話說道:“您二位是市局的?我跟咱們管片兒民警熟得很,我們飯店是咱們管片兒的大商戶,跟咱們公安,消防,城管配合的都挺好,咱管片兒的趙警官今兒個沒來?”,說話的功夫,這人遞了張名片過來。


    我接過名片一看,趙普,職務是大堂經理。


    我明白他的意思,朝著白小青使了個眼色,做這種街麵生意的,都愛套個近乎,盤盤道。


    白小青把證件擺在桌子上,說道:“您看看我們的證件,我隻是想了解些情況,就沒通知派出所的同誌”。


    這趙經理連連擺手,笑眯眯說道:“不用,不用,您二位想了解什麽情況?”。


    話雖是這麽說,但我可看的清楚,他斜著眼睛,盯著我們的證件看了半天。


    白小青直入主題,開口問道:“您知道前陣子出的凶殺案吧?”。


    趙經理的臉色一變,驚慌應和:“知道,知道,這事在我們這附近都傳開了,真是夠嚇人的”。


    “我們就為了這件事來的”。


    趙經理一愣,聲音放低,小心地說道:“這事跟我們飯店沒多大關係吧,這幾個人不是在外麵出的事嗎?”。


    聽我們這麽一說,經理的臉色有些變了,顯得很緊張,我擺了擺手說:“沒有,沒有,您別緊張,我們隻是想再詳細得問些細節”。


    “奧,是這樣呀,那您看我們能提供什麽線索?”。


    “死者是一男一女,當天晚上在你們這吃的晚飯,這個你知道吧?”,白小青問。


    “知道,我聽我們服務員說過”。


    “我聽說,你們這有人跟那個女死者認識?”,我問道。


    趙經理的臉色一沉,“是,我們總公司的采購經理認識她,我也認識,那個女的叫李曉,是一家廚具廠的老板,我們從她那采購過很多設備,所以認識,不過我們可沒有私人關係,就是工作上認識的,她的情況我們也不知道”。


    我和白小青聽了都是暗自驚喜,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突破口,心裏也暗罵自己,這麽直接的線索,之前居然給忽略了。


    我接著問:“你知道她的地址嗎?”。


    “知道,知道,我這裏有她的名片”。


    趙經理從兜裏掏出一個名片夾,很快就翻出來一張名片,遞給了我,上麵寫著:宏來廚具設備有限公司,總經理,李曉,還有具體的聯係方式和辦公地址。


    我把名片收了起來,接著說:“趙經理能不能把那天晚上這兩個人的情況再詳細說說”。


    經理想了想,喃喃道:“那天晚上,正好是我值班,我記得當時我就在櫃台的裏麵迎客,那天的客人不算多,大概八點多吧快九點了,李總和一個男的進來了,店裏已經沒什麽客人了,我還尋思著這倆人怎麽來得這麽晚。我記得是男的先進的店,李總就跟在他的後麵,迎賓把兩人送了進來”。


    “這兩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白小青插話問道。


    經理搖了搖頭說:“要說什麽特別的地方還真是沒有,就是這李總一直低著頭,我也看不大清楚,好像情緒不太好”。


    “你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什麽細節,別顧慮,什麽蛛絲馬跡的都能說”。


    趙經理皺著眉頭,凝思苦想了一會兒,說道:“要說有什麽細節,我倒是發現這個男的好像與李總並不是很熟”。


    “這話怎麽講?”。


    “我記得很清楚,男的對李總特別客氣,很有禮貌,而且我記得,兩個人在剛剛進門的時候,男的似乎嘀咕了一句什麽,好像是什麽二十年前的什麽事,我聽得有些模糊,不過倒像是這麽一句”。


    “什麽?”,我和白小青都是一愣,麵麵相覷互相看了看,“看來這兩個人二十年前就已經認識了”,我覺得有點怪,嘀咕道,“那為什麽看上去還不熟?”。


    經理搖了搖頭說:“我也納悶”。


    白小青又問道:“你還聽到了什麽?”。


    經理搖了搖頭說:“沒有了,那天晚上客人雖然不多,但正趕上我們盤點,我隻顧著這事了,沒過多的關注他們,奧,對了,你們可以再問問我們的服務員,那天給他們上菜的人今天就在,興許他知道的多一些,我叫他去”。


    我趕緊點了點頭道謝:“那就麻煩趙經理了”。


    功夫不大,當晚招待兩個人的服務員便被叫到了我和白小青的眼前,這夥子看著很年輕,一臉的稚氣,顯得很驚慌,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甚至有點口吃。


    白小青趕緊安撫他了一番,讓了座,又倒了杯水,這才問道:“那天晚上是你當的班,那兩個人你還有印象嗎?”。


    服務員神色緊張地答道:“我,我,是我”。


    看他很緊張,白小青微微笑道:“我們隻是想再了解一些情況,你就照直了說,別緊張”。


    服務員將當晚的情況像是報流水賬一般給我和白小青做了一番描述,從他說的內容來看,基本上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我聽後皺著眉頭,一言不發,鐵青的臉色讓服務員看得有些犯怵,哆哆嗦嗦小聲嘀咕道:“警察同誌,我說的有問題嗎?”。


