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項部長那裏離開,梁健一個人走了很遠的路,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就那麽漫無目的的走,腦子裏一直想著項部長的那番話。


    他說穩定。


    他說,經濟是首重。


    可是,對於太和市來說,這盤局如果想要盤活,有些痛腳是勢必要去碰的,梁健怎麽想,怎麽看都是避無可避。


    他還說,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讓梁健自己掂量。


    梁健是市委書記,是太和市的一把手,該做什麽?又不該做什麽?


    忽然間,梁健就想起從古就有的一句話,叫做,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也是,這省裏的事,他一個市委書記去操什麽心,自然會有人操心。他隻要管好他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就好了。


    腦中念頭如此一轉,便忽然間就通達了。可是,隱隱間,總是有那麽些不暢然,不舒服。梁健當做沒感覺到,笑了笑便將這些事壓到了心底。


    他看了看周邊,這北京不經常來,即使來了,也很少出來逛,竟也不知道,這一瞎走走到了哪裏。想起小五他們,應該還在項部長家附近等著,便忙給小五打電話。


    電話一通,響了兩下就接了起來。梁健道:“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走到哪了,我微信上發個定位給你,你順著導航過來接下我。”


    “好的。對了,倪小姐走了。”小五忽然說道。梁健驚了一下,這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她一個人去哪了。想著便問:“她有沒有說去哪?”


    “沒說,隻說讓我們不用等她,她自己會回西陵。”


    梁健皺了皺眉,掛了電話後就準備打電話給倪秀雲,可電話撥過去,卻是關機,不由得又是一怔,心裏頓時有些惱火,這女人在搞什麽!


    不多時,小五就將找到了梁健。他一邊上車,一邊給倪秀雲打電話。可電話打過去,一直都是冰冷的機械回複。


    梁健有些惱火地將手扔到了座椅上。小五轉過頭來問他:“那我們現在是直接回去,還是怎麽樣?”


    梁健有些猶豫不定,這倪秀雲忽然消失,手機又關機了,他這心底裏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尤其是剛出過這樣的事情。


    許是他的那些許憂慮擺到了臉上,小五看到了,便說到:“她是接了一個電話走的,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梁健看向小五:“什麽電話?”


    小五搖搖頭道:“講了什麽不清楚,她也就是嗯了兩聲,就提出要一個人先離開。電話是你剛進去沒多久的時候打來的。不過,你剛下車,我就注意到她拿出手機來微信上跟人說了什麽,有可能是她聯係了什麽朋友吧。”


    被小五這麽一說,梁健心底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想到她接待辦主任的身份,這北京多多少少應該也認識幾個人,加上暫時也聯係不上她,也就索性不再管她,吩咐小五,啟程直接回太和。


    還是一路西京線,隻不過回去的速度慢了不少。路上,梁健和小五換了一段,讓他歇了歇,中途在服務區停了停,吃了點東西,趕到太和時,已經是燈火闌珊的時間了。


    梁健徑直回了賓館。剛進房間不久,得知梁健已經回來的沈連清,立即就過來了。他在洗手間洗漱,他在外間泡茶。洗了澡出來,這滿身的疲憊也洗去了不少,坐到沙發上,喝了口沈連清泡的熱茶,整個人狀態好了不少。沈連清見狀,便開始匯報這兩天他不在太和市發生的一些事情。


    這兩天,他是經曆了不少,太和市倒還算平靜,因為是周末,工作上也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吳金海被大金牙接走後,據說都沒在太和歇一晚,立即就帶著一家老小坐飛機走了,生怕走慢了,又被梁健帶回來拷問一番。吳金海走了,雖然有些可惜,但他本身也不是十分緊要的人物,梁健也不過是可惜了一下也就過了。倒是月亮酒店經過這大火一燒,燒出了一些棘手的問題。


    據沈連清說,月亮酒店的張經理已經徹底失聯了,酒店的一些高層管理也都個個拒而不見,在酒店大火中不幸遇難的幾個家屬,找不到人,周末那一天已經開始在酒店外麵阻撓救援隊員的後續工作了。


    聽完這些,梁健沒說什麽。放下茶杯,抬頭問沈連清:“明天星期一,新的環保局局長章天宇同誌要來上任,準備得怎麽樣了?”


    沈連清回答:“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了。”


    梁健點頭,又問:“明天是組織部的那位同誌送來上任知道嗎?”


    “文件上是寫了幹部一處的處長和一位辦公室科員。”沈連清回答。回答這些的時候,沈連清毫不猶豫,對答如流應該是早已記在了腦海中。


    梁健聽完後,想了一下,道:“明天你和豫元同誌到一下場,如果人員上有另外的變動,及時通知我。”


    沈連清點頭記下。


    梁健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便道:“時間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這裏也沒什麽事情了。”


    沈連清沒動,坐在那裏,欲言又止。


    梁健看了他一眼,問:“怎麽了?還有事?”


