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傑拉著葉海在辦公室說了好一會,可問來問去,在陳傑聽來總缺那麽點的味道。在他看來,這一次跟婁山煤礦的“戰役”不說驚天動地麽,但硝煙總是要有的。可上次對峙過後,這三天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葉海就悄無聲息地將這件事給辦成了。一直以來,在陳傑的印象中,葉海都是一個不太擅長言辭的老實人,雖說也有些血氣,但向來是以忍為主。像這回這樣,卻是陳傑頭一回見,除了驚訝之外,也有些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感覺。可,問了半天,葉海回答陳傑的,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話,說是硬來,卻也沒什麽可以稱道的硬氣行為,無非就是帶著人在婁山煤礦門口站了近乎一天一夜的時間。對於這行為,陳傑也不知道到底是應該去感慨葉海的堅韌呢還是該說他傻人隻有傻辦法。但,總歸事情是辦成了,陳傑還是要跟他賀一聲喜。送走葉海,他想起剛才梁建吩咐的事情,一邊尋人去查,一邊自己也動手在網上查起了資料。


    再說回梁建。之所以不見葉海,是因為婁山煤礦的事情梁建已經大概清楚,之前兩人已經通過電話。既如此,見麵也無非就是類似的話重複一遍,另外,也是不希望他因為這件事的成功而心生出自傲。不過,這倒是梁健多慮了。


    葉海從陳傑辦公室離開的時候,心裏還是沒想明白,怎麽那個向來都不將他們放在眼裏的胡東來忽然就親自出來握手言和了。當初,葉海雖然在梁健麵前立下了軍令狀,卻也是有一時衝動的緣故。那會出了梁健辦公室門他就有些後悔了,但話都已經出口,收回來是不可能了。想不到好辦法的他,隻能用了最笨的辦法,既然封不了你的婁山煤礦,那我就堵。他在婁山煤礦前學起了上訪人員的絕招也是無奈之招,本是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竟有了奇效。興奮之餘,大多都是不可思議。此刻對於梁健不見他,他倒是也沒多想,出了陳傑的門,就開始想梁健那句目光放廣一點不用再光盯著婁山煤礦,那到底婁山煤礦是繼續盯,還是不盯了?剛才胡東來從梁健辦公室出來,他也是看到的。


    盯還是不盯?葉海坐上車的時候,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忽然手機響,拿出一看,是新聞推送。葉海掃了一眼後,剛才還在糾結的問題,忽然有了答案。


    自從胡東來來過一趟梁健辦公室後,這婁山煤礦就變得配合了很多,像是一下子變了性。修路的事情,也一下子就落實了。不超過三天,工程隊的人已經開工,而且似乎是為了討好梁健一般,最先動工的是婁山村村口那段路。但,對外的宣傳,一如梁健當初答應婁山煤礦的,明麵上修路的事情,都是婁山煤礦的。但,那些成了精的企業老總都能猜得出來,這背後要是沒政府的影子,以大金牙的吝嗇是絕對不可能去修這條路的,否則婁山煤礦門前那條路又何至於破落成這個樣子。


    而大金牙這一改性,婁山煤礦破天荒地配合,讓一些人的心裏開始沒了底,尤其是一些小煤礦。今年來,上頭已經陸續有消息傳出,可能會嚐試再次關閉一批中小型煤礦。所以,這些原本心中忐忑的中小煤礦老板,看到婁山煤礦的這異常舉動,心裏是更加沒了底。一些想去市政府那裏探探底的,卻被前段時間的那場反貪腐運動震懾著,還沒緩過勁來,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一時間,這太和市的煤礦界,除了那大金牙外,竟人人都有種山雨欲來的危機感。而梁健坐鎮市府,卻根本沒察覺到這些變化,他一心隻在婁山村的事情上。婁山村的事情,是他的一樁心病,不解決,總是難以舒坦,何況,如今又有了三月之約。


    讓陳傑去查的婁山村地的事情,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或者說,並沒有查到梁健想看到的。陳傑匯報上來的情況,和大金牙所說的差不多,隻是如果是僅此而已的話,以大金牙那吝嗇的性格,決然不會這麽容易鬆口。出於直覺,梁健覺得婁山村的地肯定是有名堂的。


    陳傑那邊基本是不抱希望了,梁健將腦子動到了其他地方。下午時分,許久不曾下雨的天,忽然就陰了下來。一大塊不知從哪裏飄來的烏雲,遮住了整個太和城區,不一會的功夫,便電閃雷鳴,一陣狂轟濫炸後,豆大的雨滴嘩地一聲就下來了,雨水砸在窗戶上,發出啪啪啪急促的響聲。這久違的聲音,讓人心生愉悅。梁健站到窗邊,不經意地往下看去,忽然瞧見,有不少人竟跑到了外麵,手舞足蹈。


