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個有些熟悉的車牌,梁健心裏忽然一亮。之前總覺得不太對的事情,一下子就對了。


    江河被帶走,不是因為他的那封信,是因為還有人舉報了他。而這個人,應該就是甄東文。


    江河兩天都沒回來了,再回來的可能性不大。隻不過,關明明還在。難道說,這件事的鍋都讓江河一個人背了?


    對梁健來說,江河走不走的影響倒不是很大,隻不過也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一下,但關明明要是能走,卻是讓梁健心裏清淨不少。


    而且,這關明明也幹淨不到哪裏去。就光淨水項目那件事,她應該就拿了有五十萬左右。這女人,胃口不小。而且,她不但胃口不小,而且肆無忌憚。


    回到辦公室,關明明正好從辦公室裏往外走,和梁健碰麵,她抬頭看了一眼,哼了一聲就踩著她那雙十公分的高跟鞋噔噔噔地往外走,昂著頭,就像是一頭驕傲的孔雀。那天,她和趙靜吵架,梁健先是把她關進辦公室,又是在甄東文麵前替趙靜說話,所以關明明這幾天把對梁健的厭惡都寫在了臉上。


    梁健本來對她就不喜歡,經過這一樁事,就更不喜歡了。此刻看到她拎著包往外走,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就喊住了她:“關明明,你去哪?”


    關明明停了下來,轉過了半個身子,斜著眼睛看著他,神色驕傲不屑地回答:“我出去辦事,怎麽了,梁處長這也要管?”


    梁健見她態度如此囂張驕傲,心裏也有了傲氣,立即就說道:“難道我管不得?”


    關明明聽了,眼睛一白,哼了一聲,道:“那也要你有這個權力管才成!”


    關明明這話說出口,今天剛回來上班的楊秀梅立即就上來打圓場:“明明,你怎麽說話呢,梁處長問問你去幹什麽,也是應該的嘛!畢竟,他是處長,我們做什麽事情,也是應該要跟他匯報一聲。”


    楊秀梅雖然是個市領導夫人,但人還算低調,用通俗的話說,情商比較高。她這話,不僅給了梁健麵子,也給了關明明台階。梁健雖然不需要她幫助給麵子,但也還是感激她的這番話,不過關明明就不太識趣了,楊秀梅遞了個台階,她立即就一腳把這台階踢開了,冷著臉說道:“他是處長怎麽了?我跟他匯報?他算哪根蔥?行了,秀梅姐,我趕時間,先走了。”關明明說完,還不忘剜了梁健一眼,才扭身像隻高傲的孔雀一樣噔噔噔地走了。


    楊秀梅帶著不好意思地笑容來跟梁健替關明明道歉:“梁處長,你別生明明的氣,她也就是小孩子脾氣,一時的。”


    梁健笑了笑,岔開了話題:“你傷怎麽樣?”


    “沒事了。多謝梁處長關心。”楊秀梅回答。


    梁健又道:“其實處裏也沒什麽事,你多休息幾天也沒事的。”


    “不用,在家也沒事,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來上班,起碼還有人陪著不是。”楊秀梅笑道。


    “那也行。那這兩天,你工作少做點,分一點給其他幾位男同誌。如果感覺累,也可以早點回去休息。”梁健道。


    楊秀梅笑著謝過梁健。


    梁健回到自己的那間小辦公室,坐下來後,想著剛才關明明那態度,心裏便有些生氣。雖說,好男不和女鬥,但工作和生活是兩回事。這關明明雖然是個女人,可也是個下屬。攤著這樣的下屬,梁健算是運氣不好呢,還是不好呢。


    想著那封信,送過去都幾天了,怎麽就一點動靜也沒有呢?如果說,紀委重視了這封信,當回事地查這件事,那麽不應該隻是江河被帶走,關明明應該也是脫不了幹係的。


    梁健清楚地記得,那封信中,對於關明明在淨水項目中拿錢這件事,可是有確鑿證據的。


    可現在,江河被帶走都三天了,關明明還好端端地在這跟他吵架,這隻能說明,那封信雖然送到了陳亭的手裏,但肯定哪裏出了什麽問題。


    什麽問題呢?


