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沒招我不知道,但梁健那邊據說已經拿到了證據。“說話時,錢江柳已經有了些煩躁。老黑看了出來,雖然眼前這人,他還真有點不放在眼裏,甚至可以說鄙視。但畢竟是個市長,該有的場麵活還是得有。


    老黑站了起來,走到門口開了門對站在門邊守衛著的一個手下低聲吩咐了一句:”去把後麵倉庫裏關著的那小子給我弄過來。注意點,別讓人不相幹的人看到了。“


    手下點了點頭,立即就去了。老黑轉身進屋關了門,說到:”錢市長,你也別急。我已經讓人去把畢望叫過來了,回頭你親自問問。“


    錢江柳卻哼了一聲,說:”你現在叫過來還有什麽用。就算他承認他招了,難道你還能把他殺了?“


    “如果他真招了,那還真留不得了。”老黑一邊說,一邊回到原位坐了下來。那輕描淡寫的口氣,讓錢江柳一震,無比震驚地看著他,半響確認他不是開玩笑後,神情更加震驚。手指間的煙顫了顫,煙頭的煙灰落了下去,落在了他的皮鞋尖上,又滾落在地上。


    “我警告你,人命可不是小事。這件事,從今天開始,你就別插手了,回頭我就會讓人過來接手畢望。”


    “這可不行。”錢江柳的話音剛落,老黑就立即反駁了回去。他盯著錢江柳,淡淡一笑,說:“老錢,你怕什麽!你放心,區區一條人命,還不放在我老黑的眼裏。畢望還是留在我這裏好,一呢,掩人耳目。二呢,就算有人想來搶,也得掂量掂量他們自己夠不夠這個資格。我這太陽城雖稱不上銅牆鐵壁,卻也不是一般人能隨隨便便就進得來的。不是我吹牛,老錢你恐怕還真找不到比我這更牢靠的地方了。”


    錢江柳似乎是剛才被老黑那一句留不得給刺激得厲害了,眼神望著桌麵上那杯價值不菲的人頭馬,口中分毫不鬆:“你這裏就算是銅牆鐵壁也不行。接下去,這件事,我親自管,永成鋼業的案子必須做成鐵案。對了,梁建的事情,你最好也上點心。你把畢望搶到這裏來,他肯定是已經注意到你了,他要是再留在這裏,對你沒好處。”


    老黑不以為意:“老錢你別這麽緊張。梁建算什麽,要是當年張強還在,他還能翻出個浪來,現在省裏跟他還有點關係的,除了一個女人之外,還有誰會幫他。你就放寬心吧。畢望呢,還是在我手上比較安全。其他的,你看著辦。”


    老黑的不給麵子,讓錢江柳的臉掛不住了。昏暗燈光下,老黑靠在沙發裏,翹著他那條殘疾的腿,手裏夾著煙,煙霧繚繞的背後是他看似淡然實際囂張得意的臉。錢江柳欲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他欠身將手裏還沒燒到頭的香煙摁滅在女人造型的煙灰缸裏,一縷殘煙從女人的屁股裏嫋嫋而起,無比**。錢江柳在心底唾棄了一聲,他愛錢,愛權,卻唯獨不貪色。對於在永州經營色交易經營得風生水起的老黑,他心中其實是鄙夷的。可他,不鄙夷錢。錢是最好的。


    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老黑,說到:”你要留著畢望也行,但你必須保證他活著。否則,要是出了事,就別怪我不給你麵子。“


    老黑油滑地笑了兩聲,毫無誠意地奉承了兩句後,錢江柳轉身走了。他剛走,之前門口的手下拖著畢望進來了。


    畢望被一把摔在了光可鑒人的地上,那張原本還算帥氣的臉,如今滿是死氣沉沉的萎靡,貼在冰冷的地磚上,連動一下都懶得動。


    老黑瞄了一眼,皺了下眉頭,問:“他怎麽了?別弄死了。”


    後麵站著的手下回答:“狗子說他這兩天不肯吃飯。估計是餓的。”


    老黑一聽,笑了,站了起來,踱著步走到像一灘泥一樣軟在地板上的畢望旁邊,尖頭的皮鞋在他的腦袋上不輕不重地踢了兩腳後,見他還是沒什麽反應,就帶著一臉嫌惡地吩咐後麵的手下:“既然他自己都不想活了,那你回頭讓狗子把他拉到城外找個地方給解決了吧,省得他死在這裏,晦氣。”


    “好。”手下應下後,就立即彎身去拉畢望。這下一直裝死的畢望裝不住了,有氣無力地擋開那隻手,抬頭朝著老黑吼道:“我要是死了,你們也別想好過。那些證據我早就備份了一份,你要是敢殺了我,我保證第二天你們就會在各大網站看到你們做的那些事!“


