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回到太和沒多久,有人就已經從山口區這邊收到了消息,得知了今天的意外。廣豫元那邊收到不少電話,都來問梁健有沒有什麽事。


    這都是一種關心,證明自己的存在。其實,他們既然收到了這個消息,那就應該也知道,出事的不是梁健的車。


    廣豫元跟梁健說了幾個關懷的電話,是不是全部,梁健不肯定。不過,這幾個名字梁健還是記住了。既然他們有意想向自己靠緊,梁健也沒必要將他們推得太開。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梁健是越來越明白,一個人在一個政府,根基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


    很多時候,能力的表現,就在於你能讓這個政府裏多少人臣服於你!


    第二天,梁健讓翟峰將原本安排好的事情推後,再次趕赴山口區。進涇縣的路成了這樣,交通不便的地方,想必其他方麵肯定也會落後很多。


    繁華都是和交通有一定必然關係的。


    有了第一條的教訓,梁健隻讓區裏去了一輛車帶路,廣豫元也和梁健坐到了一輛車內,兩輛政府車和一輛日報的車,慢慢悠悠地開進了山裏。原本是兩個小時的車程,走了三個小時,終於到了那個坐落在四麵環山的山穀裏的小縣,涇縣。


    涇縣的風景很美,車子開到縣外那條山崗上時,從車上往下看,那將整個山穀盡收眼底的感覺,真的很棒。陽光從頭頂灑落在穀底,一片金光中,就像是神祗一般。周圍青山綠水,梁健忽然想,交通閉塞也有一定的好處,起碼這裏還像是一片世外桃源。雖然貧窮,但空氣清新。隻不過,人嘛,總是希望有錢,大部分人追求的生活品質都是需要錢來做基礎的。


    縣裏的人早就已經收到消息,早早地就已經在路旁等著了,車子一到,竟是鑼鼓嗩呐,吹了個震天響。還有一隊婦女腰間係著紅布頭,扭著秧歌,唱著歡迎曲。


    梁健趕忙讓廣豫元去叫他們把這些都停了,後麵的記者卻說這很好,抓緊了機會拍了好幾張照片,才罷休。


    雖然這是涇縣人民熱情歡迎的一種表現,但放到了報紙上宣傳出去,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見解。這個社會,對公務員對政府誤解太深,很多小事都容易被放大化。


    梁健還是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裏,回頭還是要讓宣傳部那邊仔細把關一下。


    縣裏的房子大多都是比較舊的,不過縣政府倒是看著挺新,白牆上畫了水墨畫,看著還挺有幾分味道。旁邊涇縣縣長解釋:“這是之前美麗鄉村的時候,區裏幫忙弄的。”


    梁健看了一眼跟在旁邊的區長,沒說什麽。


    在縣政府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後,梁健提出要去附近的村裏走走。縣長有些為難,道:“這個時候,大多數人家都不在家裏,而且這山路也不好走。”


    梁健道:“沒事,我就四處看看。既然花了三個小時到了這裏,總要實地去轉轉,看看實際的情況,你說對不對?”


    涇縣縣長看了眼山口區的區長,答:“書記說的是。那這樣,我去安排一下,你們先休息一會。”他說完,就準備走。


    梁健叫住他:“安排什麽?不用安排!現在就出發!”


    涇縣縣長有些急了,旁邊的山口區瞪了他一眼,道:“既然梁書記說不用安排,那你就別安排了。現在就出發吧!”


    涇縣縣長這才領著梁健他們往外走。


    梁健看了看山口區的區長和一直沒說話的區委書記,還有涇縣的這兩位領導,覺得有些怪怪的。


    涇縣雖說是個縣,但實際上,縣上的麵積和個鎮差不多。來回總共就兩條街,街邊的建築也都是一些很老舊的建築,街上也沒什麽人,很冷清。


    出了縣,再要往下麵的鎮上村裏走,那就都是泥路了。泥路又窄又顛簸,車子根本開不進去,涇縣的人平時去鎮上或者村裏辦事都是坐三輪車的。那種燒柴油的三輪車,開起來聲音跟拖拉機差不多。六七輛三輪車一起開起來,那轟隆隆的聲音,震得人耳朵都有些受不了,說話都聽不見。


    一路進去,風景都是很好,隻是窮似乎真的很窮。路邊上偶爾會看到一些零星的人家,大半都是九十年代的那種土坯房,很少能見到一棟樓房。而且即使是樓房,也是二十年前的那種樓房,而且沒有牆麵,紅磚直接裸露在外麵。


    到的第一個村,是一個叫洪村的地方。據涇縣的縣委書記介紹,洪村裏基本上都是姓洪的,隻有兩戶外姓人家。村裏的人多多少少都帶點親戚關係,雖然家長裏短地平時也有矛盾,但一旦有外部矛盾,都是十分團結的。


    迎接他們的是洪村的村支書,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頭。老頭雖然有些年紀了,但講話聲音有若洪鍾,性格也十分爽朗。老頭帶著梁健他們在村裏繞了幾圈,村裏的房子大多也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房子,以平房為主,也有兩層的,大都比較簡陋,不像江南這些地方,房子造得都跟別墅一樣。


    走完一圈後,回到村裏的辦公室,是一個平房,旁邊是一個幼兒園,所謂的幼兒園就兩間房,這個時間,有五六個孩子在門前的平地上在玩,不過沒看到老師。


    梁健問村支書:“幼兒園平時有多少孩子?”


