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有些惱火地看了李端一眼,不明白平日裏素來穩重的他,怎麽今天這麽衝動。董大偉情緒激動,這個時候是千萬不能激他的。


    梁健不知道的是,在這之前,李端跟董大偉有過很多次的溝通和接觸。因為董大偉的家庭狀況,李端不止一次出手相助,甚至他還用自己的錢幫過董大偉兩次。可是這種無私的幫助卻沒有換來董大偉的信任。可今天的事情發生後,李端與董大偉在溝通時,董大偉的不理智,甚至可以說是不可理喻,讓李端對他很失望。在來的路上,他不止一次在想,或許古話說窮鄉惡水出刁民是有道理的。董大為他們雖然有委屈,有冤情,可他們也不見得就真的是老實的。否則當初……李端沒有再想下去,他恨恨地看了董大偉一眼,轉身走回了車邊。摸了摸褲兜想摸根煙出來,卻發現出來得急,連根煙都沒帶。倒是,車裏的師傅眼色好,車窗一搖,就遞了根煙出來。李端感謝了一聲,接過煙,湊在師傅手裏的打火機上,點著吸了一口。


    老版利群的味道和他平日裏抽的比起來,還是有些差別的。李端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抽過這種煙了,入口味道粗糙,但此刻也不在意這些,有根煙能壓壓心底的火氣就行。他連著抽了好幾口,才算是壓住了。回頭去看,梁健正在勸董大偉。


    “李秘書長剛才的話,話糙理不糙。李秘書長人到底好還是不好,其實你心底裏清楚。這段日子,一直都是他負責跟你聯係。雖然很多事情,他不告訴我,但我知道。他幫了你許多,不是嗎?”


    梁健的話,讓董大偉眼底的神色不再那麽理直氣壯,無所畏懼。


    梁健繼續說:“你可以懷疑任何人,也可以懷疑我,因為我和其他人至少目前都還沒幫過你什麽,但李秘書長幫過你。所以你不應該不相信他。“


    董大偉低了頭。


    梁健知道董大偉心底已經開始鬆動,那麽接下去的事情就好辦了。梁健就怕他軟硬不吃,怎麽也不肯退一步。


    董大偉退了一步,但省城之行,卻依舊成行。從董大偉家裏回來的時候,梁健先去了家裏,跟他一起去家裏的,還有董大偉的女兒。


    而李端和董大偉兩個人已經在去寧州的路上了。這個想法,是梁健在聽到董大偉跟他說:我也是讀過書的人,我知道,你這做市委書記的,有些時候,也是身不由己。但我老丈人不能白死了。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天天想,夜夜想,想來想去,我認為要想解決好了,隻有一條路,鬧!往大裏鬧!


    董大偉沒當過官,連官場的門都沒入過,但這番話卻是點醒了梁健。之前一聽到董大偉說要去省裏上訪,梁健承認自己是有些害怕的。這種害怕有很多原因,但歸根結底,就是不希望董大偉將這件事再繼續往上麵捅。可是,董大偉那番話一說後,梁健忽然改變了想法。他怕,難道那些人就不怕嗎?


    與他相比,恐怕他們會更怕這件事直接捅到省領導麵前吧?畢竟,梁健查,和省裏直接下令查,那是兩回事。


    所以,為了保證董大偉此行的上訪能夠順利,梁健讓李端為其保駕護航。


    既然,他們不讓他查,那他就索性往大裏鬧。而現在,梁健要做的,就是和喬任梁搶時間。


    梁健將董大偉的女兒琳子安頓好後,立馬就給遠在北京的張強打了電話。接到他的電話,張強似乎並不意外。


    他好像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全部,梁健微微的驚訝過後,就想到,可能是胡小英那邊說的。想起胡小英,梁健心裏就忍不住一亂。但,張強的聲音,又馬上將他的心神拉了回來。


    “你安心去做該做的,喬任梁那邊,我會想辦法。他這兩年的動作挺大的,上麵也一直對他挺注意的。另外,有一個人,你應該可以信任。”張強說道。


    梁健忙問:“誰?”


    張強回答:“省政法委書記,於何勤。”


    梁健的腦海裏立馬就浮現出了一張臉。此人今年已經快近六十了,有傳言,他幹完這一屆後,就會退居二線,等待退休。於何勤是江中省原生的,梁健以前在省裏的時候,和他接觸並不多,所以對他的了解也僅僅隻是局限在聽來的一些事情上。據說他以前曾做過刑偵隊長,破案手段很是有一套。後來因為一次受傷,就不在前線了。後來,據說有一次中央領導下來視察,機緣巧合之下,他救了那個領導一回,加上他自己也努力,之後就一路高歌,一直到了省政法委書記的位置。


    但他在這個位置呆了有很多年了。上麵有好幾次想給他動動,但他自己卻一直不肯動。現在年紀大了,上麵也就沒了想動的念頭,就準備讓他幹完這一屆,退休了。


    這就是梁健對這個於何勤的了解。都是一些聽來的東西。而他本人似乎很低調,以前在省裏的時候,一些會議都很少出現。


    聽張強忽然提起這個人,並且說可以信任,梁健心裏忍不住就打了點鼓,這個人真的可以幫到他嗎?