    畢望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裏都是對死亡的恐懼和交集。但他卻沒弄清楚,眼前的人是一個根本不將生死放在眼裏的人,何況他畢望不過是一個智商不夠的棋子,憑什麽來威脅他老黑。果然,老黑渾不在意地說道:”是嗎?那也不錯,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上一次新聞頭條。“


    畢望錯愕地看著他,半響,又不甘心地喊:”你別得意,我告訴你,我早就摸清楚你的底了,你不就是在上麵有個部長罩著你麽!我告訴你,這個部長也沒幾年待在位置上,都已經入土半截的人了,誰知道還有沒有心思來顧著你!“


    這話像是踩了老黑的尾巴,或許他也沒料到,這個不被他放在眼裏的畢望竟然知道許多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他驚愕地看了他一眼,剛才在他說出部長這個詞的時候,差點就沒忍住一腳踹他臉上。但他忍住了。


    他笑了一下,說:“我還是那句話,你的威脅對我沒用。不過,你想威脅我,說明你還不想死。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地配合,別逼我對你用手段。到時候,討不著好,反而還要吃苦頭,何必呢!你說,對不對?”


    畢望不說話了,剛才那個消息,他也是這兩天在這裏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可剛才見老黑的反應,似乎又不像是真的。他心裏開始泛起嘀咕,難道這個老黑的靠山比那個部長還要厲害?


    畢望雖說曾是永成鋼業的副總,但就像有個名人說過的,一個人的知識層麵決定他的生活層麵。畢望的眼光太淺,以至於他一招走錯就將自己陷入這樣的險境之中。他不是沒後悔過,可是,如果再來第二次,當那二十萬紅豔豔的人民幣像幾塊大磚頭砰地一聲帶著回響砸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可能還是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他愛錢,錢是萬惡之源。


    畢望又被帶回到了那個隻有一盞十五瓦白熾光的燈。他踏進去,門就在後麵咣啷一聲關上了。他轉頭看看周圍,簡陋而冰冷的四壁,和房間裏淩亂的紙箱子裏,紙箱子裏不值錢的雜物,還有地上這兩天被他翻出來的各種雜誌報紙。他忽然開始絕望,後悔,悔恨至極。他問自己,當初怎麽就財迷心竅,答應他們了呢。


    正想著,身後的門嘩啦一聲又開了。畢望忙轉過身,一個瓷盤遞到了他麵前,瓷盤裏裝著飯菜,看著味道不錯,聞著也挺香。瞬間,心裏的那些悔恨絕望就全部拋到了雲霄之外。


    “吃了就好好睡一覺,別再瞎折騰了。我可不是嚇唬你,你要再鬧騰,萬一遇上我們老板心情不好,還真有可能把你給哢嚓了!”


    說話的是看守他的狗子。這小子,很年輕,最多不超過二十歲。講話卻一股老成氣,眉眼看著老實,但眼睛裏總是透著一股子機靈。


    畢望接過盤子,還沒說話,狗子就急著去關門,畢望已經怕了一個人待在這個房間裏,忙伸手緊緊攥住,哀求道:“狗子哥,行行好,門就別關了,一個人在裏麵悶得慌。我保證不逃,不鬧事。”


    狗子猶豫了一會,或許是他的狼狽,又或許是他臉上的蒼白,讓他起了憐憫之心,鬆了放在門把手上的手,說:“開著可以,但你不能逃。不能鬧事。”


    畢望忙不迭的點頭。


    狗子拉了個椅子在門旁坐了下來,畢望就著門框盤腿坐在了地上,剛坐下,正要埋頭朵頤盤中的美食,狗子卻喊了他一聲:“把這個墊下麵,地上涼。”


    畢望抬頭一看,狗子手裏拿著個軟墊子。畢望許是最近吃的苦頭太多了,猛然有個人忽然對他好了這麽一下,一瞬間竟有種眼淚要奪眶而出的感覺。


    畢望接過墊子重新坐了下來,揉了揉有些酸的鼻子,埋頭吃了起來。他太餓了,以至於都還沒嚐出味,這盤裏的東西就沒了。他有些可憐的看了狗子一眼,狗子看出來了。他猶豫了一下,說:“廚房的常姨就留了這麽一份,要不這樣,你先忍忍,回頭我去給你到街上買兩個餅。”


    畢望又感動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身上沒錢,要不這樣,等我出去了,我再把錢給你。”


    狗子卻不在意地擺擺手說:”兩個餅能有多少錢,不用給。“


    畢望更加感動。


    兩人一人在門外,一人在門內,就這樣聊了起來。不知怎麽的,兩人忽然就聊到了畢望身上。畢望說他以前在永成鋼業的輝煌日子,說起楊永成的時候,狗子感慨了一句,說:”我知道他,你說這麽好一個人,怎麽就得了這種病呢!老天還真是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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