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完後,政府方麵倒是很快給了回應,出台了一個補償搬遷政策。由政府組織,將婁山村的居民搬遷至離婁山煤礦很遠的一個叫青山湖的地方。居住房屋則由婁山煤礦和政府共同出資建設,建成後,每戶人家隻需出一到兩萬元左右就可搬進去。政策出來後,婁山村的居民不同意,他們認為既然你們的緣故導致我們不得不搬家,為什麽還要我們出錢。他們認為應該由政府和婁山煤礦一力承擔所有費用,並適當給予一定補償。


    其實在梁健如今看來,婁山村的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畢竟當地村民是受害者。可當時的政府顯然並不這麽認為,幾番拉鋸後,雙方各退一步,婁山村不要補償了,政府也答應一力承擔所有搬遷費用。到此,如果後麵一帆風順的話,或許就沒有之後這麽多事情了。


    得到了承諾後,婁山村的村民坐等右等,等了一年多,始終不見任何動靜,開始急了。開始不斷上訪,但除了相互推諉之外,並沒有得到過任何有效答複後。而因為婁山煤礦的不斷生產,婁山村居民的生活環境也是越來越差的。漸漸的,這婁山村村民心裏堆積的怨憤自然也是越來越多的,這鬧得動靜也是愈來愈大的,打架那是常事。一直到後來,許單從外麵回來,自薦願意為婁山村將這原本就該屬於他們的權益討回來,然後就有了後麵,雖然也鬧但還算克製的場麵。


    終於講完,梁健坐在台階上,沉默不語。其實這些他們說的情況,他大致都已經了解過,隻不過由這些村民講出來,更加的觸動人心一點。見他不說話,下麵的那些村民有人忍不住,哎了一聲,問:“怎麽?沒話說了?”


    梁健回過神,認真地看著他們,他們大都臉色偏黑,呈現一種棕色。他們也在看著梁健,眼神中有憎惡,同樣也有期待。許單說,他們早就不期望有什麽好處,早就已經絕望,可實際上,他們還是抱有希望的。


    隻要願意有希望,那麽事情就還能挽救。梁健斟酌了一下用詞,問他們:“你們現在就希望政府可以履行當初的承諾對嗎?”


    下麵當即有人回應:“這做人做事,說話都要算話。這政府也一樣,對不對,不然憑什麽讓我們老百姓相信你們政府。”


    做人做事,說話要算話。說話的人雖然是個粗人,但話卻一點也不糙。梁健聽著他這話,忽然就想起了曾經一個明星說過的話。他說:政府有信又有服,百姓才能幸福;政府無信再無服,全國人民去跳湖。梁健又想起,前段時間曾風靡了各大媒體的一個問題“你幸福嗎?”,這個自帶嘲諷技能的問題,一經問世,就引來了各種討論,各種冷嘲熱諷,甚至網上還專門出現了有關這個問題的段子。國人到底幸福不幸福,梁健不敢斷言。與那些曾為了領每月一百多元的救助醫療金而特意去感染艾滋病毒的貧困百姓來說,國人裏麵大部分無疑都是幸福的;而與一些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無疑大部分人都是不幸福的。幸福是一個很難的定義,但對於政府來說,能不能讓百姓信服,卻是一份答案隻有是與否的問卷。無疑,太和市政府在這份問卷上,必然是一個大大的否字。而梁健想做的,隻是想在任職期間,將這個否字抹去,寫上一個是字。這看似簡單,可實際上需要付出的,卻是難以想象。而眼前的,卻是第一步。若是這第一步能順利邁出,那麽無論對於梁健,還是對於太和市政府,都是一個好的激勵和起點。


    梁健斟酌著,眼前的事,他的一言一行都會很重要,都會給接下去雙方之間關係的發展帶來極重要的影響。而他的沉默,卻讓下麵的村民還是浮躁。就在有些人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一直沒說過話的許單忽然出聲。


    “我說一句。”


    梁健看向他。他的目光在梁健臉上頓了頓,然後又移到那些村民臉上,一一掃過後,道:“梁書記今天能到婁山村來,並且把帶的幹警都留在了村外,這是一種誠意。我接受,我想大家也會接受。畢竟,事情總要坐下來談才能解決。梁書記以前的事情,我也了解過,我願意相信你一回。”


    許單一改之前對梁健的敵意,忽然站在了梁健這邊。倒是讓梁健驚訝了一下。不過,也有驚喜。能讓許單站到自己這邊,已經是一個不錯的開端。梁健明白,這個時候,自己也該表態一下。


    他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我呢,也不想騙大家。大家的想法跟要求,我已經了解了,但是今天我是沒辦法給大家一個肯定的答複的。今天在這裏,我跟大家交個底。現在政府沒錢,很窮。”


    他的話一落地,下麵一陣嘩然,就連旁邊的明德也是一臉驚詫。他意外地看向梁健,小聲問:“梁書記,你說這個幹什麽?”