    村支書回答:“平時有十來個吧!一半是村裏人的孩子,還有一半是附近村裏的。這裏離縣上遠,放在家裏就得要有一個人整天看著。我們這裏,農活多,不幹活就沒錢過生活,有人看孩子,就少分收入,這吃飯的嘴多了,掙錢的人反倒少了,您說,這日子是不是得越過越窮,所以呀,索性就弄了個幼兒園,雇兩個女人幫忙看,既讓孩子有個玩伴,也解放了大人的時間。一舉兩得!”


    這裏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兒童,年輕人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了,孩子沒人照顧,就放回老家。梁健看著那些一個個玩得很開心的孩子,又想到霓裳。真是人不同命啊!


    梁健又問村支書:“那如果上小學呢?”


    村支書肩一聳,道:“上小學就隻能去縣裏了,不過縣裏遠,每天來回不現實。有些家裏窮,付不起住校費的,往往讀個一兩年就不讀了!”


    村支書說完這話的時候,旁邊縣委書記和縣長的臉色就有些變色,縣長忙打岔說道:“其實這個問題,我們縣裏也考慮過。有些家裏實在貧困的,學校會給予減免住校費,但是還是有家庭不願意去上學。主要還是觀念問題。”


    梁健沒理會,繼續問村支書:“現在村裏,主要靠什麽掙錢?”


    村支書說:“掙錢啊,主要就是靠賣一些山貨。不過,這兩年,不少外麵的人到山裏來采山貨,這收成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村支書所說的山貨,是這裏的一種特產。梁健之前在縣裏的時候,吃過。味道還挺不錯。梁健問他:“那現在大概多少收入一年?”


    村支書想了一下,回答:“好一點的話,能有個七八千到萬把塊。要是遇到收成不好的年頭,一兩千也是常事。”


    他剛說完,突然涇縣縣長咳了一聲。梁健看了他一眼,問:“怎麽?感冒了?”


    縣長忙解釋:“沒有!喉嚨裏有點不舒服,可能剛才是有什麽東西。”


    梁健收回目光,繼續跟村支書說話。


    村支書剛才所報的年收入,是按戶的。一般一戶人家三到四口人,那麽人均年收入在兩三千左右,年成不好的念頭,就隻剩下四五百,這個浮動很大。但是梁健覺得村支書的這個數據是有縮水的,現在的人都往外麵跑,去打工。外麵打工雖然辛苦,但收入還是可以的。不過,外麵開銷也大。


    從這個村裏的房子來看,跟江南大多地方比,那還是很落後貧窮的。


    隻不過和國家級貧困縣來比,似乎又要高一點。


    這些念頭隻在梁健腦海裏轉了轉,並沒有說出來。這一次下來,主要是摸一摸各個貧困縣的實際經濟狀況,調查一下醫保普及的情況,對於是否符合貧困縣的標準,卻不是這一次的目標。


    洪村看了一圈後,沒有多留,就直奔下一個地方。因為每個地方都相隔比較遠,跑完兩個地方,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今天梁健還要趕回市裏,也就沒有再多走。


    回到縣裏後,縣長和縣委書記留吃飯,梁健沒有留下,直接就出山了。出山後,梁健就直接回了市裏。


    回到市裏後,梁健將廣豫元叫到了家裏吃飯。吃過晚飯,梁健先讓廣豫元到書房等他,他陪霓裳讀了會書,才去書房和廣豫元坐了下來。


    梁健這次叫廣豫元過來,是有一個想法想跟廣豫元聊一聊。這個想法是有關於涇縣的。這一次他去涇縣,有比較大的感觸。


    第一是交通不便。這一點最直觀,他們為了這一次的涇縣之行,差點還付出了三條人命。所以,要想讓涇縣脫貧,恐怕修路是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第二是那邊很窮。這一點和第一點,其實是有因果關係的。


    第三就是醫療條件問題。從以往的數據看,涇縣的人長壽的不多,雖然那邊風景不錯,空氣也好,但那邊交通不便,經濟落後,這兩點帶來的就是,醫療條件的不足,和百姓觀念的閉塞。人們生了病,往往都會選擇拖,最好是能自己好,實在好不了,又撐不下去了才去醫院看。可村裏都沒有衛生所,隻有縣裏有個衛生院,條件也很一般,而到區裏路太遠,收費也貴。按照他們的年收入,一年的收入恐怕都支撐不了一次大病。所以,很多人都是小病拖成了大病,然後最後變成了不治。這一點,又聯係到了醫保。梁健這一次下去,並沒有深入地挖掘醫保的問題,但初步了解,醫保在涇縣普及程度並不是很高,很多人家都是沒有辦的。按照涇縣縣長的說法是,百姓不願意出這個錢交這個醫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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