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對倪金這個人沒什麽好印象,但不管如何,倪金也是鏡州市紀委書記,將人家拒之於千裏之外也不妥。梁健就說:“你讓他來吧。”


    第二天一早,梁健故意來得遲了一些,果然,倪金就已經等在了秘書牛達的辦公室裏。他本來還架著二郎腿,看到梁健走進來之後,立馬就把腿放下了,唰地站了起來,從牛達辦公室裏走出來,雙手垂著,尊敬地稱呼了一聲:“梁省長,您早。”梁健也沒有表現得特別熱情,淡然地說道:“來啦?進來吧。”


    牛達已經快步過去,替梁健開了鎖,推開門等在那裏。梁健走進去,倪金也跟了進去。梁健沒有去沙發坐,而是走到了辦公桌的後麵坐下,在皮椅子裏一靠,看著倪金,說:“坐吧。”倪金這才敢在梁健對麵的硬椅子中坐下來。牛達將梁健的茶杯端來,又給倪金端上了一杯茶,然後關門出去了。


    倪金神色很謹慎地說道:“梁省長,自從您當了常務副省長之後,也沒有來過鏡州,我們也沒有機會上來拜訪,今天特意是來祝賀梁省長的。”梁健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沒有什麽好祝賀的,我們都是組織的幹部,組織讓我們到什麽崗位、幹什麽事,我們都是服從組織安排。”


    倪金的神情就開始有些緊張起來,因為梁健根本不接受他的祝賀,實際上等於是不給他的麵子。倪金趕忙又說:“梁省長,上次您在鏡州的時候,發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有人誣告梁省長參加公款宴請。後來,我們認真核查了誣告者,現在已經有結果了。”


    梁健並不是一個非常記仇的人,反而心胸比較開闊,有些不怎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也就忘記了。所以,在鏡州君逸溫泉度假酒店被人舉報公款消費的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如果今天倪金不提起來,他還真的差點就忘於腦後了。


    但是,倪金一提起來,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這事情發生有多久了!他記得在離開鏡州的時候,當時他就對鏡州市紀委說,沒有其他要求,但是必須把那個誣告者給我查出來。可你們及時去查了嗎?到現在才來匯報!肯定是鏡州市在拖延、或者在等待,直到最近看到梁健擔任了常務副省長,又引進了大項目,地位驟然升高之後,他們覺得再拖可能有麻煩,才來匯報了!


    梁健臉上的笑消失了,對倪金說道:“你們的辦事效率還是蠻高的。”倪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忙解釋道:“不是的,梁省長,我們是為了核準無誤……目前已經核準了,確認了那個誣告者……”梁健不想聽這種解釋,打斷道:“你就直接說結果吧。”倪金就往前靠了靠,匯報道:“我們查出來,誣告者叫林飛,是省政府的工作人員。因為這個人的身份特殊,我們鏡州市沒有辦法處理,所以特意來向梁省長您匯報了。”


    林飛!梁健心裏本來就猜到是這個自己的前秘書林飛了!他點了點頭,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然後又問倪金:“按照你們市裏的處置方式,一個公職人員誣告領導,會受到什麽樣的處罰?”倪金想了想道:“這個可輕可重,輕的話是誡勉談話,重的話是嚴重警告,行政降級都可以。”梁健點了點頭,心中似是有數了,對倪金說:“倪書記,那就麻煩你把這些案件材料交給我們李秘書長吧。其他也沒有什麽事了。”


    說著,梁健就站起身來,從辦公桌裏麵走出來,與倪金握手。這已經是謝客的意思了。倪金與梁健握了握手,但還是尷尬地站在那裏,有種不想馬上走的意思。梁健問道:“還有什麽事嗎?”倪金尷尬地說:“梁省長,很不好意思,我還有一事相求。”梁健知道倪金不會隻是來告訴他關於誰是誣告者的事情,就道:“你說吧。”倪金就說:“梁省長,我想回到省裏來工作。希望梁省長有機會的時候,能不能幫我推薦一下?麻煩梁省長了。”


    看!倪金就是有目的才過來的!倪金難道不知道,他以前的事情惹他梁健不開心嗎?為什麽還敢來梁健這裏請求推薦?


    其實,這倒是顯示了倪金比較成熟的一麵。求人並非隻是求人這麽簡單,有時候求人反而是一種示好的方式。我倪金以前做了讓您梁省長不開心的事,可現在我來求您梁省長幫忙了,以後再也不做讓您梁省長不開心的事情了。這不正是一種示好嗎?


