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秘書長來到了宏市長辦公室:“宏市長,你找我?”宏市長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那張椅子,說:“是的,坐。”肖秘書長坐了下來,宏市長才道:“開福,市委那邊有沒通知,這個星期有什麽重大活動要我參加的?”肖開福說:“重大活動安排,都是上個星期都已經定下的,安排表我也已經報給宏市長了。”


    宏市長看了一眼右手邊的那張表格,又說:“這兩天沒有其他安排要我參加?”肖開福裝作回憶的樣子:“宏市長,這兩天沒有來通知,我想應該是沒有了。”宏市長說:“要不這樣吧,你再跟市委辦戴傑主任聯係一下,看看這個禮拜還有沒重要活動要我參加的,我擔心他們忙中出錯,或許忘了。”


    宏市長這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了……擔心市委忘記,肖開福這是第一次聽到宏市長這麽說。市委如有什麽重大活動要市長參加的,肯定會第一時間來通知市府辦,“忘記”這種紕漏是從來不會發生的。這種事情隻要發生一次,市委辦主任就幹脆下課好了。


    但宏市長既然這麽說,肖開福當然也不好推辭,趕緊拿出手機,給市委辦主任戴傑打電話。問了之後,戴傑確切地說,這周的確已經沒有大型活動,需要宏市長參加了。


    宏敘點了點頭:“那好吧,開福你先回去工作好了。”肖開福疑惑地問:“宏市長還有什麽吩咐的嗎?我可以趕緊去處理。”宏敘搖了一下頭,表示沒有。肖開福見宏市長不願多說,便恭敬地道:“那我去處理手頭上的事情了。”


    這時,梁健走了進來,見肖秘書長要離開,便把日程安排表遞給了他:“肖秘書長,這是我整理的行程安排。”肖秘書長接了過去,“嗯”了一聲,剛要折好帶走。宏市長卻問:“這是什麽?”


    肖秘書長說:“沒什麽,不過是宏市長您的日程安排表。”宏市長蠻有興趣地說:“拿來我看看,我還不知道這兩天的具體安排呢!”梁健說:“宏市長,這是我昨天晚上弄的,一早上還沒來得及給您呢!”


    宏敘伸出手來,肖開福隻好把梁健準備的日程安排遞了過去。宏敘看了一眼,這份日程安排跟以往的格式不太一樣,但也看得出排的很是用心,一看就知道梁健是自己考慮著排出來的。比如明天要去鏡州第一小學視察,還要跟學生代表交流,表格的備注中,寫著最好能在食堂與學生共進午餐。這一點,在以往的安排表中,是沒有的。


    宏敘的目光淡淡地滑過肖開福凸起的肚子,落在他微微有些油光的臉上:“肖秘書長,這表格的格式跟以往有些不同嘛!”肖開福一聽心裏就喜了,大概是宏市長不喜歡梁健私自設計的表格。梁健心裏也是咯噔一下,心想表格上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宏市長看了不滿意?


    梁健想要解釋,被肖秘書長搶先道:“哦,宏市長,是這樣,我還沒來得及把以往的表格格式拿給梁秘書,他自己設計的表格,不專業、不周詳的地方,我待會就教他改!”


    宏敘卻搖了搖頭,道:“不必了,這張表設計的很科學,特別是備注中的一些內容考慮得很周到。細節成就完美。很好。我的意思是,以後,就用這個表格的格式吧。”


    肖開福聽了,耳根有些發紅,剛才宏市長的那席話,雖然隻是表揚了梁健設計的表格,卻還是讓他無地自容。以前的日程安排表,是肖開福一手設計的,如今宏市長卻讚同梁健設計的表格,等於是否定了肖開福的能力。肖開福耳根哪有不熱的道理,危機感在心裏膨脹起來,令他有種憋悶的感覺。


    梁健受到肯定,心裏當然得意,但他不敢表露分毫,而且肖開福是秘書長,也是直接領導,把肖開福搞得惱羞成怒,並不是好事。梁健謙虛道:“我的表格,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還要請肖秘書長多指點。”


    宏敘似乎聽出了梁健話中之意,滿意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也行,開福你在梁健表格的基礎上,幫助提升提升。”肖開福這才找到了台階下,說了聲“明白了,宏市長,我再去看看。”就出了宏市長辦公室,心裏對梁健埋下了更深的看法。


