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甄東文,梁健就想到今天白天這事。


    他在環保局呆了這近半年時間,跟甄東文雖然接觸不是很多,但也發現了一些事情。甄東文看似人沒什麽心機,說話做事似乎也不是十分謹慎,可是當你仔細琢磨,卻又發現,他這人身上,你也抓不到什麽可以正兒八經討論討論的把柄。


    一個人如果讓人第一眼看上去就覺得他很厲害,很謹慎,那麽別人就會保持對他的警惕。可一個人如果外鬆裏緊,那麽別人剛開始的時候可能就不會警惕他,這樣的人反而比前者更加可怕。


    梁健忽然覺得,要是單靠自己的力量,還真沒那麽信心能壓倒甄東文。


    梁健想了一個晚上,終於還是說服了自己。他打算,今天晚上就去朱明堂的家裏。決定了之後,他也沒跟老丈人說,也沒跟項瑾說。這一次,他想自己去。萬一朱明堂和張一山一樣擺個臭架子,他不希望項瑾跟著一起過去看人臉色,還有一點原因是,他不希望項瑾他看到像上次一樣他狼狽的樣子。男人,終究還是愛麵子的。


    所以,他早上出門的時候把老丈人給他準備的東西順手就放到了車裏,他打算好了,晚上就找個借口說有應酬不回來吃晚飯了,下了班在外麵隨便吃一點,然後去朱明堂家。


    到了單位,椅子還沒坐熱,蔡根的秘書田望忽然給梁健打電話了,說是蔡根讓他過去一趟。


    梁健心想,難道是為了調研處主任的事情,便匆匆忙忙出了門往市政府趕。


    到了田望辦公室門口,門半掩著。梁健敲了敲門,裏麵的田望抬頭看到是他,忙站了起來,走出來,聲音親切地說道:“您來了啊。市長在裏麵等您,您跟我過來吧。”


    田望的態度和上一次相比較,好了許多。


    田望將梁健送進辦公室就帶上門出去了。蔡根正在批閱文件,頭也沒抬,開口說:“你自己泡茶。”


    梁健泡了茶,剛要去坐沙發上,蔡根抬手指了指桌子對麵的椅子,道:“坐這邊來。”


    梁健拿了茶杯坐了過去。剛坐下,蔡根就說:“找你過來,是想問你上次你說的那個永安區發電站項目的事情。”


    梁健皺了下眉頭,這和他猜想的有些差異。不過,梁健很快鎮定下來,問蔡根:“您想知道些什麽?”


    蔡根放下筆,摘下眼鏡,抬頭看向梁健,道:“你上次說,你帶隊過去檢查的時候,碰到有工人在那邊討薪?”


    梁健如今對董斌那個項目已然有了不一樣的了解,聽了蔡根這話,就回答:“確實是有個這個情況!”


    “那後來呢?後來怎麽解決了?”蔡根又問。


    梁健搖頭:“不清楚。項目方對這個問題沒給過任何解釋。我本來是想查查清楚,畢竟這個項目一直是您十分重視的一個項目,但是項目方一直不配合,而且最近項目方好像停工了。”


    “停工了?”蔡根一驚:“什麽情況?不是最近快交付了嗎?怎麽還停工了?”


    “好像是因為缺錢。”梁健故意說得模棱兩可,但蔡根對這個項目一直很重視,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足以在他心裏生根發芽了。而且,要是梁健說得太過肯定,未免他會起疑。


    蔡根沉著臉沉默了一會後,忽然岔開了話題,對梁健說道:“張書記讓我幫他跟你說聲謝謝。”


    梁健一怔,他說的張書記就是張一山。張一山對他說謝謝?梁健怎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張一山的傲慢,梁健可還記憶猶新呢。


    他正想不通,蔡根忽然又問:“你送了他什麽東西,他這麽高興?”


    梁健心裏驀地一亮,看來關鍵在這。他想通之後,便回答蔡根:“是我丈人準備的一幅畫,我也沒打開來看,他也沒告訴我。”


    蔡根一聽,眼裏忽然掠過些複雜的顏色,而後笑道:“原來是項老準備的,那這幅畫應該至少是副珍品。張一山這輩子,不貪財,不好色,可偏偏就喜歡書畫。項老看來還是很準的。”


    “他跟我說,您是他見過就值得深交的人。”梁健小小的拍了個馬屁。蔡根眼睛微微一亮,問:“項老真這麽說?”


    梁健笑著點頭:“他還說,讓我好好跟著你學習。”


    蔡根笑道:“這話肯定是你自己加的。以你的背景,想必很快,就會跟我齊肩的。不用幾年,那就是我跟著你學習了。”


    梁健道:“就算我幾年後真的超過了您,但是一個人的行為處事心態能力等等這些東西是沒辦法速成的,所以說,我還是要跟您學習。”


    蔡根笑著打量梁健,道:“當初北京城裏那麽多人追求項老的女兒,沒想到項老誰也沒挑,然後挑了你。當時大家都想不明白,現在我算是明白了。雖然同樣是奉承,你的就是要比別人的要聽著真誠。”


    梁健嗬嗬地笑。蔡根顯得此刻心情不錯,笑容滿麵。兩人聊了幾句家常,蔡根將話題說到了調研處主任這事情上。


    蔡根問梁健:“朱明堂那邊你去過了嗎?”