    如果您梁省長肯出手幫我,那就說明已經原諒了我。如果被拒絕了,至少也博得了一絲好感,不會被完全視為敵人。每個人喜歡被需要的虛榮心,大人物也不例外。反正,向梁健來尋求幫助,對倪金來說,就是一件隻賺不賠的好事。並不是誰都能想通這一點,但能想通這一點的人都不是簡單人。


    梁健臉上仍然不動聲色,說道:“我知道了。”也就把四個字給了倪金。他本來還想問倪金要回省哪個部門,但是回頭一想,還是忍住了,隻給了倪金四個字。倪金再也沒有理由賴著不走了,隻好伸出雙手緊握了梁健的右手,表現得很是誠懇:“謝謝梁省長,謝謝梁省長。”隨後,幾乎是倒退著出了梁健的辦公室。


    梁健雖然對倪金隻說了“我知道了”這四個字,但是他還是把倪金的請求放在了心上,至於以後如何處理,梁健就要看情況了。送走倪金之後,梁健把李瑞叫到了自己辦公室。李瑞來了就道:“梁省長,鏡州市的倪書記已經將案件材料交給我了,正要去處理。”梁健問:“你打算怎麽處理?”李瑞說:“我想先跟政府紀檢組的孫要剛組長溝通一下,我的意思是從重處罰,調出政府辦公廳。”


    梁健並沒有認可,而是問道:“林飛現在做什麽?”李瑞說:“自從離開了梁省長的秘書崗位,我們就把他放在內勤處,其實是跟駕駛員在一起。沒有什麽具體的工作。”梁健說:“我的意思是這樣,他做錯的事情,就按照黨政紀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寧可從輕不要從重;另外妥善地給他安排工作,看看他有什麽特長的,放到有特長的崗位上去吧。”


    李瑞聽到梁健這麽說,有些吃驚,隨後說道:“梁省長真是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給我們做了一個好的榜樣。等會我就把林飛找來,跟他好好談談,讓他絕對不能再辜負梁省長的良苦用心。”梁健說:“這件事就這樣吧。”


    李瑞剛要站起來的時候,梁健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李秘書長,我還有一個事情問你一下。”李瑞重新坐了下來,麵有疑惑:“梁省長,請說。”梁健道:“上次,你說要介紹我認識一個人,名字叫胡小藍的,她與美華集團有關係嗎?”


    聽到梁健這麽問,李瑞神色一變,隨後就淡然了下來,說道:“梁省長,關於胡小藍的事情,我真的是不好意思。之前,多次想要把她引薦給你,但是每次都事有不巧,不是你有事,就是她有事,後來就沒有碰上。沒有想到,你們後來反而是自己先結識了,這也說明梁省長和胡總之間,本來就有緣分。”


    李瑞說話的時候,梁健就一直靠在椅子裏看著他,似乎是要洞徹李瑞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等李瑞說完之後,梁健又問:“我記得,你上次跟我說過,胡小藍來往於東京和內地。就我所知,我認識的美華集團老總胡小藍,她的公司是在美國。這裏麵的關係,我真的搞不大清楚。”


    李瑞忙解釋道:“梁省長,說實話,我隻認識那個生活在東京的、酷愛咖啡的胡小藍,她是美華集團總裁的這個身份,其實我並不很清楚。否則,當我們江中與美華集團談判的時候,我如果知道,就肯定出麵去幫助爭取了。不蠻你說,我認識胡小藍就是香格裏拉的咖啡廳,當時我和一個朋友去喝咖啡,還買了咖啡機,後來送給了您。直到前兩天,我才知道她就是美華集團的總裁。”


    梁健注視著李瑞,看他說話的樣子,似乎都是真實的,否則就是預演了好多遍,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梁健又問了一句:“我聽說,當時你是和一個美女去香格裏拉喝咖啡的。那個美女是誰啊?”李瑞的臉上有些發燙,隨後他尷尬地看著梁健道:“梁省長,這是我的一個小秘密,不知能否讓我保守一下自己的私密?”梁健從位置中站了起來,爽快地道:“沒有問題。就這樣吧。”


    李瑞帶著難為情的表情,離開了梁健的辦公室。梁健心想,李瑞難道背後也有風花雪夜的事情?如果有的話,還真看不出來。


    李瑞和紀檢組的辦事效率還真高,第二天對林飛的處理結果就出來了,給予林飛誡勉談話、一年內不得提拔、並調出省政府辦公廳調入寧州市北城區信訪局的處置。北城區目前是集中上訪頻繁的區,工作量也比較大,夠林飛去曆練的了。


    當天傍晚,梁健下班得比較晚,他走入電梯,牛達拎包跟在後麵,按了關閉的按鈕。電梯門還沒有關嚴實,一隻手忽然攔在了電梯門之間。一個人擠了進來。牛達一看到此人是林飛,就本能地擋在了梁健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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