    中午,舒秘書長來到幹部一處:“三點鍾,謝林副市長召集,就宏市長布置的材料碰一個頭,你看有沒時間參加一下?”下午宏市長要聽取一個關於社保工作的匯報,地點是在市政府,應該不會有特別大的事情。梁健向宏敘請示。宏敘道:“這兩天,那個匯報材料是頭等大事,你去聽聽,有什麽情況及時向我匯報。”


    梁健下午參加謝副市長的會議。由於這件事是保密的,便在謝副市長的辦公室進行。謝副市長的秘書負責端茶泡水,區委書記胡小英和建設局局長榮威,他們是基礎稿的主要負責人。來之前,他們已經讓秘書將稿子合在了一起。胡小英的秘書蔚藍,將已經複印的稿子發給大家。


    梁健意外碰到蔚藍,有種驚喜,今天的她身穿白色短襯衣和淡黃褲子,都是亞麻質地,加之她姣好的麵容和身段,樸素之中暗藏著妖媚,不由令梁健多看一眼。蔚藍發材料的時候,規規矩矩,目不斜視,發好材料,便退了出去,隻在出門的一霎,她瞥了梁健一眼,臉上微微有些紅。


    蔚藍這意味深長的一眼,似乎輕輕搔動了梁健的心。但梁健代表宏市長,來參加謝市長召集的碰頭會,可沒有精力心猿意馬。


    謝市長先讓大家講講起草的有關情況,胡小英和榮威都簡單講了一下,謝市長對兩家單位匯總形成的材料框架,總體是滿意的,但他也提出了具體的建議:比如,在推進北部新城建設總體考慮方麵,市委市政府的考慮,基本上已經體現了出來,但如何將市委市政府的考慮,對接到省委省政府加強工業平台打造的總體部署當中,還需要花點筆墨。畢竟,這篇匯報的對象是省委領導,不在我們的工作中體現出對省委部署的落實,怎麽爭取省領導的重視?


    大家都點頭認可,說謝市長這麽一說,材料的檔次就上去了。謝市長對長湖區提供的材料,也提出了意見,那就是在工作中存在的問題要壓縮,從四點壓縮到兩點,從一頁半紙,壓縮到五行字,畢竟領導這次來不是來開民主生活會,讓大家談問題,主要是來聽情況的,領導想聽的不是你們解決不了的問題,而是你們怎麽去解決問題,所以下一步工作舉措要加大比重,跟工作進展和成效要平分秋色,這樣領導才會對我們的工作感興趣。


    這一點又點得非常到位。大家紛紛點頭,謝市長提出的意見,非常中肯,也十分符合實際。有人說,屁股決定腦袋,在官場這真是句非常有效的話,往往在更高位置上的領導,看問題也更高瞻遠矚。在座的還真不得不服。


    梁健快速記錄著謝市長所提出的意見。最後,謝市長說,今天晚上大家還要再辛苦一下,把材料再修改一下,地方我已經安排好了,七星島農莊,我讓安排了一個風景最佳的包廂,辦公用具一應俱全。


    其實,到七星島農莊,是胡小英提的建議,謝市長接受了。


    謝市長又道:“爭取晚上九點之前第二稿能出來,到時要麻煩舒秘書長對材料進行整體潤色。十點鍾市紀委高成漢書記也會到七星島農莊,親自來看材料,如果材料沒有問題,我十二點請大家宵夜。”


    “好哦!”榮威喊道:“終於可以敲謝市長一頓宵夜了!”。大家都笑了。謝市長說:“我看你們哪一個都不缺宵夜。”胡小英笑說:“但我們缺少的是跟謝市長一起吃宵夜。”大家都附和,謝市長也有臉,就說:“那好吧,今天的宵夜我們吃定了,大家這就趕緊幹活吧!”


