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葉建平的宿舍出來,沈明哲走到招待所的大樓下麵,看到那一排高大的水杉,想起來當時和徐小悠第一次在水杉樹下發生的故事,他心裏笑笑,記起來答應過徐小悠的五年之約。


    借著路燈,他走在市委的廊道裏,突然看到前麵一個女人有些失魂落魄,她走走停停,看起來心情頗為不佳。


    沈明哲快走了幾步,直到追上去走到女人的一側的時候,才發現那人竟然是周婭婷。


    沈明哲叫她一聲,周婭婷停下腳步,詫異的看著沈明哲,萬分不信的答道:“師傅?你怎麽在這裏?”


    “匯報一些事情,你這麽晚不回家,一個人逛什麽呢?”沈明哲關心的問道。


    周婭婷似乎喝了一些酒,直到這時沈明哲才聞到她身上散發的酒味兒,她道:“師傅,我們去喝酒,我請你。”


    看看她的狀態有些不對,沈明哲本想給周靈雪打電話,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妥,既然周婭婷不願回家,自然是不想姐姐知道她的心事,於是猶豫之後,便答應了周婭婷陪她去喝酒。


    兩人搭車來到一家迪吧,找了一個較為偏僻的卡座,周婭婷穿著牛仔上衣,黑色的短裙,腳踩著高跟鞋,和沈明哲幾乎平頭的高度,她扶了下自己妖嬈的長發,將服務生剛剛送過來的一杯雞尾酒一飲而盡。


    沈明哲就坐在對麵,靜靜的看著她,她慵懶的神色中,帶著幾分頹廢,抬手拿起沈明哲放在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然後伸手向沈明哲要打火機。


    沈明哲看看她的樣子,知道她有事壓在心裏,於是拿出打火機伸手幫她點上,周婭婷將香煙放在嘴裏,深吸了幾口,緊接著被煙嗆的一陣咳嗽。


    沈明哲皺著眉頭看著她,一直到她咳嗽不止的時候,才起身做到周婭婷的同一側,他伸手把她的手裏煙搶過來,掐滅丟在煙灰缸裏,周婭婷卻不以為意,‘咯咯’地笑了幾聲後,抓過桌上的洋酒瓶,再次倒了一杯洋酒,端起杯子衝著沈明哲道:“來,師傅,我們幹杯!”


    沈明哲看看她,她也那樣直看著沈明哲,直到沈明哲端起桌上的酒杯和她輕輕碰了一下,她才仰頭一口幹了進去,辣得她又咳嗽幾聲,便放下杯子,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她才抬手抓了抓頭發,淚眼婆娑地望著沈明哲,搖頭道:“人生活著為了什麽啊?”


    沈明哲將杯中的酒喝光後,便點著一根煙,一言不發地坐在周婭婷的旁邊,聽著她輕聲哭訴,她的聲音完全被淹沒在震撼的音樂聲裏,沈明哲根本聽不清她的聲音,但他依舊安靜地坐在那裏,目光柔和地注視著她,用心去傾聽,按常理來推斷應該是感情之事吧?


    沈明哲心裏這樣推斷著,記起來曾經那晚在水庫的小木房裏,周婭婷錯把他當成了男朋友小磊,兩人差點兒發生了關係。


    等到周婭婷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再次伸手摸向酒瓶時,沈明哲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輕輕搖頭,接著用另一隻手摸過洋酒,仰脖喝了進去,隨後他站起身子,牽著周婭婷的手,拉著搖搖欲墜的她走進舞池裏,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奮力舞動著身體。


    周婭婷一直怔怔地站在他的身邊,直到被沈明哲手舞足蹈的感染,她才抬頭笑了笑,也拚命地扭動腰肢,甩動長發,奔放地舞動起來。


    沈明哲清楚,女人在失意的時候同樣需要發泄,而對於經濟情況不太好的周婭婷來說,最好的發泄莫過於醉酒之後的放肆,在沈明哲的眼中,她就如同一朵豔麗的玫瑰,在迷離的燈光下怒放,搖曳生姿。