    沈連清猶豫了一下,道:“剛才晚飯的時候,小青來問了我兩次,打聽您的消息。”


    梁健愣了一下,問:“她有什麽事嗎?”


    沈連清搖頭:“問她她沒說。”


    “好的,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梁健說道。


    沈連清點頭,起身離開。


    小青找了他兩次?梁健皺了皺眉頭想,會有什麽事?想著,他的目光撇到衛生間門後放著的髒衣簍,忽然想到,往常這個時候,小青都會來把髒衣簍裏他換下來的衣服拿走,今天怎麽這個時間還沒來?


    梁健正好還要看會材料再睡,便在外麵多坐了一會,可一直到了十點,這小青還是沒出現。梁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門口,就起身回了臥室,轉眼就將這件事忘到了身後。


    星期一。


    清晨梁健醒的時候,腦子裏就想起了項部長的那番話。經濟發展和穩定,這兩大要素才是市委書記工作的重中之重。


    梁健嘴裏輕聲念叨了一遍才起床。路過電視櫃的時候,忽然看到上麵放著一本書,豁然想起,前段時間拆了這本買來許久一直沒看過的書後,卻還是沒機會看,便順手拿了起來,翻了開來,一眼看下去,正好看到一句話:


    在你麵前的不是一個人,是一條規則。麵對規則,一個人哪怕是個知識分子,也隻能是順勢而為。孔子說,君為臣綱,蔣委員長說一個當一個領袖,‘文’前說馴服工具,後來又說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都是在說這個遊戲規則。而你一旦違背了遊戲規則肯定碰壁,碰壁了就不要怨任何人。


    梁健不由覺得這話說不僅有幾分意思,還有幾分道理,但早上時間不充分,便作了記號後,將這本書放到了床頭櫃上,以提醒自己,睡前可以看上一看,


    洗漱完畢,看了下時間還早,才七點十分不到。梁健走出門朝沈連清的房間看了看,門已經開了,想來已經起來。他便走過去,也沒進去,就在門口,朝裏麵喊了一聲:“我下去走走。”


    沈連清立馬就洗手間中走了出來,問:“我和您一起去吧?”


    梁健道:“不用,你忙自己的就行。”


    走到樓下,今早的空氣似乎比往常要清新幾分,他抬頭看看天空,仿佛能看見幾許藍色,難道是因為煤礦關了許多的緣故嗎?梁健抑製不住地這麽想。


    在樓下花園裏走了兩圈後,出了些汗後,梁健就回了樓上,走到門口,正好撞到來送早餐的服務員。意外撞到梁健,女服務員很緊張,忙低頭彎腰地道歉。梁健仔細一看,竟不是小青,不由驚訝,隨口就問道:“小青呢?”


    女服務員回答:“不清楚,她今天早上沒來上班,人也聯係不上,經理就讓我先代一下班。”


    梁健點頭:“行,你去忙吧。”


    她走後,梁健在門口站了一會,這小青昨天忽然找了他兩回,然後現在又莫名失聯,不會是出什麽事情了吧?


    沈連清過來的時候,梁健隨口對他說了一聲:“回頭你問問經理這小青是怎麽回事?”


    沈連清有些反應不過來,看了看梁健,幾秒後才記下。


    用過早餐,收拾一下,就往市政府趕。


    路上,梁健又給倪秀雲打了個電話,電話竟還是關機狀態。今天是星期一,倪秀雲還關機,這有些說不過去。梁健心裏不由多了些擔心。


    梁健想了想,又吩咐沈連清:“你待會抽空聯係一下省裏的接待辦,打聽一下倪秀雲今天有沒有去上班。”


    “好的。”沈連清記下。


    章天宇到太和市是十點。九點多的時候,梁健正在看材料,沈連清進來告訴梁健,餘有為竟又出現在高速出口處。不過,他也記住了上次的教訓,這一次他低調了許多,可還是有人認出了他,網上還有人就著那張他站在轎車旁翹首以盼的照片作了一首打油詩。


    梁健聽到後,皺了皺眉,這餘有為絕不會因為一個省委組織部的幹部一處處長去高速出口等,這老狐狸也是個精明的角色,既然他將姿態放得這麽低,說明此行當中,肯定有一個身份起碼不比他差的人。想到此處,梁健再次問沈連清:“這一次來的還有其他人嗎?”


    沈連清又將那張名單翻了出來,反複看了一遍後,搖頭回答:“沒有了。”


    梁健猶豫了一下,道:“這樣吧,你通知一下豫元同誌,把這個情況跟他說一說,讓他準備準備。”


    沈連清點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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