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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時寒告訴霍煙,邁入大學就等於進入半個社會, 人跟人之間或多或少存在那麽點兒利益關係, 像你這樣人畜無害不會算計的家夥, 當然成了大家願意為之交心的香餑餑。


    霍煙悶悶地說:“那你還是變著方兒說我傻。”


    傅時寒揪著她的馬尾辮兒說:“大智若愚,未嚐不好。”


    霍煙皺眉, 離他遠了些:“你能不能別總是扯我頭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傅時寒嘴角微綻, 鬆了力道, 卷起一簇細滑的發尖,在指尖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樂此不疲地把玩著, 她的發絲質地不硬, 分外柔軟, 也沒什麽彈性,安安分分地就這樣纏繞著他的手指。


    發隨了主人, 柔軟聽話, 不鬧騰。


    傅時寒自小家教嚴苛, 爺爺是扛槍上過戰場的一代將豪, 而父親也任職軍區首領, 對兒子的管束分外嚴格, 要求他規行矩步, 不能頑皮, 不能胡鬧。


    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 傅時寒便學會端著一股子嚴肅認真的姿態,待人接物無不盡善盡美。


    所有人都誇獎,傅家的兒子是棟梁之才,人中之龍。


    那年,他認識了霍家姐妹。


    姐姐端莊大方,小小年紀偏要操著大人的姿態模樣與他講話,傅時寒當然也以此回應,兩個人你來我往,皆是無趣的場麵話,半刻鍾便覺得沒了意思。


    偏偏邊上的小丫頭,翹著高矮不一的羊角辮兒,拖著腮幫看著他們,眼神透著茫然,卻又聽得興致勃勃。


    單純的模樣讓傅時寒頓生親近之感。


    一來二往,傅時寒跟霍煙很快熱絡熟悉起來,小丫頭心眼實誠,天真憨傻,在她麵前傅時寒可以全然卸下偽裝,釋放天性。


    因為她不會用詫異的目光盯著他看,仿佛他變成了一隻怪物。


    傅時寒不想成為一隻怪物,跟霍煙在一起的時候,他能做回自己。


    小時候拿她當朋友當哥們,戲弄玩笑,霍煙經常被他弄哭,梨花帶雨,委屈巴巴地瞪他。


    不過小丫頭心眼實,生氣不過三秒,傅時寒變著花樣哄人的技術絲毫不亞於他捉弄人的技術,所以她總是沒出息,分分鍾便破涕為笑。


    漸漸長大了,傅時寒心底卻隱隱生出了些許別的心思,從第一次發現早起之後床單潮濕,他便時常夢見這丫頭,夢裏的旖旎自然不足為外人道,有時候又覺得罪惡。


    小丫頭還沒長開,他便這般禽獸。


    但總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翻過牆去找她,逼迫她叫他哥哥,以前這聲哥哥,是真的哥哥,後來的寒哥哥,在他聽來便有了別的意味。


    曾經在飯桌上聽到父母聊起與霍家的婚約,說起霍思暖,端莊得體,溫柔婉約,是兒媳婦的上佳人選。


    過問他的意思,傅時寒直言拒絕,父親生了雷霆之怒,說這門親事是你爺爺定下來的,沒有轉寰的餘地,那也是傅時寒自小到大第一次違逆父親的意思。


    “誰也不能逼我娶不愛的女人。”


    誰也不能逼他,放棄心愛的姑娘。


    後來這件事便擱置下來,誰也不提,父親態度看似退讓,實則以退為進,將霍思暖安排在傅時寒身邊,初中,高中,乃至大學。


    父親是極為固執並且孝順的人,爺爺當年訂下的婚盟,父親必定不會違背,同時霍思暖方方麵麵,也無可挑剔。


    傅時寒對霍思暖一直保持著不冷不淡的關係,沒有太過疏離冷淡,畢竟是從小認識的情分,即便小時候什麽都不懂,但好歹也叫過一聲妹妹。


    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不管高中還是大學,全班全校好像都知道他的未婚妻是霍思暖。


    聰明如他,當然知道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


    他從不承認謠言的真實性,若有人來問,自然矢口否認。


    他對霍思暖,從始至終沒有半分情意,雖然年少的時候也試過與她認真相處,但是總感覺渾身上下都特別不自在。


    這個女孩完美得不可挑剔,但他就是喜歡不起來。


    “你在想什麽呀。”少女脆生生的嗓音打斷了傅時寒的沉思,傅時寒垂眸,見她黑漆漆一雙杏眼,毫無防備地望著他。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為什麽不喜歡霍思暖,偏偏喜歡這丫頭。


    因為在她的眼睛裏,他看見的自己,不是一個怪物,而是原原本本的傅時寒。


    “你又心不在焉。”霍煙放下手裏的筆,明明說好給她補習高數,這家夥總是斷片兒走神,顯然是沒用心。


    “不在狀態就算啦。”她將草稿紙奪過來,自顧自地演算著:“我自己做。”


    陽光從教室天窗傾灑而下,恰將她籠在一片光霧中,她微紅的耳垂隱隱可見細白的絨毛。


    “霍煙。”


    “嗯?”