    謝市長又叫住梁健:“待會宏市長開完會,麻煩你把我們剛才碰頭會的情況,跟宏市長匯報一下。”梁健說:“我知道了,一定詳細匯報。”


    舒秘書長從辦公室出發時,肖開福看到了,問道:“舒秘書長,你出門去?”舒躍波知道,這事既然宏市長明確說隻幾個人知道,既沒有告訴肖秘書長,他就不能說。舒躍波說:“上次宏市長交代了一個事情,讓我和建設局榮威局長碰個頭,了解幾個數據,我這就去一趟。”


    舒躍波走後,肖開福站在走廊中,感覺這兩天市政府中正在進行著某些重要事情,而他卻並不知道。意識到這一點,他有種巨大的失落感。這種失落感,足夠讓一個對權力非常看重的男人,重新考慮自己的選擇。


    肖開福反思和宏市長之間,所隔的那一道看不見的牆。肖開福曾是前市長譚震林的政府秘書長,譚震林升任市委書記之後,宏敘從副書記崗位提拔為市長。無論是譚震林,還是宏敘他們的提拔道路都是符合常規的。譚震林當了市委書記之後,肖開福曾向譚震林提出,想要到市委辦工作。


    譚震林考慮了一番,答複肖開福,意思是讓他仍舊在市政府秘書長的崗位呆一段時間,理由有兩個方麵:一是市政府秘書長、辦公室主任,在市府辦就是一把手,但如果到了市委,市委秘書長和市委辦主任是分開的,市委秘書長一般都是市委常委,這是省管副廳級領導幹部,譚震林做不了主。市委秘書長耿斌還在位置上,肖開福過去當市委辦主任,在市委辦實質上隻是二把手,還不如在市府辦當一把手,等以後有機會,譚震林會向省委推薦,讓肖開福直接擔任市委秘書長。二是如果肖開福留在市府辦,對譚震林隨時掌握了解市政府的工作情況也有好處。


    肖開福明白了,譚震林其實是想讓他留在市政府當他的內線,以便隨時掌握市長宏敘的動態。肖開福隻好留了下來。但肖開福不得不為自己的出路做考慮,如果某一天市委秘書長耿斌走了,位置空出來,他肖開福也要有充分的理由才能離開。


    這個最充分的理由,就是肖開福已經在市長宏敘身邊安插了另一個內線,足以讓譚震林隨時掌握宏敘的狀況,他本來考慮的是,讓陳輝做宏敘的貼身秘書。肖開福整整努力了一年,結果沒有成功,讓胡小英捷足先登,讓梁健作了宏敘的秘書。正因為這件事,宏敘似乎也有所察覺了肖開福的用意,對肖開福更加疏遠。


    最為明顯的事情,就是這次宏敘正在布置某項重要工作,卻寧可讓副秘書長舒躍波參加,而對自己保密。從這件事情上,肖開福的情緒非常複雜,有失意,有嫉妒,有後悔。失意是作為政府秘書長,市長卻將某些事情對自己保密;嫉妒是,市長對舒躍波和梁健的信任已經超過了自己;後悔是,當初沒有態度堅決,跟著譚震林去市委辦……


    正這麽想著,電話過來了,市委辦主任戴傑打電話過來,問:“秘書長,現在有沒空啊?如果有空譚書記想請你過來一下。”


    肖開福暗道,剛想到譚震林,他就找我了。有句話說,不該在背後議論領導,如今甚至都不該腹誹領導了。


    來到市委辦主任辦公室,戴傑說:“秘書長,譚書記在等你,你進去吧。”肖開福點了點頭,敲門進了書記辦公室。市委書記譚震林正靠在舒適的高背椅裏出神,見到肖開福進來,稍稍坐直了身子:“坐。”


    肖開福坐了下來說了聲:“譚書記。”譚震林看著肖開福說:“開福同誌……”


    市長宏敘稱肖開福為“開福”,而譚震林卻稱他“開福同誌”。有時候肖開福認為宏敘的稱呼更加自然一點,但譚書記就是愛這麽稱呼,他也沒有辦法。


    譚震林說:“聽說,上午你打電話給戴傑同誌,問我們市委有什麽重大活動,需要宏市長參加沒有?”看來,戴傑的政治敏感度很高,這麽點小事,還直接向市委書記作了匯報。但肖開福認為作為辦公室主任,這樣的政治敏感性是必須的。


    肖開福也不否認:“是的,譚書記。是宏市長讓我問的。原本,市委的重大活動,都是前一周就把表格報過來了。也不知這次宏市長是怎麽了,好像覺得市委該有什麽活動要他參加,而沒有通知他似的。我說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


    譚震林還是靠在高背椅裏,笑得就如菩薩一樣意味深長:“不,這種事情,有時候也會發生的。”


