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時候,歐陽震華打電話過來,問“沈書記,今晚有安排嗎?”歐陽振華的聲音顯得很低沉,似乎剛剛經曆過重大事件一般,透露出一緣疲憊。


    “歐陽縣長有事?我在雲嶺一向很請閑,晚上還真沒有安排過活動。”


    歐陽震華接著開口道:“一會我派車去接你,世友大酒店,我們聚聚,算是給我送行吧?”


    晚上在世友大酒店的包間裏,沈明哲在侍應生的指引下打開房門,便見到坐在桌前的歐陽震華,滿滿的一桌菜,歐陽震華自斟自飲。


    他見沈明哲進來並未起身,伸手向身邊空位指了指道:“沈明哲書記請坐!”


    沈明哲並未過去,隔著那張大圓桌坐到了歐陽震華的對麵,歐陽震華自嘲的笑笑,端起手中的酒杯道:“沈明哲,不,沈書記,我自飲一杯,首先是歡迎你到雲嶺來任職!”


    說完歐陽震華一揚手,咕終一聲幹了一杯,拿起桌上的五糧液再次斟滿。


    沈明哲見歐陽震華的反應有些異常,便靜靜的坐在那裏看歐陽震華表演,以靜製動,先摸清歐陽震華的脈絡在對症下藥。


    “這第二杯,我感謝沈書記為雲嶺百姓所做的一切!”說完這句話,歐陽震華並未向上杯酒那樣一飲而盡。


    這次他有點意興闌珊的繼續道:“我自當兵複員回家那天起,就發誓讓雲嶺百姓過上好日子,到現在已經三十年了,百姓依然一貧如洗,沈書記撇家舍業,到雲嶺為雲嶺百姓謀福,我歐陽震華敬佩你!”說到這裏歐陽震華一揚手第二杯酒一飲而盡。


    歐陽震華拿起酒杯接著斟滿,目光堅定的看著沈明哲道:“沈書記,我歐陽震華曾經參加過幫會,拜過把子,打過群架,殺過人,但是我敢以我的頭顱明誓,我絕沒於過半件有損雲嶺百姓的事!”


    “新苑居的事怎麽解釋?”見歐陽震華慷慨激昂的樣子,沈明哲打斷道。


    “沈書記,我有苦衷呀!你看雲嶺縣這四座辦公大樓和宿舍樓,你看看雲嶺縣的官員出入的驕車,這都是那裏來的呀!”說著歐陽震華指了指新苑居的方向。


    “為了能在寬敞明亮的環境辦公,為了出入能坐上轎車,你就可以置國家法律於不顧,把人民的利盞拋在腦後,把那些吃喝嫖賭的事引到雲嶺來?”


    “換了我,寧願坐在茅草屋裏辦公,寧願出入步行,也絕不會允許新苑居這樣的地方出現在雲嶺!你這是在犯罪,你是雲嶺的罪人!”沈明哲的話也很激烈,說完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來也不含糊,一口見底。


    沈明哲的一席話戳到了歐陽震華的痛楚,歐陽震華放下手中的酒杯,霍的站起。


    他衝沈明哲道:“我犯罪算什麽,就算受世人唾罵也沒什麽,百姓每年年底指望著人家發錢過年呀,就為了雲嶺數十萬百姓每年每戶能領到五十元的過年費,我歐陽震華被人罵也值了!”歐陽震華說完坐了下來,重新端起酒杯一口幹了。


    聽到歐陽震華的最後一句話,沈明哲驚呆了,歐陽震華的一番表白徹底顛覆了自己對歐陽震華的評價,自己眼中和柯震東同為窮凶極惡之徒,而他轉眼間就成了一心為民的好官!


    沈明哲心中也知道歐陽震華和柯震東不同,歐陽震華盡管和幫會藕斷絲連有著說不清道不明關係,但是歐陽震華在雲嶺百姓中威望極高,也確實為雲嶺做過很多好事,柯震東儼然就是一個追名逐利不擇手段的混混。


    “現在我繼續說我的第三杯酒,我知道沈書記是一個好官,是真心為雲嶺百姓著想的,我沒文化,大老粗,三十年都沒讓雲嶺百姓過上好日子,今天我喝下這杯酒就一個意思,盡管我以後離開了雲嶺,隻要你有需要,一個電話,刀山火海我皺皺眉頭,就不叫歐陽震華。”說完歐陽震華又是一杯喝盡。


    聽歐陽震華說完這話,沈明哲從手邊的公文包裏拿出幾張紙,起身遞到歐陽震華麵前。


    歐陽震華接過來一搭眼,冷汗增增的順著衣服留下來,被酒精衝昏的頭腦猛地請醒許多。


    這幾張紙上一筆一筆的清晰記錄著歐陽震華這幾年來的違法事跡,有世友大酒店的違法違規,還有幾筆涉及到新苑居,雖然真正損害人民利益的事確實是一件沒有,但確實也不是光鮮的事情。


    歐陽震華越看越驚駭,正要準備將這棵紙撕成碎末,斜眼看到沈明哲淡定的表情,動作瞬間停止,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恭敬的將紙遞回沈明哲手中。


    歐陽震華意識到沈明哲要想拿下自己的話,恐怕這些材料現在早就在紀委了,看著沈明哲那年輕的臉龐,歐陽震華感歎真是有誌不在年高,無誌空長百歲。


    試想在得到這麽有力的證據後,有幾人能像沈明哲這樣淡定,做到引而不發,這份心智,這份修為與他的年齡極為不符。


    “這些都是孟大奎同誌親手遞交給我的!”沈明哲步步緊逼,眼見著歐陽震華精神高度緊張,麵臨著崩潰的邊緣,沈明哲打算一蹴而就。


    酒是摧毀人意誌的東西,很多人在喝多了酒後都變得很脆弱,因為酒能讓警惕的人放鬆下來,歐陽震華也不例外,這麽些年壓在心底的痛苦在沈明哲麵前迸發。


    “孟大奎?”聽到這個名字歐陽震華似乎回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雙目無神、呆若木雞的直視著遠處,腦海中浮現出一身淺綠色的軍裝的他,時時跟在自己的後麵。


    歐陽震華想到孟大奎,二人的矛盾淵源頗深。唉!歐陽震華長歎一聲,麵對著沈明哲娓娓道來,把自己聯合柳泉鎮鎮長孟之寬陷害孟大奎貪汙的事一五一十的講解出來。


    沈明哲恍然大悟,明白了歐陽震華對孟大奎的事異常驚慌的原因,聽著歐陽震華講完,沈明哲心中一個謎團解開,他拿起那幾張紙,刷刷的撕了一個廢碎。


    歐陽震華意外的看著沈明哲的動作,心中澎湃萬千,這次他沒有倒酒,而是大喝一聲“沈書記,你的這份情,我歐陽記下了。”接著拿起來酒瓶咕嘟咕嘟的痛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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