    她頭也沒抬,專注地做著習題。


    “你想讓我當你哥哥嗎?”


    霍煙手裏的筆觸微微一頓,漫不經心道:“挺好的呀。”


    “什麽挺好的,想,還是不想。”傅時寒恢複了嚴肅的神情,似乎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到底。


    “現在你是我哥哥,以後是我姐夫,這有什麽問題嗎?”霍煙這才抬起頭來:“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姐夫。


    傅時寒喃著這兩個字,眼底泛起一層冷色:“你想讓我當你姐夫?”


    又是這個問題,他都問了多少遍了。


    霍煙放下筆,重申:“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是你想不想的問題,好嗎,以後不要再問我啦,我能左右你的想法嗎!”


    “我不想。”


    霍煙突然愣住:“你...說什麽?”


    傅時寒眼神冷然,微微側過身,鬆了鬆襯衣領口:“我從來沒有說過,要當你的姐夫。”


    霍煙還沒回過神來:“你不喜歡我姐啊?”


    傅時寒看她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沒好氣道:“我從來沒說過,喜歡她。”


    “那你也沒說不喜歡呀。”霍煙撓撓頭,還是疑惑不解。


    傅時寒理了理手腕袖子,淡淡道:“她沒跟我表白,找我的時候,不是學習的事,就是學生會的事,反正總有緣由,你讓我怎麽開口。”


    霍煙思忖琢磨著,也是噢,姐姐那樣驕傲的人,在男生開口表白之前,她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心思。而傅時寒這般謹慎之人,則更加不會主動牽起這個話題了。


    原來他們之間還沒有相互表明心跡啊。


    這都多少年了,還真能折騰。


    霍煙心說,要是換做自己,如果喜歡一個人,肯定憋不了這麽久,這可不得憋壞了嗎。


    她忐忑地說:“那...那我姐知道了肯定要傷心,你真的不喜歡她嗎?”


    她話語裏還希冀他能有所轉寰,然而傅時寒卻一口咬定:“不喜歡。”


    不能更篤定。


    霍煙歎息一聲:“好吧,那咱們就沒緣分當家人了。”


    傅時寒見這丫頭眼裏竟然還有些許不舍之意,忍不住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什麽?”


    “誰說一定要當姐夫才能做家人。”


    “不然呢,雖說是哥哥,總不是親哥哥,你跟我做家人,就隻有......”


    霍煙似乎靈光乍閃,悟出了什麽,話也卡在了喉嚨裏。


    除了姐夫,他若要當她的家人,還可以成為她的......丈夫。


    他嘴角勾起一圈淡淡的弧度,趁她不備之際,手落到了她的後背,直接將她攬了過來,兩人貼身相對,霍煙雙手放在胸前,抵住他堅硬的胸膛。


    他眉眼下斂,長而濃密的睫毛半掩著,危險至極。


    夕陽的霞光籠罩著他英俊的臉,周遭的空氣裏湧動的曖昧的氣息。


    傅時寒垂眸看她,她的耳朵已經紅得晶瑩通透,緊緊抿著唇,全身瑟縮著,微微顫抖。


    本來隻是開個玩笑,但她的反應,卻讓他心頭真的升起了旖旎的波瀾。


    霍煙本能地伸手推搡他,卻被他反握住手腕,按在一邊。


    霍煙全身的血液直衝腦門頂,臉紅得跟燒紅的烙鐵似的:“傅時寒,你不是講...講真的吧,我...我沒有這個想法,你不要亂開玩笑...”


    傅時寒見她驚惶失措,結結巴巴的樣子,越發惹人憐惜。


    怎麽感覺,自己變成了禽獸?