    聽譚書記這麽一說,肖開福簡直震了一下。他疑惑地看著譚書記。


    譚震林說:“開福同誌。我是不會對你隱瞞什麽的。我邀請了省委副書記馬超群同誌來考察,我正在想,要不要讓宏市長也參加,看來有些人的政治嗅覺還是很靈敏的。”


    這是在說宏市長無疑,肖開福說:“也許他是聽人說起了。”譚震林用手揉了揉肚子說:“你說,我有必要讓宏市長參加嘛?”肖開福感覺譚震林是在考自己,他一想之前譚震林既對宏敘保密,肯定是不希望宏敘知道馬書記要來,就道:“我想,馬書記是黨委副書記,雖然他也分管工業平台建設方麵工作,但畢竟黨委工作是他的主要工作。所以,有市委書記接待,也就說得過去了。”


    譚震林點了點頭說:“說得過去了對吧,馬超群書記,本身作風務實,也不喜歡有太多人陪同,這點你也是清楚的吧。”肖開福說:“沒錯,馬書記不喜歡搞眾人陪同這一套的。”


    譚震林說:“這就好。另外,我想問問,你們市政府那邊,有沒什麽特別的情況啊?”肖開福明白了,譚震林書記,這次找他來,主要是想聽聽他這條“內線”的匯報。


    肖開福說道:“要說什麽特別的動作,也不能說。但我感覺,宏市長好像專門召集了幾個人在開會。”譚震林警覺了起來:“有這種事情?他召集了哪些人?”肖開福說:“副市長謝林、長湖區委書記胡小英、市建設局長榮威、舒躍波等人。”譚震林說:“宏敘還真是老謀深算,我這裏稍稍有些動作,他就跟老狐狸一樣嗅出味道來了!”


    肖開福說:“宏敘的確是一隻老狐狸!”譚書記摸著下巴:“宏敘還不僅僅是一隻老狐狸,搞不好還是一隻大老虎。他對我這個位置,是虎視眈眈已久了啊!“


    肖開福突然笑了出來:“譚書記,如果宏敘真是一隻大老虎,倒好了。”譚震林頭一回從高背椅中坐直了,開始重視肖開福說的話:“你倒說說看,怎麽就‘倒好了’?”


    肖開福說:“如果他是老虎,我們就用對付老虎的辦法。”譚震林對肖開福的賣關子很不以為然,但知道肖開福的長處,就是出點子。於是他又靠回椅子裏,耐心等肖開福說下去。肖開福見譚震林不急著想聽了,也就說出來了:“對付老虎,最好的辦法,就是‘調虎離山’。”


    譚震林重複了一句:“調虎離山?”肖開福說:“沒錯,如果我們把宏敘引出市委市政府大樓,他自然就沒有機會見到馬書記了!也就沒人能說我們故意不讓他見上馬書記了。”


    譚震林說:“可是,有什麽辦法,可以保證他星期五不能呆在市政府大樓裏麵?”肖開福說:“譚書記,跟副省長呂軍不是很熟悉嗎?”譚震林用手掌在桌上一拍:“開福同誌,我早說了你是我們鏡州一寶,你還真是我們鏡州一寶。你的點子不錯,我這就給呂軍副省長打電話!”


    呂軍副省長是從北京某知名高校的副校長崗位下派到江中省掛職副省長的。自從呂軍副省長到位後,江中省各大市的市長頭都開始大了。呂軍副省長,就兩個鮮明的特點:第一大特點,就是架子大。他隻要是到了地市,就要政府一把手出來陪同,如果一把手不陪,他就認為該地市不重視,就會毫不留情麵的大肆批評。有幾個地市,一開始不知道,派了一個副市長接待,結果被罵得狗血淋頭,政府一把手隻好急匆匆趕來,也被狗血噴麵,但又奈何他不得,畢竟他是中央部委派來的,還得說是久旱逢甘霖。


    第二大特點是,手段狠。如果一把手不出麵,或者一把手陪同時候草草了事,他不僅會批評,還會好好給你使一個絆子,這個絆子足夠你得個狗吃屎的。某市的領導陪到一半,中途離場。在下午檢查該市某知名企業時,呂副省長讓跟隨人員,在該企業邊上的河道裏,用一個儀器輕輕一量,就測出該企業汙水排放嚴重超標,該企業當天就被勒令停產。而該企業,正是那位陪同時中途離場的市長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引進的。事後,不知付出了多大代價,才重新恢複了生產。