    看來這麽問是什麽也問不出來的,還得主動引導他,我想得有些入神,猛然回過神來,問道:“當晚他們坐在什麽地方?”。


    服務員被我突然間的提問嚇了一跳,顫顫巍巍得指了指一張桌子說:“那,那張桌子”。


    我起身走了過去,圍著桌子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圍的情況,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這會兒,服務員小心翼翼地得跟在我的身後,顯得很緊張,隻等著我一個人在桌子前看了半天,才指著一張椅子說道:“那天晚上,那位先生就坐在這裏”。


    照著他的指引,我坐在了椅子上,瞪著兩隻眼睛看著對麵的位置,腦袋裏隱隱得設想著那天晚上的場景,想著想著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轉頭問道:“你之前說這兩個人點了一桌子的菜,到最後都沒怎麽動過筷子,都剩下了嗎?”。


    “是,二位客人點的菜基本沒怎麽吃”。


    “他們點了多少道菜?”。


    “這…”,服務員想了一番說,”大概得有個七八道吧”。


    “這麽多,那這兩個人都是你一個人負責的?”。


    “是,都是我負責的”。


    “這倆人點了這麽多的菜,又在這店裏呆了這麽長的時間,那他們肯定是一直在說話了”。


    我的話讓服務員的臉色驟變,兩隻眼睛飄忽不定得在眼眶裏打轉,嘴中念念叨叨的,臉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對勁。


    白小青一眼就看出了蹊蹺,將他拉到了身邊,湊上去安慰:“你別害怕,那天看到了什麽就照實了說,如果能提供有用的線索,幫助我們破案,是會有獎金的,不讓你白忙活”。


    服務員看了看白小青,情緒稍有緩和。


    他定了定神兒,趴在我的耳邊,模糊不清得嘀咕道:“我,我剛才就想跟您說,其實,這倆個人”。


    服務員的話說了一半,又給咽了回去,吞吞吐吐半天也說不出來,嘴裏像是含著熱山藥,模糊不清得嘟囔著:“我看見,看見…”。


    “你看見了什麽?快說呀”,我見他有些猶豫,心裏一急,站起身湊到了他的眼前追問道。


    “這,這兩位客人有點,有點怪”。


    “怪?怪是什麽意思?”。


    “這兩個人坐下之後說了一句話”。


    “他們說了什麽?”。


    服務員一皺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我記得那個男客人剛剛坐下的時候說了一句,是他。那個女客人的回答可就奇怪了”。


    “奇怪?她回答了什麽?”。


    “那個女的就隻說了一個字,我聽著像是,饋”。


    “饋?”,這是什麽意思,我看了看白小青,我倆都是有點一頭霧水,搞不明白。


    “你沒聽錯嗎?她是不是還說了別的?”,白小青問。


    服務員連連搖頭,“不會,我聽的挺清楚的,就說了這一個字”。


    “饋”,這可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聽起來像是某種暗號,為什麽這個叫李曉的女人隻說了一個”饋”字,這個字到底代表了什麽意思呢?


    那個男性死者的舉動也很奇怪,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肯定是不簡單,他們之間一定是有什麽秘密。


    我低著腦袋琢磨了半天,可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還是有點懷疑,又問道:“真的就隻說了這一個字?”。


    “就這一個字,我敢保證”。


    “他們後來還說了什麽?”。


    服務員的臉色又拉了下來,詭異地說道:“後來他們好像就一句話都沒再說過”。


    “一句話都沒說過?這不可能吧?”,白小青很驚訝,如果按照案發時間推算,他們在飯店裏也應該呆了有一個多小時的功夫,這麽長的時間,兩個人難道就再沒說過話。


    “怪就怪在這,因為他們進來的時候就有點怪,那天晚上客人又不多,我負責的區域裏就他們這一桌子的客人,所以我就特別留意了他們,這兩人確實是再沒說過一句話”。


    “那他們幹嘛了?這一個多小時又沒怎麽動筷子,難道兩個人就一直這麽幹坐著嗎?”。


    服務員皺了皺眉頭,“要說沒說話吧,好像也不是,我感覺,他們好像一直在說著什麽”。


    我有點被他給搞糊塗了,“你這是什麽意思呀?”。


    服務員擰著眉毛,好像是有些難以啟齒,糾結了半天才說道:“我也說不明白到是底怎麽回事,我給這二位客人上菜的時候,發現兩個人雖然誰也不說話,但他們的眼睛卻是一直都盯著對方,而且嘴裏似乎在嘀咕著些什麽”。


    “嘀咕著什麽?那他們還是說話了呀”。


    夥計搖頭說道:“不是,他們隻是嘴唇在動,卻沒有出聲”。


    “什麽!”,白小青兩眼一瞪,驚訝地看著我說道:“唇語!”。


    我也有點驚訝,追問:“你,確定嗎?”。


    服務員連連點頭道:“千真萬確,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所以特別留意了,這兩個人一直是動嘴唇,但不出聲”。


    我和白小青相互交換了個眼神,輕輕搖了搖頭,這件事可有點意思了,看來這兩個人確實是不簡單,這裏麵的事也一定不尋常,正常人誰會用唇語交流呀,我接著問道:“除了這一點,還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嗎?”。


    服務員搖頭說道:“沒有了,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你再好好想想,也許還有什麽細節”,白小青說。


    “沒有了”,服務員搖頭說,“確實沒有了,我知道的全都說了”。


    “好吧,那就這樣,謝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我看著小夥子實在沒什麽說的了,就道了謝,讓他離開了。


    接下來,我和白小青又一連詢問了幾個那天晚上當值的服務員,但沒能問出什麽有用的線索來。


    我倆商量一番,決定先離開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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