    梁健有些想不明白。


    沒等梁健想明白,江河被撤職的消息就傳來了。這環保局中,一片嘩然。江河在環保局中,素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另外那位副局長手裏的權力跟江河完全沒辦法比。大家都在說,等甄東文把位子讓出來,輪到的肯定是江河。


    可,這世事變化得太快了。江河被撤職,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這事情就已經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梁健去吃飯的時候,聽到食堂裏不少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每個人都在拚命地從江河這位‘失敗者’身上尋求正義感。


    吃過飯,回到辦公室,原本每天都要休息一會的他,靠在椅子裏,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江河的事情,進展得太快,他連其中到底產生了什麽貓膩都還沒想清楚,這事情就已經結束了。


    一種挫敗感在他的心底油然而生。第一次當一個幕後推手,去推動一件事的進展,結果卻是以失敗而告終。很明顯,這次的事情,實際上並不難。因為真相大部分清楚,梁健要做的,隻是化身東風,在那條借箭的草船上推上一把。可他,卻推歪了。這就證明了,他在這方麵的能力,是不成熟的。


    挫敗感在心裏一旦產生,就會容易滋養長大。梁健不想讓這種挫敗感放大,影響他的今後,所以,這件事,他還是得要想辦法‘撥亂反正’,重新那這條偏航的船回歸正途。


    梁健在快下班的時候,將李啟東叫到了辦公室。最近這幾天,李啟東的工作明顯少了許多,甄東文已經開始表現出他對李啟東的不待見。所以,短短幾天,李啟東在局裏的地位和人緣,可謂是一落千丈。


    李啟東進門,臉上就露出了一些不信任的神色。看來,他也不笨,應該也猜到了,那封舉報信,最終還是沒能產生什麽效果。


    畢竟,關明明還好端端的在那。


    “梁處長,你找我什麽事?”李啟東站在門口,就不肯往裏走了。梁健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那扇沒關好的門,道:“你先把門帶上。”


    李啟東猶豫了一下,轉身將門帶上了。但神色總是不太和善,隱隱中還露著一絲怨恨。


    梁健裝作沒看到,指了指桌前的椅子,道:“坐吧。”


    李啟東沒動,道:“我還是站著吧。梁處長有事就說,我還有事,趕時間。”


    “心裏在怪我吧?”梁健看著他道。李啟東神色微微一變,目光閃爍著回答:“我能怪梁處長什麽。梁處長說笑了。”


    梁健嗬地笑了一聲,岔開了話題,問:“趙靜最近怎麽樣?”


    提及趙靜,李啟東的神色忽然就冷了下來,立即回答:“我不知道。”語氣中的怨氣,可比他對梁健時的要濃厚多了。


    梁健覺出不對,就問:“是不是出什麽情況了?”


    李啟東抿著嘴沉默,但幾秒過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她被調到東城區環境保護局去了。”說完,他頓了頓,又道:“她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接我電話了。我去她家找她,她也不見我。”


    梁健聽他說完,心裏就咯噔了一下。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間,好像就透徹了。趙靜忽然被調去東城區環保局,而且又和李啟東斷了聯係。趙靜的這些變化,都在暗示著,或許問題就出在趙靜身上。


    對於一個局長來說,將一個科員安排到下屬部門去,並不是什麽難事。但要是想悄無聲息地進行,那就有一定的難度了。趙靜調去東城區,正規程序肯定還沒走。


    不過,這其中還是有矛盾。趙靜是甄東文親自開除的。甄東文如果想將趙靜調走,何必繞這麽大一個圈,這就說明,這中間肯定是有緣故的。


    梁健想到,當初那封信最後是讓趙靜交給陳亭的。或許,問題就出在了那個環節上。趙靜很可能沒將信送出去,也有可能,信被趙靜換了,然後導致了這件事並沒有朝著梁健期望的方向走。但,趙靜這樣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那麽理由是什麽呢?


    或者說,趙靜和甄東文之間,又產生了什麽樣的交易?


    梁健甚至想到,或許從趙靜跟關明明吵架,就是一個局呢?


    但無論怎麽樣,梁健心裏都是不舒服,原本以為想得很周到的局,卻沒想到被人悄無聲息的給破壞了。這種感覺可不爽。


    舊的疑問解決了,但又出現了新的疑問。不過,大概可以確定,趙靜未必真的就那麽無辜,這一次的事情未能如願的關鍵,說不定就在趙靜身上。


    知道這個後,梁健反倒是沉下心來了。


    晚上回到家中吃過晚飯,他就躲進了書房,給小五打電話。


    小五剛開始沒接,過了一會,才給他回過電話來。


    梁健仔細問了問他,那天讓他去找趙靜,見到趙靜之後發生的事情。每個細節,梁健都問了。


    雖然沒發現什麽,但更加確定了問題就出在趙靜身上。


    原本對這件事,梁健是出於一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外加自身好奇的心思,才插手這件事。可事情到了這裏,梁健心裏卻已經被激起了好勝心。


    這麽簡單的一樁事,他要是都不能完美的處理好,那麽他又該如何去應對以後那些必然會降臨的更複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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