    正因為如此,各地市隻要聽到,呂副省要來視察,沒有一個不搖頭,沒有一個不歎氣的,大家更不會主動請這位副省長來考察。大家把呂副省長看成是一尊大瘟神,盼著中央能把這位副省長給收回去。


    呂副省長再笨,再不了解基層,也能感受到各地市和基層都不歡迎他。他自我安慰,我是從上麵來的,省市和基層沒有一人能理解我。但有時候,還是不免有些失落。


    這次忽然之間接到了鏡州市委書記譚震林的電話,而且譚震林是邀請他去檢查和指導環境保護工作,他當然是說不出的樂意。譚震林和呂軍曾是中央黨校的同學,對呂軍也頗為了解,他知道呂軍目前太需要有人讓他有所作為了。譚震林說,我們宏市長太希望呂省長能夠來指導指導我們的環境保護工作了,但他說怕請不動呂省長,希望我能夠出麵請請呂省長。不知呂省長能不能在百忙之中來我們鏡州指導視察?


    呂軍被人當作“瘟神”,省委省政府也知道他盡給基層添亂,在工作安排上盡量不給他太多工作,呂軍正閑得有些無聊呢,聽到譚震林這麽說,正中下懷。但他擺出架子說:“雖然這段時間很忙,既然譚書記都出麵了,我是肯定要來的。”


    打完電話,譚震林心情頓時很好,心裏不禁佩服肖開福,這也是一隻老狐狸,怎麽能想出這樣的損招!


    晚上九點,在七星島農莊的包廂中,蔚藍正在一台筆記本電腦前,把修改好的最後幾個字打入電腦。然後,她將材料打印出來,梁健接過,到邊上的複印機上複印了六套,每人一套。大家又查看了一遍。


    胡小英說:“經過這番修改,謝市長的精神基本已經貫徹進去了。”市建設局局長榮威說:“這麽一來,文章檔次真是提高了不少。”


    看的過程中,大家又提出了一些細枝末節的修改意見。完了,蔚藍又修改了一遍,然後隻打印出了一份材料,交給副秘書長舒躍波。市建設局局長榮威道:“舒秘書長,匯報材料要再提升一個檔次,可要靠你這支市府第一筆了!”舒秘書長謙虛道:“榮局長,此言差矣,要說市府第一筆,怎麽都輪不到我啊,該是肖秘書長才對啊!”


    榮局長笑道:“這次宏市長讓舒秘書長來統這麽重要的稿子,說明舒秘書長成為市府第一筆也快了!胡書記,你說是吧?”胡小英隻是坐在沙發中笑,並不參與這種對話。


    忽然從外麵傳進來一個聲音:“什麽快了?是稿子快了?”隻見,謝副市長從外跨了進來。


    舒秘書長說:“謝市長,第二稿已經統起來了,我正在潤色。”謝副市長說:“你潤吧,再打印一份給我,我也看看。”說著,謝市長坐在沙發上認真審閱起來,舒秘書長自顧自對稿子的文字進行潤色。


    房間裏頓時陷入了沉寂。梁健一直在邊上搞服務工作,如今蔚藍主動幫助領導端茶泡水,他倒一時無事。這時,市建設局局長榮威走到梁健身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包軟中華,遞了一支給梁健,不出聲,隻是用手做了一個動作,示意到外麵去抽。


    胡小英朝他們看了眼,笑笑,還是坐在沙發中看稿子。梁健就跟著榮威來到了包間落地窗外麵。


    畢竟已經進入初秋,早晚溫差蠻大,外麵還有些許涼意。外麵是一片湖水,梁健和榮局長靠在欄杆上抽煙。


    梁健沒話找話:“這裏環境真是不錯。”榮局長符合道:“是不錯啊,有山有水,有吃有住,有酒還有美女!”梁健笑了起來:“榮局長總結得好!”


    榮局長突然說:“梁秘書,謝謝你啊!”梁健說:“榮局長此話怎麽說?”榮局長說:“當初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位置上了。現在坐這個位置的,應該就是翟興業了!”


