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說話的聲音,已經降到了最低,基本上已經沒有人說話。大會堂頭頂的燈光都已經亮了起來。新聞記者都集中在最後一排上,架著攝像頭,正對著主席台上拍攝,


    今天的內容都將出現在江中電視台、江中日報和江中省門戶網站等媒體上。


    江中的老百姓,特別是江中政界都會在明天看到新聞的時候,議論一番。關於一個主要領導的更換,越是到上層就越是受到關注。到了縣裏和鄉鎮,老百姓基本就不再關心,關心最多的也無非就是利益相關者。


    張省長的聲音開始響起,同誌們,今天我們在這裏召開領導幹部大會,主要是歡迎上級組織部宣布幹部任免的決定。今天的會議議程主要有三項,一是請項部長宣布任命決定並提要求,二是請華劍軍同誌表態發言;三是我作表態發言。下麵,進行第一項議程,請項部長宣布任命決定並講話。


    上級組織部的任命決定非常簡潔,項部長也念得聲音洪亮、簡潔明了。項部長的講話,立意很高,也非常簡短。主要表達了三層意思:一是要始終與上級保持高度的一致,上級的方向就應該是江中省的方向;二是要保持江中省經濟社會的平穩健康發展,江中以往是以後也應該是經濟建設的“領頭雁”;三是要營造良好的政治氛圍,建設風清氣正江中幹部隊伍。


    項部長講話之後,就輪到了華劍軍履新講話了。梁健坐在右小角,豎起了耳朵。這是華建軍到任之後的第一次講話,一般在講話之中,就會透露出他的施政大綱,於是梁健聽得仔細,下麵的其他班子成員和省管幹部,也聽得非常認真。


    隻聽,華建軍用帶著京腔的口音開始講話,話語之中可以聽到比較明顯的兒化音。華建軍道:


    上級決定我到江中工作,深感責任重大。江中是個很了不起的地方,引領著改革開放之後的民營經濟發展。這裏同時還曾記錄下我們黨誕生的一段曆程,給我們那一代人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改革開放近三十年來,江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是在上級的正確領導下,曆屆領導班子帶領全省人民共同奮鬥的結果,廣大幹部群眾永遠不會忘記。萬事開頭難,創業維艱。為江中的振興,前人費盡移山心力,打下重要基礎,使我們今天能站在一個更高更寬的平台上開展工作。我將繼續堅持曆屆領導班子的好思路、好做法、好經驗,和全省人民一道,進一步開創江中科學發展、和諧發展的新局麵。


    江中是深化改革的前沿陣地,而我在東北工作過,從東北到東南,一路南下,跨度很大,這也為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我要向江中的同誌們學習,以江中為家,為江中的發展和繁榮共同奮鬥。


    我承諾,工作中勤政廉政,嚴於律己。無論在東北,還是在國家部委,我就常講,做幹部一要幹活,二要幹淨,黨政領導一定要風清氣正,取信於民。我已經和愛人商量好,決不允許任何親友以及身邊的任何人在江中圖方便、求特權。如果大家聽到有誰打著我們的旗號在江中辦事情,請一定堅決製止並告訴我們。


    上級對江中寄予厚望,我們要倍加珍惜來之不易的曆史機遇,倍加珍惜曆屆省委、省政府打下的良好基礎,倍加珍惜“心齊、氣順、風正、勁足”的大好局麵,為江中在國內率先實現全麵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而努力奮鬥。


    華建軍的講話中規中矩,基本上沒有透露出什麽特別的施政意圖和舉措。梁健有些小小的失望。畢竟大家都希望,新任省書記,可以給大家一個基本的發展方向,或者即便是個人的好惡也行。但是華建軍卻沒有讓大家如願。


    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畢竟華建軍才剛剛到江中,江中的情況與華建軍以往所呆過的地方都大不相同,他不隨便發表發展的主張,也許是作風紮實的表現。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也許他要等對江中的情況有了基本的了解之後,才會提出領導科學發展的具體主張和措施。


    接下去,張省長作為了表態發言,提出,一是將堅決服從組織安排,作為政府主要負責人,在省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作為省委副書記,協助好省書記華建軍同誌的工作;二是要敢於創新發展,推動江中省提檔進位,他說要始終保持江中財政收入的貢獻率,提高農民生活水平;三是要解決江中省存在的嚴重問題。比如環境汙染問題、經濟結構問題和收入不平衡等問題。


    相比於華建軍,張省長的表態,立意清晰、明白易懂。梁健感覺,如果是張省長領導江中的發展,肯定在傳承和創新上都能做好文章,對江中的發展會更有力。但是,作為一名幹部來說,首先要遵守的原則,就是服從。就如張省長說的,首先是堅決服從組織的決定。


    會議開得很簡短。會議結束之後,時間不晚,項部長就提出回北京,沒有在江中多留。新任省書記自然挽留吃過中飯再走,但是項部長說,事情還很多,上一撥幹部都必須馬上到位,還有一個省的幹部,必須他自己親自去送,所以得馬上趕回北京。


    這是政治任務,華建軍和張強都不敢挽留,打算一同將項部長送到機場。項部長就說:“不用送了。這些繁文縟節,該去掉的就去掉吧。你們派一個人在前麵給我們帶一帶就行了。”首長如此要求,如果再客氣,就顯得不聽首長命令了。


