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司機問梁健:“去哪呀?”


    “市政府。”梁健回答。司機一聽,又問:“在那上班?”梁健點頭。司機跟著感概到:“公務員好啊!工資高,福利好。”


    梁健笑笑,沒有接話。司機可能看出來梁健並不太想說話,便也住了口。過了一會兒,等紅綠燈的時候,司機瞄了一眼後視鏡,忽然皺了下眉頭。


    梁健沒看到。很快,紅燈轉成了綠燈,車子再次往前開去。又過了沒多會兒,梁健就已經看到了市政府的大門了。


    梁健拿出錢包,準備付錢,卻聽得這時司機咦了一聲,說道:“還真是巧,這後麵的車子好像也是到市政府的。說不定,還和你認識呢。”梁健一聽,心裏不由得生出幾分不安的感覺,他轉頭往後看去,後麵的車子跟得不遠,透過後麵的車玻璃,看不到車裏麵的人,但能看到車牌,車牌是外地的,顯然也是陌生的。


    梁健愣了愣。這愣神的一會兒,車子已經停了。梁健付了錢,準備下車。伸手開車門那會,忽然心裏一動,他又轉頭往後看了一眼,卻發現那輛車子不見了。


    梁健一怔,旋即自嘲,想:看來是自己這兩天被那個電話弄得有些草木皆兵了。一邊想著,一邊推開車門,一邊準備走出去。


    一隻腳剛落地,梁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仿佛心裏忽然出現了一個聲音,告訴他,回頭去看。他一回頭,發現剛才消失的那輛車,此刻停在綠化帶旁邊的非機動車道上,引擎還在轉著。


    梁健忽然就做了一個決定,他縮回了出租車內,對司機說:“師傅,你幫我開到裏麵去吧。”


    司機師傅起先有些不情願,因為已經付了錢,他的計價器都已經清零了,這再送到裏麵,價格不好算。梁健明白他的顧慮,拿了十塊錢給他後,師傅的不情願就沒了。


    門口的保安認得他,很快就放了出租車進去。而那輛車並沒有跟進來。走回辦公室的路上,梁健給郎朋發了條短信。發完,一抬頭,卻險些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常建。看到他,梁健愣了愣,對麵的常建也愣了愣。


    梁健先回過神,說:“聽說你身體不舒服,怎麽又過來上班了?”


    常建微低著頭,回答:“不是什麽大病,就是點感冒。早上去掛了個水,已經好多了。反正呆在家裏也沒事,就過來了。”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哦,我剛才過來收拾一下東西,現在去人大那邊報到。”


    他說收拾東西,可他手裏沒拿任何東西。常建似乎能猜到梁健的想法,又說:“秘書辦的小張剛才已經幫我把東西搬過去了。”


    梁健笑笑,說:“那祝你以後在那邊一切順利。”


    “借您吉言,一定會的。”常建笑著接話。然後,兩人點點頭,擦肩而過。到了辦公室,沈連清一進門,就對梁健說道:“書記,之前常秘書長,不對,該叫常副主任了,他來過了。”


    “我知道,我剛才碰到他了。”梁健說道。沈連清卻顯得有些意外,問到:“您剛才在哪碰到他了?”


    梁健詫異,問:“電梯出來的轉角那裏,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沈連清怔了怔,然後回答:“沒什麽,就是他走了一會兒了,我以為他早就去人大那邊了。”


    梁健皺了下眉,但也沒多想,他也可能隻是去別的辦公室逛了逛。畢竟到了人大那邊後,這邊就來得機會少了,道個別總是要的。


    沈連清見梁健沒其他事情,就出去了。梁健揉了揉眉心,感覺有些累。正準備休息一下,電話忽然響了。聽著那叮鈴鈴的聲音,梁健心裏一下子就緊張起來,還有憤怒。他一把接起,卻聽到一個聲音說道:“梁書記嗎?我是錢江柳。”


    梁健愣了愣,錢江柳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是幹嘛?想歸想,口中卻笑道:“錢市長啊,有什麽事嗎?”


    錢江柳說:“哦,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問問你晚上有空嗎?”


    “錢市長有什麽事嗎?”梁健問。錢江柳說:“這不是東陵那邊的項目已經落地了嗎,歐陽那邊要開個慶功會。想請你過去一道開心開心。”


    這錢江柳是得了便宜又來梁健麵前賣乖。王大仁和歐陽搶了康麗的項目,此刻竟然有臉來請梁健去參加慶功會。梁健心底裏頓時湧起一股怒意,康麗那邊,他一直都心存歉意,可此刻,錢江柳還說請他一道去開心開心,這不是打臉嗎?


    梁健想著就準備拒絕,可話到嘴邊,卻又停下了。不要臉的是他錢江柳一流的人,又不是他梁健。他們既然有臉來請他,他為什麽不去?