    “還沒。今天晚上打算過去。”梁健如實回答。


    蔡根問:“他兒子的事情,你搞定了?”


    梁健再次照實回答:“沒有。軍隊裏,我沒熟人。”


    蔡根看了看梁健,神色有些怪異,但沒說什麽。


    梁健坐了一會,就出來了。可能是聽到了關門的聲音,梁健走到田望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田望也已經走了出來。他邀請梁健到辦公室裏麵坐坐。


    梁健現在和蔡根關係不錯,跟秘書的關係,自然也要維護一下。於是,便接受他的邀請,進了辦公室在田望對麵坐了下來。


    田望給他泡了杯茶,然後說道:“您先坐坐,我去裏麵問問市長有什麽指示沒有再出來。您等我一下。”


    “好的。”梁健道。他以為田望有事找他說呢。


    沒多久,田望出來了,進門就說:“前兩天會議上討論調研處主任這個崗位調動的事情了。您的呼聲挺高的。”


    梁健沒想到田望會跟他談這件事,梁健聽到這話,本想客氣兩句,忽然想到甄東文這個人,便又改了主意,索性就趁機會探探甄東文的虛實先,便道:“這個崗位吃香,競爭的人好像挺多的。肯定不止我一個人呼聲高。”


    田望似乎沒聽出來梁健的用意,回答道:“競爭的人多,但提上會討論的就那麽三四個人,目前來看,您和甄東文同誌的呼聲最高。”話說完,他好似才反應過來,甄東文是和梁健一個單位的,看著梁健笑著說:“好像您和他是一個單位的,對吧。”


    梁健笑著回答:“是的。”說完,他又說:“這件事,關鍵還是看郭書記和蔡市長的意思。蔡市長肯定是支持我的,郭書記就不好說了。我跟郭書記不太熟。”


    田望想了想,接過話:“昨天會議上,好像郭書記沒發表什麽意見。不過,我覺得你們甄局長的競爭力沒有您強。有幾個支持你們甄局長的,對您的反對意見基本上都是針對您的頻繁調動這件事,而你們甄局長好像有些方麵的問題,還是挺多的。”


    梁健倒是想聽聽到底什麽問題。這段時間跟甄東文接觸下來,好像除了一個男女問題上,甄東文有些端倪之外,其餘並沒發現什麽。不過,田望似乎也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話到這裏,就刹住了,然後岔開了話題。


    “梁局長,要我說,您就放寬心。現在組織上一直都在提倡,要讓領導層盡量的年輕化。就從年齡這一點上來說,您也是占優勢的。”說著,田望笑著打量了一下梁健,接著問:“梁局長,冒昧問一句,您今年幾歲?不會比我還年輕吧?”


    梁健看了看田望,年紀也不大,頂多三十七八。梁健便笑了笑,道:“應該跟你差不多吧。你幾歲?”


    田望說:“我三十五。”


    梁健便回答:“比你略大個幾歲。”


    田望就接過話:“那您可真看不出來,看著比我年輕多了。”


    “做秘書辛苦。休息得少,操心得多,看著是會憔悴一些。不過,等熬出頭就好了。”梁健說道。


    田望聽後,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什麽熬出頭不熬出頭。我覺得跟在蔡市長身邊挺好的。這外麵的世界呀,不好待。”


    這話有多真就不好說了。當秘書的辛苦,梁健還是很清楚的,他當年也是這麽過來的。梁健就道:“外麵的世界再不好待,也總得要去的。咱也得給別人留點機會,對不對?”


    田望嗬嗬地笑了。


    梁健又坐了五六分鍾,茶喝得差不多了,就起身離開了。田望作為秘書,工作也是很繁忙的,梁健要是坐得時間長了,就耽誤人家工作了。


    說來也巧,梁健下樓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朱明堂和他的秘書。


    梁健忙跟他打了個招呼,朱明堂看了他一眼,隻點了點頭,就走開了,態度十分冷淡。朱明堂肯定認得他,一起吃過飯,梁健就坐在蔡根邊上,他不可能這麽快就快忘了。要是正常情況,朱明堂不看僧麵看佛麵,看到梁健跟他打招呼,回應一聲總是要的。可他隻是十分冷漠的點點頭,這反應,有些異常。


    蔡根那天能邀請朱明堂一起吃晚飯,就說明兩人關係應該不至於很差。那麽,朱明堂的冷淡,應該隻是針對於梁健。


    梁健原本堅定的決心,忽然有些動搖了。晚上這一趟,是去還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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