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五點。


    梁健帶著沈連清坐進車裏,從市政府離開。離開前,奔波在城東項目上的廣豫元給梁健打來電話,說華夫在太和,想請他吃晚飯。梁健婉拒了。廣豫元不理解梁健為何拒絕,但梁健也不好解釋,推脫了一句有事就掛了電話。


    車子開出城後,在城郊的一個公交車站停了下來,沒多久,一輛201b公交車開過來停下,走下來幾個男男女女,其中一個,穿著一身運動服,背上背了一個書包,紮著馬尾的女孩子,東張西望地看了一會後,瞧見了停在不遠處的梁健的車,立馬就走了過來。


    沈連清看到她過來,下車幫她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女孩子有些猶豫,看向沈連清,有些羞澀地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要不我還是坐前麵吧?”


    沈連清笑道:“從這裏過去時間不短,後麵寬敞,坐著舒服。快點進去吧,別讓書記等著。”


    女孩子隻好坐了進去,還沒做好,就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梁書記。梁健扭頭打量了他一下,笑問:“小葉幾歲了?”


    小葉回答:“今年三十一了。”


    梁健驚訝地說道:“看不出來!對了,你這次出來,跟家裏說過了嗎?不會有什麽不方便吧?”


    小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一個人,沒人好說。”


    梁健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三十一歲的女研究生,工作長相學曆都還可以,為什麽會到如今還是單身。不過這是人家的私事,梁健也隻是心裏好奇了一下,並沒問出口。


    車子啟動,直奔青陽縣的那個名叫青山的地方。


    路上,梁健問小葉:“你一個女孩子,對釣魚怎麽也這麽感興趣?”


    小葉似乎因為身邊的男人是市委書記的緣故,一直很拘謹,坐也坐得很拘束,整個人一直都繃著,絲毫不敢放鬆。聽到梁健的話,她努力笑了笑,道:“我爸爸很喜歡釣魚,從小就看,看得多了,就自己也會一點。後來有些煩心事的時候,就會自己去釣魚。”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不夜釣。”


    梁健愣了愣,笑:“女孩子夜釣不安全。”


    小葉低著頭,不說話。


    梁健見她這麽緊張,也就不再跟她說話,閉目養神。


    車子開了大約兩個多小時,才到青山附近。梁健睜開眼,讓沈連清拿自己的手機發個短信給霍家駒的秘書,問一問他們到哪裏了。


    很快,沈連清就告訴梁健,他們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到青山了。


    小五跟著說:“我們大概還要二十分鍾。”


    隻相差十分鍾,不太保險。梁健讓小五加快一些速度。十五分鍾後,梁健他們到青山山脈外的一處平地上。


    這青山山脈和太和市許多其他的山不太相同,山上樹林茂密,且多是四季常青的,不像其他的山,到了冬天,就隻剩零星幾顆營養不良的柏樹,其他的灌木叢都成了枯黃的顏色,看起來蕭條無比。所以,平日裏經常會有人到這青山山脈裏來走走看看,呼吸一下這邊的新鮮空氣。漸漸的,這青山山脈裏也就多了些農家類之類。但好在到底還沒有重點開發,所以人不多,到了晚上就更加沒人了。


    梁健在平地上沒見到其他的車,就先下車活動下,等等霍家駒他們。沒多久,就有車燈燈光從遠處亮了起來,然後也開上了平地。


    小許從車子裏跑下來,跟梁健打了個招呼,梁健走到車旁,又跟霍家駒問了個好。然後各自上車,繼續往山裏開去。


    這裏隻是山脈入口,進去還有好長一段路。


    又開了大約四十來分鍾,車子能開的路總算都開完了。一眾人下了車,拿好東西,小五還有沈連清打頭陣,走在最前,小葉緊跟著,然後是梁健和霍家駒,最後是霍家駒的秘書小許還有司機。


    山路不好走,又是晚上,大家都沒怎麽說話,精神全在腳下。一路上,偶爾有山風帶來幾聲鳥的叫聲,怪異的聲音在黑暗寒冷的山裏,總會讓人覺得有幾分恐怖。


    大約兩個小時後,梁健他們穿過一片樹林,然後瞬間眼前豁然開朗,皎潔的月光從天上落下,落在那一汪湖麵上,就好像是落在了一麵深色的銅鏡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讓人炫目。氣喘籲籲地眾人都愣在了那裏,被這美麗的景色都驚住了。


    周圍青山環繞,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個個甲士,正在守護著這藏在深山的寶藏,他們威嚴而沉默。而梁健他們就像是闖入者,竟連說話都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好半響,眾人才反應過來,放開了聲音。霍家駒顯然很滿意這個地方,問梁健:“這地方你是怎麽找到的啊?”