    傅時寒並不想嚇壞她,旋即鬆開了手:“不逗你了。”


    霍煙乍得自由,立刻往邊上挪了挪,與他拉開一段安全距離。


    對麵衣冠楚楚的男人笑得越發沒了章法。


    霍煙才知道自己是被他戲弄了,果然,這家夥在她麵前就從來沒有正經過,小時候不知道上過多少回當,這次居然還是著了道。


    她憋悶著,背起小書包氣呼呼地離開。


    望著她的背影,傅時寒嘴角笑意漸漸收斂,中性筆在靈活的指尖轉了一圈,掌心還留有她的觸感。


    腰真細。


    霍煙像兔子似的蜷縮了一下,向側旁移開目光,腦袋埋進他的頸窩位置,根本不敢看他。


    “寒哥哥。”她戰戰兢兢,聲音軟得不成樣子:“你弄得我好痛。”


    傅時寒垂眸,果然見他緊扣她的手腕,紅了一圈。


    少女皮膚白皙身嬌肉嫩,經不得半點力量的壓迫。


    這讓傅時寒胸口緊了緊,眼底泛起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欲望,一瞬間憤怒的情緒突然變了味兒,暗湧奔走。


    隻是這曖昧的氣息,似乎隻有他嗅到了。


    他稍稍鬆了鬆手,霍煙趁此機會從他身下溜走,滑得跟條魷魚似的。


    然而傅時寒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反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又將她攬了回來,抵在牆邊。


    “還想跑。”


    “沒沒沒,我沒想跑。”霍煙矢口否認,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樣子,看起來嚇得不輕:“寒哥哥,你...你放開我,咱們好好說話。”


    傅時寒鼻息間發出一聲冷斥:“見了我就跑,這是想跟我好好說話的態度?”


    “那我不是害怕嗎。”霍煙嘟噥一聲。


    “你還知道害怕。”


    霍煙感覺傅時寒落在她肩膀得手加重了力道,簡直要把她骨頭都捏散架了似的,她渾身使不上勁兒,隻能軟軟地癱著。


    “是我平時給你派的活兒太少了,還是你這大學念著太無聊了?”傅時寒冷聲質問。


    霍煙瞪大了眼睛,心說還真是和自己預想的台詞一模一樣啊!


    “那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讓我辭職,立刻,馬上?”


    傅時寒微微一愣,同時伸手扯了扯她的馬尾辮,沒好氣地說:“這時候跟我抖什麽機靈。”


    見他調子緩和下來,霍煙討好地捏捏他的衣角:“寒哥哥,你別生氣好不好。”


    傅時寒最受不住這小丫頭憨傻可掬的軟言相求,火氣降了大半,嫌棄地睨她一眼,問道:“沒錢了?”


    “有的!”霍煙生怕又摸錢包,一把抓住他得手臂,連聲道:“我這不是體驗生活來的嗎,網上都說,沒兼過職,沒掛過科,沒談過戀愛,大學算白念了,所以我是為了不虛度大學。”


    “歪理那麽多,平時沒見你這般聰明透頂。”


    傅時寒被她抱著手臂,心裏還挺受用,帶了點責備的調子,嚴肅道:“少上網看那些沒營養的東西,沒事兒多跑跑圖書館,或者參加社團活動鍛煉自己,兼顧學業的同時發展自己喜歡的興趣愛好,明確未來人生的道路,這才是充實的大學生活。”


    果然是從小到大老師心目中的優等生,家人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同學口裏正派的學生會主席。


    教訓起人來,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霍煙完全無從反駁,隻能悶悶地應下來,嘟噥著說:“我知道了,寒哥哥。”


    “去把兼職辭了。”傅時寒像拎兔子似的要把她拎走:“將來畢業有你工作的時候。”


    “哎,好吧。”


    她這般順從,倒讓傅時寒有些意想不到,不過沒兩分鍾,小丫頭又忐忑道:“我朋友還跟我打賭,說我堅持不到一個月就會敗下陣來,結果沒到一天呢,就打退堂鼓了,她們肯定嘲笑我。”


    “自作自受。”傅時寒冷哼,懶得理她。


    “寒哥哥,讓我把這個月的工資領了再辭職,好不好?”


    見傅時寒沒吭聲,霍煙又連忙道:“本來我也隻打算幹一個月,十月份課程少,社團也沒什麽活動,我就像趁機鍛煉鍛煉自己。”


    她可不敢跟傅時寒提關於錢的事兒,更不能說要為他下個月的生日做準備,隻能一口咬定了是要鍛煉自己。


    “每周上四天的班,工作時間是在飯點,不會影響學習的。”


    她偷偷觀察他的臉色,見他眉心稍展,悶不吭聲的樣子,霍煙知道這就算是默許了,正要鬆一口氣,卻聽身邊男人冷聲問道:“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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