    華建軍看了身邊的人一眼,說:“梁健去送吧。梁健在前麵帶路最合適。張省長,你說呢?”張省長朝梁健看了一眼,說:“我當然同意,讓梁健送送項部長一行。”項部長也沒有因為梁健是自己的女婿,而故意不讓梁健送自己。對他來說,省裏安排了人就行了。


    不耽誤,立刻上車。花了四十五分鍾,就到了機場。省政府在機場專門安排了辦理機票的人員,為方便領導出行,機票都已經安排妥當,梁健去領取了,交給了項部長的隨行人員。到目前為止,項部長都沒有單獨與梁健這個女婿單獨說什麽。


    在候機大廳,已經通知登記排隊的時候,項部長讓梁健走到身前,對梁健說:“我沒有別的話要說,之前在家裏都已經講過。支持張省長幹好工作,江中省能否健康平穩發展,老百姓的生活能夠不斷改善,我私下裏認為,還是得靠張省長去推動,這是一次不小的考驗。張省長應該知道,你也應該有心理準備。我登機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這是額外的囑咐,梁健牢牢記在心裏。看到他們都登上了飛機,梁健才轉過身去。空了下來,梁健才記起了,昨天晚上和胡小英度過的一晚。這時候,自己才隱隱產生了一絲內疚感。但是,這內疚並不是特別強烈。在梁健心裏,似乎沒有把與胡小英的關係,定義為出軌。


    接下來的幾分鍾,卻是出奇的安靜。一般新任省書記到來之後,就會召集常委會,聽取下麵的情況匯報,開展對各地市和省直單位的調研,明確各種工作規矩。不是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嗎?


    江中省上下,別說三把火,就是火星都沒有看到。大家都非常的詫異。這天下午,梁健正在辦公室裏整理會議紀要,門被敲響了,進來的居然是馮豐。和上次梁健去了馮豐的辦公室一樣,馮豐也穿了一件外套,外套之中夾著一樣東西,使得外套看起來有些突起。梁健看到後,就明白衣服裏麵的,肯定就是那五萬塊。


    果然,馮豐坐了下來,就把那整整齊齊的五萬塊錢,從桌麵上推給了梁健:“梁健,這次我真是幫不上忙了。也不知道是誰給你這五萬塊的,送了錢還不承認的,這種活雷鋒,這個世界到哪裏去找啊?”梁健看著馮豐說:“馮大哥,我們倆之間,應該沒有隔閡吧?”


    馮豐說:“那當然是沒有。”梁健說:“那你肯定應該知道,這錢可能是誰送的吧?如果我把這錢拿了,以後就別想在省政府辦公廳混了。”馮豐看到梁健說得認真,也不打太極拳:“我猜測,應該是橫申印染老總培友人安排的。但是,他沒有給我說過任何一句要給你送錢的話,所以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他現在死不承認,我也不能逼他一定要把錢收回去。”


    梁健也了解到馮豐的難處,但是他也感覺自己,不能再把這錢接過來,否則一切都難以解釋。梁健說:“馮大哥,那你說怎麽辦?”馮豐還沒說話,忽然辦公室門,被推開了。


    隻見秘書處的魏雨忽然推門而入,她拿著一個文件夾,進來之後,就瞧見了梁健桌上的那五萬塊,她一怔,目光在那五萬塊上停留了一會,才好像記起了來梁健辦公室的目的,連一句對不起都不說,就把一個文件夾,推給了梁健說:“省委那邊有一個通知,你去拿給個、張省長看吧。”說著就要轉身就走。


    梁健非常惱火,這個女人,從來目中無人,態度惡劣,今天自己和馮豐在商量事情,她又闖了進來,還沒有一句道歉,不由就火了,衝著正要走出門外的魏雨喊道:“魏雨,你等等!”


    魏雨被喊住,倒是沒有再往外走,轉過身來,對著梁健說:“幹什麽?”梁健說:“你敲門會不會?下次到我辦公室,請敲門。另外,你辦事的態度很惡劣,你知道嗎?別人可能沒意見,但是我想對你說,你這種態度是在破壞省政府辦公廳的形象!懂了嗎?”


    魏雨看看梁健,又看了看馮豐,臉漲的通紅,隨後“砰”地一聲關門出去了。馮豐很是驚訝地看著梁健:“沒想到,你也會對女孩子發火?”梁健說道:“在我眼裏,她根本就不是什麽女孩,而是冷麵婆娘!”


    馮豐笑說:“可是在我看來,人家長得還是挺不錯的。”梁健對馮豐的審美表示無語:“那你去追她吧!”馮豐說:“那還是算了,不符合我的口味。”梁健說:“不說她了,你說這錢到底該怎麽辦?”馮豐拍了大腿說:“我有辦法了。你去江中大學找菁菁,找到了她,當麵問她!”


    梁健轉了個念頭:“也隻有這個辦法了。”馮豐說:“那你先把這錢放進抽屜吧,免得又有人進來,難看。”梁健想了想隻好把錢塞入了抽屜裏。馮豐說:“這樣也好,因為這錢,你又可以去見那個叫菁菁的小美女一麵了,不是很好嗎?”梁健說道:“我寧可永遠都不要見到了。別再談這個了。”


    不談這個話題,馮豐就說道:“新省書記來了,我怎麽感覺有點奇怪呢?一點動靜都沒有?”梁健說:“也許是在醞釀,等有了動靜,說不定就會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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