    小葉就在旁邊,梁健也不想占這功勞,便抬手指了指小葉,道:“不是我找到的,是小葉找到的。”


    霍家駒看了眼小葉,有些詫異,對小葉說道:“現在喜歡往山裏跑的小姑娘不多了。”


    小葉緊張又害羞,心裏還有些驚喜。


    沈連清和小五還有小許他們四人忙著去搭帳篷生火了,小葉本打算去幫忙,被梁健叫了過來。三人擺開了夜釣的裝備,坐在了湖邊。


    鉤子一下,便是沉默的等待。梁健也不急著跟霍家駒開口,時間還長,不急。這一等,便等了二十來分鍾。梁健沒釣過幾次魚,以前總學不會這靜坐的功夫,可今天夜裏,卻有些不一樣。這一坐,還真的靜下心來,眼睛望著眼前的平靜無波的湖麵,任由著思緒蔓延開去。這種感覺,很好。


    忽然,聽到霍家駒喊旁邊的小葉:“你那個動了!”


    小葉低呼了一聲,忙去收魚線,收了一半,竟收不動了。梁健本想去幫忙,霍家駒先動了,他便又坐了回去。


    兩人費了一番力氣將魚線收上來,魚不小,估計有七八斤重,被鉤子釣著,身子劇烈的扭動著。霍家駒擔心線斷了,上去一把抱緊,趕緊讓小許將水箱拿了過來,放進去後抬到上麵,才慢慢地去取那鉤子。


    梁健沒跟過去,依舊靜靜地盯著自己那鉤子。


    一會兒後,霍家駒走回來,小葉沒跟過來。霍家駒說:“時間不早了,我讓小葉先休息了。”


    這話潛台詞很明顯。


    梁健笑了笑,沒接話。


    霍家駒在旁邊坐了下來,盯著那個鉤子,也不再說話。沒多久,霍家駒的鉤子動了,魚線輕鬆一收就收了上來,魚不大。霍家駒將它放到了旁邊的水箱裏後,又將魚鉤甩進了湖裏。


    魚鉤入水,在平靜的湖麵上,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忽然,霍家駒開口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這釣魚就跟做事一樣,不僅要沉得住氣,還要懂得看準時機。”


    梁健轉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霍家駒,月光中,他的側臉看著有種胸有成竹的平靜。梁健眯了眯眼睛,然後接上話:“那您覺得現在時機到了嗎?”


    霍家駒猛地轉頭盯著梁健,昏暗中,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就像是兩盞燈一樣。梁健心裏忽然驚了一下,湧出些許疑惑。


    不過沒等他將這些疑惑理清楚,就聽霍家駒說道:“就看東風什麽時候來了!”


    梁健一聽這話,便知霍家駒應該是已經大概摸清楚梁健找他來夜釣的原因了。而且聽霍家駒這話,其中意思很明顯。隻要東風來,那麽他必然會抓住機會。


    梁健按耐住心底湧起的那一絲絲喜悅,沉著氣平靜說道:“如今時代發展迅速,政策也在改變,有些人固守陳規,不肯變通,對我們的工作進展已經產生了嚴重影響。我覺得,既然年齡也差不多了,就該退位讓賢,把位置讓給其他人,也給其他人一個發揮的平台!”梁健說到這裏,轉頭看霍家駒,緩緩問道:“您說對不對?”


    月光下,霍家駒的嘴角慢慢地翹了起來,道:“你說的是太和市的有些人,還是省裏的有些人?”


    梁健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他剛才說的人,在太和市也有一個。梁健頓時明白,不能再跟霍家駒打啞謎了。便開門見山直接說道:“我認為羅貫中羅副省長已經不適合目前的位置了,而且,據我了解,羅副省長有多次違法違紀的行為。這樣的人,作為西陵省的副省長,而且主管西陵省的經濟,實在太不安全了!”


    霍家駒對於梁健所說,並沒有露出些許激動的神情,依然平靜,目光甚至都沒看梁健一眼,道:“你剛才說他有違法違紀的行為,有證據嗎?”


    梁健有些猶豫。霍家駒此刻的平靜,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但轉念想到,霍家駒可以說是自己唯一的選擇,現在不搏一把,恐怕就沒機會了。


    想著,便將自己有錄音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霍家駒終於有些動容,他皺著眉頭盯著梁健,問:“你手上真的有錄音?”


    梁健點頭,然後問霍家駒:“前段時間意外死亡的接待辦主任倪秀雲同誌,你知道嗎?”


    提到倪秀雲,霍家駒看著梁健的目光有些奇怪。梁健猜他可能聽到一些什麽,倪秀雲將自己的財產一半都留給了梁健,這件事,應該不是什麽秘密。霍家駒知道也不奇怪。


    “跟她有關?”霍家駒問。


    梁健點頭:“我懷疑倪秀雲的死跟他有關?”


    霍家駒盯著他看了一會後,忽問:“你是想為她報仇吧?”


    梁健遲疑了一下回答:“有這個原因,但也不是全部。”


    霍家駒沉默了一會,問他:“你說他跟倪秀雲的死有關,有證據嗎?”


    梁健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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