    梁健笑了笑,這場雨終於還是來了。想起荊州那邊,拿出手機看了看天氣預報,看到這場雨是大範圍強降雨,可能會持續一到兩天後,心裏鬆了鬆。之前有開閘放水,現在又來了一場雨,這剩餘的夏,應該能過了。但水的問題,是個持久問題。這場雨加上一次開閘放水,能解決的也隻是眼前的問題,終究還是要在根源上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梁健晃了晃腦袋,將這煩心的事情暫時趕出腦袋。事情總要一件一件來做。目前最要緊還是要先將婁山村地的事情摸清楚,梁健直覺,或許這就是解決婁山村矛盾的根源所在。


    正想著,忽然陳傑敲門進來,說:“紀委書記禾常青同誌過來了,要見您。”


    梁健愣了愣,忽然想起,他上任至今,好像一直沒有跟這位紀委書記單獨談過話。略一晃神後,他立即回神,說:“讓他進來吧。”


    陳傑迎進禾常青後,泡了茶,剛放下,梁健問禾常青:“常青同誌,好像是第一次來我這裏吧?”


    禾常青笑了笑答:“好像是。”


    “喝茶。”梁健招呼了一聲,問:“今天過來找我,有事?”


    禾常青忽然看了一眼還沒出去的陳傑,梁健瞧見,心裏動了動,便催促見水沒了打算燒水的陳傑:“你去忙吧,這種事情回頭讓小沈來做就行了。”


    陳傑看了看梁健,又掃了一眼禾常青,說:“好,你們聊。”


    等他關上門,梁健看向禾常青,道:“常青同誌想說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禾常青從身上掏出了幾張照片放在了梁健麵前,梁健看了他一眼,他什麽都沒說,隻是示意梁健先看照片。梁健拿過照片,一看,頓時皺了眉。照片上,有一人很熟悉,朝夕相處,正是剛才出去的那位陳傑同誌。而與他一同站在賓館房門前的另一人……梁健皺了皺眉,其中一張轉過身來的照片,正好拍到了正臉,那張青春稚嫩的臉,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最關鍵的是,梁健莫名有種臉熟的感覺,似乎在哪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梁健想了會也沒想起這小女孩是誰後,就先放到了一邊,抬頭看向禾常青,問:“這照片是怎麽回事?”


    禾常青臉色嚴肅,沉聲說道:“有人舉報陳傑同誌嫖宿未成年。匿名舉報者將照片中這名女孩子的身份都調查出來了,陵陽市人,目前還不滿十七周歲。如果舉報信上說的是事實,那麽陳傑同誌這性質就嚴重了。”


    陵陽市人?梁健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他記起照片中這女孩是誰了。但手裏這照片的事情,卻是得好好調查一下。如果……梁健沒敢想下去,以他對陳傑的了解,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隻是,凡事皆有萬一,萬一是他看錯了人呢?


    梁健想起那個女孩子,再萬一,是那個女孩子為了想上學,一時衝動,做了某些錯誤的決定呢?


    梁健猶豫了半響,問禾常青:“你既然把照片拿過來給我看,想必是已經調查過了。調查出什麽了嗎?”


    禾常青抿著嘴,目光盯著照片,沉聲回答:“調查的結果,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就看我們怎麽看了。陳傑和這個女孩子的來往,不止一次。從賓館的入住登記和攝像可以證明,陳傑起碼有三次單獨和這個女孩子進入賓館房間。但每次陳傑都未在房間裏過夜,可在房間停留的時間,絕對夠做一些事情,所以很難說。”


    梁健沉默。片刻,禾常青問梁健:“梁書記,這件事,你看,怎麽處理?”


    梁健收回目光,問他:“如果依你的風格,你會怎麽做?”


    禾常青的目光又在那幾張照片上麵來回掃了掃後,回答:“我個人的看法,是要查。但這件事,也有蹊蹺的地方。從這些照片的拍攝角度和手法上看,明顯,拍攝的人應該不是無意中撞見的。”


    禾常青說的這一點,梁健也有所察覺。因為這些照片中,是分別在兩個地方拍的。如果是無意中撞見,這未免太巧,連續兩次都被同一個人撞見,那陳傑這運氣未免實在太差了點。隻是,女人和未成年這性質相差太大,如果紀委那邊不對陳傑采取一些行動,萬一這舉報的人,一衝動將這些東西放到了網上,依如今網絡傳播的速度和網絡輿論的威力,這難免不是一場大風波,到時候對於陳傑來說,無論真相與否,隻怕下場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既如此,倒不如讓禾常青先著手調查,盡早掌握真相,也好在這件事情的後續發展上,掌握主動。


    送走禾常青後,梁健看向窗外的雨,聽著風將雨滴砸在窗戶上的啪啪響聲,不由感慨:還真是風雨交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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