    梁健沒理他,看著場下嘩然的眾人,繼續說道:“但,沒錢是暫時的。你們的事情,我一定會給你們解決,就是要辛苦你們再等等,你們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再給我們政府一個機會嗎?”


    下麵沉默,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又看向了李叔,李叔看向了許單。許單看向梁健,眼光有些複雜。許是梁健的坦誠,超出了他的意料,又或者他在想,這人怎麽臉皮這麽厚,沒錢還能這麽理直氣壯。


    梁健問他:“能有這個榮幸,再給一個機會嗎?”


    下麵有人說:“許單,我們聽你的。”


    許單歎了一聲,苦笑:“我們好像除了等,也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總不能讓他們真的跟你們政府真刀真槍的幹吧,這肯定是幹不過的。”


    “那你的意思是,願意給這個機會了?”梁健道。


    許單神色嚴肅:“我們願意等,但不是沒有期限的。三個月,我們等你的結果。”


    三個月?梁健皺了皺眉,問:“是不是有些短?”


    許單笑了一下,說:“我們已經等得夠久了,再等怕是要沒了耐心了!”


    這其實已經算是威脅。但,梁健卻沒辦法。婁山村說大不大,但也有百戶人家,總不能真的逼得他們跟政府以命相搏嗎?


    梁健同意了下來。


    走出婁山村後,明德沉著臉色,忍了一路的他終於忍不住,在上車前,埋怨道:“梁書記,你太衝動了!三個月時間,怎麽可能解決這件事情!”


    梁健沒看他,隻是回答:“事在人為,不去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


    明德立即接上話:“那要是到時候做不到呢?”


    梁健看向他,笑了一下,說:“要是沒成,情況還能比現在更糟糕嗎?”


    明德忽然沒了話,梁健彎腰上車,明德想說什麽,張了嘴,猶豫了一下還是吞了回去,滿臉的複雜,彎下腰,跟著上了車。


    跟陳傑匯合後,梁健立即就讓陳傑聯係婁山煤礦。接電話的是大金牙那個女秘書。高冷的聲音,並沒有因為梁健的身份而變得溫柔。梁健也沒有因為她曾見過的那沉魚落雁的姿色而特別憐惜一些,隻是生硬地要求她將胡東來找來接電話。


    她回答:“胡董還在國外沒有回來。”


    梁健道:“那要不要我讓公安局查一下他的出入境記錄,看看他到底是在國外還是在國內?”


    女秘書沉默,片刻後說道:“您稍等,我現在幫您把電話轉給他。”


    嘟嘟兩聲後,電話裏就傳來了大金牙隨意的聲音:“誰呀?”


    “是我,梁健。”梁健淡淡回答。


    “梁健?”大金牙跟著念了一聲後,頓時安靜,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忙笑道:“呀,不好意思,梁書記,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您找我什麽事?”


    梁健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接就問他:“胡董,當初你答應我的事情,不會是忘了吧?”


    “額,怎麽會?梁書記交代的事情,我胡某人怎麽敢忘,您放心,心裏放著呢!”大金牙信誓旦旦。


    梁健冷笑:“是嗎?那怎麽一直沒見動靜呢?這陵陽市都願意開閘放水了,您胡董這動作有些慢啊!”


    “嗬嗬——”大金牙訕訕笑著,“這不是最近比較忙嘛!您放心,等我手頭的事情忙完,我就動工!”


    “那三天時間夠嗎?”梁健問他。


    大金牙停了停,笑著說:“三天時間會不會有點急?”


    “不急。我相信胡董這麽大的企業,肯定有的是辦法,對不對?”梁健說道。


    大金牙嗬嗬笑著,一會兒,又說:“三天時間也不是不行,但是這資金沒到位,梁書記,您看,要不您把您那四十萬先打過來?這資金到位了,我才好安排嘛!”


    梁健微微一笑,說:“胡董這記性怎麽不太好!這四十萬不是早就已經給你們了嗎?”


    “啊?什麽時候?”大金牙這下是真糊塗了。


    梁健也不說穿,就道:“沒事,胡董要是不清楚的話,回頭讓秘書跟我這邊秘書長聯係一下,讓他跟你們說。我現在還有點事,就先掛了。”


    梁健掛了電話後,對陳傑說:“你去跟葉海要一下最近婁山煤礦的罰款明細,回頭胡東來的秘書聯係你的時候,你就把這給她。”


    陳傑有些不放心,問:“萬一要是這大金牙不認賬怎麽辦?”


    梁健哼了一聲,說:“不認賬?不認賬就讓他關門關幾天!”


    陳傑震驚地看著梁健,試探著問:“你真這麽打算?”


    “你覺得我像是跟你開玩笑的樣子嗎?”梁健反問。


    這老虎屁股,他還就是要摸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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