    但這句話梁健沒問出口。掛了電話後,張強很快就將於何勤的電話發了過來。梁健看著電話,猶豫不決。


    他這一猶豫就猶豫了很久。很久之後,他回想起這次的猶豫,很是後悔,如果當時不猶豫,或許後來事情就不會那麽發展。


    梁健將於何勤的電話存到了手機中後沒多久,就接到了沈連清的電話。


    “梁書記,錢市長找你。”


    梁健眉頭一皺,他這個時候找他會是什麽事?梁健看了眼車窗外麵,離市政府沒多少路了。正要掛電話,沈連清卻又說:“梁書記,錢市長可能是為了永成鋼業的事情。”


    梁健心裏猛地一突,他立馬就想到,會不會是錢江柳的那個審計團隊,查到了什麽東西?正要問,電話忽然嘟嘟地想了起來,梁健一看,是穀清源的電話。他的心立馬就沉了下去。看來,是真的了。


    果然,永成鋼業出事了。這事情出得,連穀清源都不清楚是怎麽出的。


    錢江柳已經下令,將永成鋼業的銀行賬戶凍結,而且來帶走穀清源的人已經在門外了。穀清源的話還沒說完,梁健就聽到電話那頭敲門的聲音。


    梁健最後問了穀清源一句:“是不是跟那個畢望有關係?”


    穀清源的聲音顯得有些絕望:“我不知道。”


    然後電話就斷了。


    “師傅,麻煩快點。”梁健催促了一聲出租車師傅。師傅沒說話。


    梁健趕到辦公室的時候,錢江柳的秘書在沈連清的辦公室等著。看到梁健,他站了起來,對梁健說道:“梁書記,錢市長在一號會議室等你。”


    梁健眉頭又是一皺,會議室?梁健看了一眼沈連清,沈連清立馬就說:“常委的人都已經到了。“


    梁健心裏不由一沉,看來這錢江柳這一次是誌在必得了。


    梁健沒在看他的秘書,沉聲對沈連清說:“你先準備一下,我們十分鍾後過去。“說完,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停下,轉過去對錢江柳的秘書說道:”你回去跟錢市長他們說一聲,麻煩他們再等十分鍾。“


    走進辦公室,梁健在沙發中坐了下來,整個身子靠進柔軟的真皮沙發中,半個身子都陷了進去。


    他閉上眼,就這麽靠在那裏。而腦子裏,卻在飛速的轉著。他還不知道永成鋼業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不得不說,這一次錢江柳這一手,做得很漂亮,他竟然能把保密工作做這麽好。他很成功地將梁健陷入了十分被動的局麵,除非梁健能夠眼睜睜地看著永成鋼業就這麽到了阿強重工的手裏。但他能做到嗎?


    會議室內,錢江柳和一眾人都坐在那裏,大家臉上表情放鬆,各自交頭接耳的說這話,隻有一兩個人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梁健走進去的時候,他們都沉默了下來。可能是梁健臉上的神色不太好,所以所有人除了錢江柳之外,在看到他的臉後,臉上的神情也立即嚴肅了起來。


    梁健看了一眼他那在錢江柳邊上的位子,走了過去。快到的時候,錢江柳忽然站了起來,笑臉相迎,說道:“梁書記,不好意思。實在是事情太大,所以沒有跟你商量,就擅自召開了常委會。“


    他的笑很虛偽。梁健眯了眯眼,說:“既然人都已經到了,說這些也沒意思。還是先說說,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事情,讓錢市長這麽著急。”


    梁健這話一出,錢江柳臉上的笑就有些掛不住了。


    梁健沒管他,徑自坐了下來。桌麵上,放著一分材料,而且整個會議室內,唯獨他梁健麵前有一份,看來是錢江柳對他的特殊照顧了。


    梁健正準備打開看看,他錢江柳送他的這份禮物到底重量如何。手指才觸到紙麵,忽然就聽到錢江柳說道:“梁書記,這一次緊急召開常委會主要是為了永成鋼業的事情。大概你也知道了,前段時間我收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派了一個審計團隊進去,對永成鋼業的賬目進行了一次審查,本來也就是做做樣子,堵堵有些人的嘴。可是沒想到,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可是嚇一跳。這麽多年,永成鋼業一直都是各大企業的榜樣,但讓人意外的是,這一次竟然查出了這麽大的問題。詳細情況,都在梁書記你麵前的這份材料裏了。你要不先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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