    梁健還以為榮威並不知道,使翟興業的提拔被否決中,他發揮了重要作用。榮威又說:“以前是沒有機會感謝梁秘書,之前市委組織部幹部一處熊處長,已經把經過告訴我了!真的很感謝。”


    梁健說:“沒什麽。我隻不過實事求是地完成考察任務而已,結果如何我是沒有考慮的。”榮威說:“我感謝的,也就是你這份實事求是。這是一點小心意,你收下。”榮威以幾乎看不見的速度,將一份東西,塞入了梁健口袋,然後又抽回了手。


    梁健想要推卻,從口袋裏把東西掏出來,榮威忽然將手臂搭在他肩膀:“先別看,回去再看吧!”梁健就不好意思把東西拿出來還給榮局長了。


    煙抽完,梁健想起宏市長吩咐過自己,再跟馬超群副書記的秘書聯係聯係,掌握一下動態。梁健便回到房間裏取手機。剛才手機隨便一放,一時竟找不到了。


    倒是別人的手機響了起來,梁健循聲看去,在沙發茶幾上,有個手機正在閃忽,梁健注意過,這是副秘書長舒躍波的手機。梁健說:“舒秘書長,你有電話。”


    舒秘書長正忙著修改,且謝市長就在他身旁,便說:“我呆會再接。”梁健瞧見自己的手機,就在舒秘書長手機邊,剛才應該是隨便一放擱在了那裏。梁健走過去拿自己的手機,無意之中瞥見舒秘書長手機上的來電人是祁芸。


    梁健盯著看了一眼,那一瞬間,有種微妙的情緒。他轉身看看舒秘書長,難道:祁芸和舒秘書長真有那種關係?昨天晚上他們那麽晚才一同離開辦公室,且當時祁芸微微臉紅,今天她這個時候又給領導打電話,這其中難道不意味著什麽?梁健知道,舒秘書長是有家室的人,祁芸卻仍舊與他交往過密,這不正說明著什麽……


    梁健看著閃忽的“祁芸”,就如喝了一杯濃檸檬水,有些不是味兒。謝市長對舒躍波說:“你先去接電話吧,也不差這麽點時間了。”


    梁健一聽,說了句“我的手機原來在這裏,找得我好苦。”說著,便拿了自己的手機走開了。舒秘書長聽謝市長許可,怕有什麽重要電話,便走過來取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手指一動關為靜音,道:“現在怎麽垃圾電話滿天飛啊。”


    梁健心裏“咯噔”一下,看來舒秘書長和祁芸之間,真有些什麽,否則舒秘書長幹嘛要把祁芸的來電說成垃圾電話?這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梁健心裏有些悶悶的,雖然對於他來說,祁芸也不過是曾經年少時那最初的懵懂,更何況,他們之間,還隔了十多年時間,他和她,都不是曾經的樣子了。但無論如何,一想到祁芸和舒秘書長可能有超出工作之外的親密關係,他心裏總有些耿耿的。不過,當務之急,他也沒時間想太多兒女情長,他得給馮豐打電話。但直到響起那個溫柔的女聲“你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馮豐始終沒有接聽電話。梁健便把手機放進口袋,準備一會兒再打。


    此時,聽榮威附和道:“是啊,我都快被垃圾電話和垃圾短信搞瘋掉了。常常是半夜三更,一個電話就過來了,或者短信提示音響了。不接吧,怕錯過了什麽緊要的事,接吧,卻又常是莫名其妙的電話!”胡小英說:“你幹嘛不靜音啊,或者索性關機!”


    榮威說:“胡書記,你的手機能關機嗎?市領導都說了,一把手是絕對不能關機的,否則有突發事件,怎麽找得到你?”胡小英說:“那倒也是。我是每天靜音了之後才睡的,領導能打得通,但我不一定接得到。如果真有突發事件,辦公室有我家裏的電話,這個電話就隻有辦公室的人知道,保證他們找得到我就行了。”


    榮威說:“還是胡書記有辦法,我也要學你,否則晚上一個電話過來,一看卻是垃圾電話,心情很差,但睡意已無,想再入睡就又要一番掙紮了……”


    關於睡眠的事情,幾個人又扯了一會。


    謝市長站了起來說:“材料的整體質量不錯,躍波,你再看看,潤色潤色,應該也差不多了。我這裏也改了幾筆,你看看。”舒躍波趕緊拿過去,改入了電子版裏。


    舒躍波剛將修改後的材料拉了一份出來,包廂的門被推開了,隻見市紀委書記高成漢邁著穩健的步子走了進來。謝市長說道:“高書記來得正好,我們剛修改了一稿,您再幫我們把把關啊!”