    想到此處,梁健立即就說道:“好的。幾點,我一定準時到。”


    錢江柳一聽,便笑道:“六點半。我聽說,梁書記的車子昨天出問題了,今天還在修理廠吧?”


    梁健已經刻意將這件事壓下,但沒想到,錢江柳已經知道了。既然知道,梁健一不必隱瞞,於是回答道:“是的。”


    錢江柳便說:“那待會梁書記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坐我的車一起去吧。我大概六點鍾左右從這裏出發。”


    “這樣也好,那就辛苦錢市長跟我擠擠了。”梁健說道。錢市長忙笑著說道:“梁書記這是哪裏話,你肯賞臉坐我的車,我的福氣。說起來,東陵項目的事情還是多虧了你,要是沒有你,我那個親戚王大仁也不會認識歐陽,也促不成這樁合作。這可都是你牽的線。所以呀,我也要謝謝你啊,梁書記。要不這樣,明天我和大仁請你吃飯,也算是表表我們的謝意。”


    “心意我領了,飯就免了。我這個人有個臭毛病,對外麵吃吃喝喝不感興趣,就喜歡家裏吃點清淡的。”梁健說道。錢市長嗬嗬一笑,說:“這哪裏是臭毛病,這是好習慣。我應該向梁書記學習。……那我們就這麽說定了。六點,我在樓下等你。”


    “好的。”梁健說道。


    “那梁書記先忙。我就不打擾了。”錢江柳掛了電話。梁健放下電話後,臉上那一絲皮笑肉不笑的笑意收起,變得冷漠。


    “哼,這錢江柳的臉皮還真夠厚的。”梁健嘀咕了一聲,目光掃到一旁的手機,不由停了下來。


    和康麗也有段時間不聯係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東陵項目的事情,肯定對她有一定損失。不過,梁健基於某些方麵的考慮,至今也一直都沒有正式地跟她道過歉,心裏始終是過意不去。梁健歎了一聲,拿過手機,給康麗打了過去。


    可惜,電話裏傳來的隻是冷漠的錄音,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梁健無奈地笑了笑。


    一轉眼,就到了六點。


    梁健帶了沈連清,下了樓,錢江柳已經在門口了。看到梁健,上前了兩步,然後等著梁健。梁健走過去後,錢江柳笑臉相迎,打過招呼後,他將目光落到沈連清身上,然後笑問:“小沈也一道去嗎?”


    梁健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錢江柳忙說:“問題是沒有,不過車子恐怕坐不下。”說著,他停了停,然後轉身對自己的秘書說道:“那你去叫個車,待會和小沈秘書一起過來,我和梁書記就先過去了。”


    梁健看著他吩咐完,什麽都沒說。


    慶功宴自然就是在那個唯一的五星級酒店。隻是,這慶功宴並非放在專門用來酒宴招待的一至五樓,而是放在了十三樓。在電梯裏的時候,梁健忽然想起,郎平跟他說過的,關於王大仁資產的事情,曾提到王大仁在五星級酒店買下了一整層。想來,這十三樓就是王大仁的了吧。


    梁健看了一眼旁邊的錢江柳,並沒有開口問他。到了十三樓,電梯門一開,便見一個偌大的大廳,裝修金碧輝煌。中心一個碩大的水晶燈懸掛在離地不過一米的地方,燈光照射在上麵的各色水晶之上,折射出絢爛多彩的光芒,讓人炫目。


    大廳內,四根一人合抱左右粗的柱子,通體金色,也不止是鍍了金,還是隻是做成了和金子一樣的顏色。總之,裝修很豪華,處處透著土豪的氣息,和王大仁身上的那股味道一樣。


    但,讓梁健意外的是,此刻大廳內,人並不多。梁健問錢江柳:“怎麽就這麽些人嗎?”


    錢江柳笑著回答:“今天這慶功宴是專門為了梁書記你設的,自然不是什麽人都能來。”梁健一聽,微微皺了眉。恐怕今天這不是慶功宴,而是鴻門宴吧。他看了一眼錢江柳,他帶著微笑的臉,看著是那麽的邪惡。梁健移開目光,看向大廳內,大廳內已有的七八個人都已經注意到了他們。歐陽和王大仁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朝著他們兩人走來。


    王大仁在前,歐陽略落後一步。還未到近前,王大仁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梁書記大駕光臨,大仁有失遠迎,該死!該死!”


    這一句話,差點沒將梁健的牙齦給酸倒了。他憋著不爽和鄙夷,淡淡地跟王大仁握手敷衍:“不敢當,王老板客氣了。”說完,目光轉向歐陽,歐陽微微一笑,說:“梁書記,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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