    在一串高昂的舞曲過後,意猶未盡的人群如潮水般退了回來,迪吧裏的風格一轉,趁著眾人休息的期間,響起一首憂傷而舒緩的歌曲,沈明哲走回到卡座裏坐下,回頭卻發現周婭婷沒有跟過來,他趕忙站起來掃視過去,發現周婭婷正站在吧台附近,又點了一瓶洋酒,此刻正在咕咚咕咚的吹瓶,附近有兩個男人左右圍著她在不斷的喝彩。


    沈明哲趕緊走上前去,對著兩個男人說道:“都一邊去,這次我女朋友。”


    兩個男人央央不信的走開,周婭婷已經將小半瓶的洋酒喝完了,沈明哲趕忙搶過來酒瓶,上前安慰道:“婭婷,何必呢,這樣傷害的還不是你自己?”


    周婭婷似醉非醉的笑了笑,抬手叫住身邊經過的服務生,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瓶,豎起兩根手指,示意服務生再拿兩瓶,她打開小包卻發現錢不夠了,於是問道:“帥哥,刷卡怎麽樣?”


    服務生將酒瓶放在桌上,微笑著搖搖頭。


    周婭婷醉眼朦朧的有些失望,她將提包放在桌上,往沈明哲的身邊倚靠過去,吐著酒氣說道:“師傅,剛才我請你喝酒了,現在你請我喝吧,我陪你跳樓,陪你聊天,陪你睡覺。”


    沈明哲白了她一眼,知道她已經醉了,他拿出鈔票給了服務生,然後將兩瓶洋酒拿過來放在自己身邊,轉頭望著那張天使般漂亮的臉孔,道:“婭婷,喝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剛才太吵了,我沒聽清楚,你把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我看看該怎麽幫你,如果我能解決,在喝了這兩瓶酒一醉方休也不遲。”


    周婭婷拿著吧台上一個空杯子,往桌上輕輕的敲了幾下,忽地又咯咯笑了起來,那聲音卻顯得有些淒楚,笑聲過後,她扭頭看著沈明哲說道:“就算說了又有什麽意義,你不懂,你們都不懂……”


    “小磊現在怎麽樣了?”沈明哲試探著問道,他心裏非常清楚,能夠讓周婭婷變成這樣的應該就是那個小磊吧?從在水庫邊周婭婷和小磊的對話裏,他聽得出來周婭婷是深愛著小磊的。


    沈明哲看著心力交瘁的周婭婷,讓人有些心碎的感覺,他自然是猜到了周婭婷不告訴姐姐的原因,從小到大周靈雪已經替她超碎了心了。


    周婭婷揚起臉來,再次放蕩不羈地笑了起來,接著輕輕歎了口氣,抬手撥弄一下額前的秀發,神色黯然地輕聲道:“算了,不要問了,師傅,你請我喝酒吧,也許這輩子是追後一次了,明天我就會離開嶽州,走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


    “逃避是懦夫的表現,你覺得可以解決問題嗎?”沈明哲搖晃著手裏的洋酒瓶,透明的泡沫在酒瓶裏越來越多,直到最後他都有些困惑了,感情問題是多麽複雜的事情,自己何嚐不在迷茫呢,在那些透明的小泡沫裏,他仿佛看到一張張美麗的麵孔,妻子李燁,嫂子周靈雪、記者周美美、東臨的郭晴兒、馬家兒媳沈涵,嶽州的徐小悠,甚至玉州的張靜然和張雨寒姐妹……這些女人都在他的心裏,都有著各自的位置,丟掉哪一個,他都舍不得。


    周婭婷雙手捂住臉,半晌沒有做聲,許久之後,她拿開雙手,衝著沈明哲喊道:“師傅,給我酒,我要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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