    高成漢謙虛道:“謝市長領銜的稿子,哪裏還需要我來把關啊?”謝市長說:“高書記以前是高校領導,理論高度是別人不能比的,一定要幫我們看看。”高成漢接過稿子說:“我也隻能看看,是否跟廉政建設要求高度吻合,其他的我也提不出什麽意見。”


    蔚藍沏好了茶端過來,她彎腰起身之間,身子的曲線一張一合,很是惹眼。梁健不由又去看胡小英,今天的胡小英白色無袖絲質襯衣配紅色一字短裙,舉手投足間都有一份別樣的嫵媚。印象裏,胡小英很少打扮得這麽豔麗,也許知道今天主要是在室內,不去公眾場合,才穿得鮮豔一些。一個書記,一個秘書,兩個都是美女,倒也養眼。但美女和美女在一起,有時候容易出現齟齬,梁健真心希望,這種情況不會出現在胡小英和蔚藍之間。


    高成漢靠在沙發裏,認真看起稿子來。自從高書記進門口,氣氛比先前嚴肅多了,玩笑話也沒了。大家都知道高成漢是一個挺嚴肅的人,倒是在謝市長麵前他們還敢隨便閑扯,謝市長也放任不管,在高書記麵前,大家從心裏就有些敬畏。


    這不等於說高成漢缺乏幽默感。隻是大家認為,高書記哪怕幽默之中也是透著嚴肅的。這大概也和他紀委書記的身份有關。終於看完,高成漢笑了起來:“謝市長水平真是高啊。這份材料,質量很高。”謝市長受到認可,臉上露出笑容:“能得到高書記的認可,我就放心了。高書記,材料中,還有什麽問題,你一定要給我們指出來啊!”


    高成漢笑說:“我能指出什麽啊!對於北部新城中的廉政建設,文章也專辟了一節,幾個小點,講得都很到位。就是這裏有三句話,說法上可能還需要做些修改。”


    謝市長趕緊也拿起了手中材料,對照著看。高成漢一指出來,謝市長就說:“果然是不一樣,這麽一改,意思表達更加清晰,領導一看,一目了然!”舒躍波馬上就在電腦裏進行了修改,又問領導,還有沒其他什麽地方需要修改,大家見在座兩位市領導都沒有意見,自己如果再提,就是多此一舉了,都說沒有。


    舒躍波把定稿打印了出來。謝市長說:“那就麻煩梁秘書,將材料給宏市長送一份過去吧。宏市長交代過,今天不管多晚,材料弄好了,就給他送一份過去。”


    梁健說:“好的,謝市長。”梁健想起謝市長原本說要請吃宵夜,心想:領導大概也是隨口一說而已。梁健剛拿起提包要出門,謝市長又說:“呆會宏市長看好,你馬上過來吃宵夜,我已經讓準備好了。”


    看來,謝市長並沒有忘記,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榮威局長笑說:“謝市長還真請我們吃啊?”謝市長說:“我謝某人說話,什麽時候說了不算的?況且今天這麽晚,我們把高書記給叫了出來,不請跟宵夜,怎麽說得過去呢!”


    高成漢微微擺手說:“你們吃吧,我不餓,況且我已經好久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了。”謝市長說:“高書記不吃,我們怎麽敢吃。如果高書記一定不願意與民同樂,那麽我們也隻好作罷了。”


    高成漢聽了說:“謝市長,你們盡管吃,別管我。”謝市長說:“那不行,大家說是不是?”其他人都附和:“對啊,如果高書記不吃,我們也沒意思了。”高成漢見免不了就說:“謝市長群眾基礎好啊!能發動群眾!”


    謝市長笑道:“要說群眾基礎好,還是高書記啊,你不吃大家都不吃,你吃大家都吃,大家都跟著你!”高成漢笑了:“好吧,謝市長不僅能幹實事,嘴巴也很厲害。那好吧,我們陪陪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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