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是陸梅講話,這次陸梅的講話也沒有照本宣科,而是重點講述了嶽煤改革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傳達了市委市政府對嶽煤的重視,對嶽煤上千員工生活的關心,陸梅承諾說隻要工人們配合嶽煤轉型改革,每個工人都能獲得實惠,大家與其抱著一個破鍋子不放,不如重新把鍋溶化了,鑄成一個新鍋子。


    陸梅作為常務副市長是不能常駐嶽煤的,所以嶽煤的主要事情應該由兩位副組長來推進和協調,在督察組的成員中,潘國平的行政級別是最高的,是實打實的副廳級幹部,但他的性子軟綿綿的,是遠近聞名的好好先生,他之所以能當上國資委的副主任,倒不是因為背景極深,或者是能力遠超他人,主要是因為他的前任犯了事,國資委無人可用,潘國平便落入上級領導的視線,從處長的位置提拔起來,隻是此人做事雖是四平八穩,卻是謹慎有餘,氣魄不足,凡事總以謙讓為主,不爭不搶不當頭,這其實也算是一種中庸的處世之道。


    並且,調查組的組長又是常務副市長陸梅,雖然國資委作為嶽煤的上級主管,但正是由於潘國平的這種性格,陸梅實際上已經將督察組的大權交在了沈明哲的手裏。


    沈明哲作為雲嶺的縣委書記,做這個調查組的副組長,倒是綽綽有餘,起碼調查組的成員們,大都還是服氣的,隻是嶽煤集團的中層們不會這麽想,在他們的眼中,這位談吐不凡的縣委書記,想必是後台無法想象,否則哪有縣委書記,統領著市裏眾多部門來督查的?


    陸梅的講話完畢後,會議繼續進行,由由市委督查室的梁美鳳同誌發言,她清了清嗓子,抬手彈了彈麥克風,便開始抑揚頓挫地講了起來,梁美鳳主要講的本次督查的相關內容,算是業內指導,讓嶽煤的內部人員準備相關的資料,作為市委秘書長趙誌民的老婆,沈明哲第一次看見梁美鳳講話,總體上看來還不錯。


    隻不過剛剛講了沒幾分鍾,會議室的大門忽地被人推開,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突然出現在門口,這人約莫有三十多歲,麵皮白淨,身材消瘦,穿著一身筆挺的西服,麵對眾人的目光,他穩穩當當地站在門口,抱起雙肩,麵帶微笑,甚至可以說是嘲笑。


    這位年輕男人的出現,讓會議室裏陷入了短暫的混亂,霎時間,台下頓時如炸了鍋一般,眾人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屋子裏嗡嗡聲一片,很是嘈雜,主席台上的梁美鳳也愣了,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講稿,眾人這種表現,她隻能暫停講話,皺著眉頭瞥向門口,上下打量著這位突然到來的不速之客。


    主持此次會議的嶽煤集團副總吳繼平見狀,趕忙從座位上站起,一路小跑到那人身邊,輕聲和來人低語幾句,隨後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拉著他往門外走,沒想到來人很是執拗,非但沒有聽從他的勸告,反而抬手猛地一推,將他推了個踉蹌,險些當場摔倒,那人冷笑著哼了一聲,走了幾步到座椅的最後一排,直接坐到了椅子上,頭顱靠在椅背上,雙眼依舊曾曾有神。


    此時主席台一端的副總卞宇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盯著那人猛地一拍桌子,問道:“侯副總,市裏的督察組在開會,你亂搞什麽?這樣的無組織無紀律,你別丟了嶽煤的臉麵。”


    那位被稱為侯副總的霍地站起來,指著卞宇道:“卞副總,是不是我丟嶽煤的臉還不一樣呢,你先別急著給我扣大帽子,到底是誰無組織無紀律,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卞宇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沉聲道:“侯副總,你不要沒事找事情,督察組在這裏開會,對嶽煤的將來非常重要,請你配合一下,別再無理取鬧。”


    侯副總輕笑幾聲,反駁道:“卞宇同誌,你一口一聲的叫我候副總,那我問問你,為什麽市裏的調查組來開會,連中層幹部都參加了,唯獨沒有通知我,你安的是什麽心?別說我不講道理,無理取鬧,正好當著市裏領導和各位同事的麵,咱們把道理擺出來,孰對孰錯,讓大家來評評這個理!”


    卞宇的臉色一沉,目光變得淩厲起來,語氣凝重地道:“侯超,本來我不想公開這個消息,但你現在這樣,也別怪我不給你留麵子,黨委收到你的舉報材料,材料已經轉交給紀委調查組,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你還是先休息一段時間為好,我們這樣做,其實是為了你著想,請你端莊態度,早點配合紀委的調查,把事情搞清楚,不要再借題發揮,擾亂會場秩序,影響調查組的工作。”


    侯超冷笑了幾聲,搖頭道:“什麽舉報材料?如果汙蔑我的舉報材料也有人信的話,那我可以隨時舉報你十條八條,明明是有人在整我的汙蔑材料,我怕什麽?我侯超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堂堂正正,紀委的同誌確實找我談過話,但是並沒有對我采取措施啊,也沒有任何處分啊,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倒要反問你一句,潘奕出事以後,在座的各位副總哪個沒被談過話?為什麽偏偏停我一個人的職?這是你個人的決定還是黨委的集體決定,今天當著市委調查組的麵,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他這番話說完,會場裏的喧嘩聲更加大了起來,本來這些天,嶽煤內部的傳聞就極多,經常會有各種謠言出現,今天說這個被停職了,明天說那個被紀委帶走了,都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而其中關於侯超的消息最多,這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他和公司前總經理潘奕有親屬關係,兩個人是遠方親戚,侯超的妹妹嫁入了潘家。


    潘奕的事情出來後,侯超自然也就成了眾人懷疑的對象,在潘奕的愛人也被檢察院帶走後,關於侯超的猜疑,就更加大了起來,其中不乏一些被傳得沸沸揚揚的細節,侯超配合潘奕貪汙,挪用公款,涉及金額幾百萬上千萬,更有甚者,竟說他在玉州省城裏都買了別墅和商鋪。


    卞宇本來被工人鬧事的事情攪得心情極為不好,自覺在督察組麵前丟了人,這時見侯超借機發飆,便懷疑那件事情是他背後指使的,心裏更加憤怒,他見場麵有些失控,忙冷著臉拍了幾下桌子,麥克風裏發出‘砰砰’幾聲大響,屋子裏頓時安靜了許多。


    不過由於這麽多領導在場,卞宇拍完桌子又自覺不妥,於是略帶歉意地向督察組這邊領導們點點頭,尷尬地笑了笑,隨後轉過頭來,衝著門口的侯超,黑著臉道:“侯超,你應該知道,你有意見可以私下談,督察組的領導們都很忙,請你別再無理取鬧。”


    侯超倒是據理力爭,分毫不肯相讓,紅著臉道:“無理取鬧的是你,我侯超光明磊落,做事坦蕩,我為什麽要私下談?我沒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如果我違紀了,紀委會來查我,違法了,檢察院的人會來抓我,黨委不能光憑子虛烏有的舉報就停我的職,要停也成,你把黨委的紅頭文件拿出來,或者是集團公司的職務罷免公告,我可以離開嶽煤,馬上滾蛋。”


    卞宇被侯超搞了突然襲擊,由於事先準備不足,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場麵,對於暫停侯超的職務,他還真沒在黨委會上討論,這倒不是他粗心大意,而是潘奕去世後,各位副總經理,黨組成員也都各揣心腹事,所以沒有召開黨組會議,而現在侯超突然提出來這個問題,導致他比較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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