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平道:“還是我們師妹考究啊!那好吧,今天我們先把這裏的酒喝好,下次再去吃鬆茸。這事我們可靠你了,梁書記。”梁健道:“一言為定,我們就定在周六晚上去吃鬆茸,怎麽樣?”大家都說好,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酒喝了不少,喝酒時,梁健注意道,紀委常委趙明華時不時拿眼睛瞄餘悅。


    範平和尹佳喝了一個交杯酒,然後攛掇著趙明華和餘悅倆也喝交杯酒,好幾次,餘悅都謝絕了。後來一次,趙明華站了起來,範平和尹佳都在一邊起哄,餘悅拿眼睛瞄梁健,向他求助。範平注意到了,便說:“梁書記,你說他們該不該喝?”


    對於這個問題,梁健無法回答,感情上,他是絕對不想讓餘悅喝的,但從桌麵上的形勢來看,他如果說“不要喝”肯定也不現實。


    餘悅看出了梁健的為難,才道:“我喝,趙常委我敬你。”


    於是兩人雙臂環繞,喝了一個“小交杯”。梁健看餘悅杯子中的酒,一點點滑入紅唇,心裏是說不出的不是味。


    晚飯結束時,趙明華主動提出要送餘悅回家。餘悅道:“我誰都不要送,我自己回。”他這麽一說,梁健也就不好說了。餘悅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逃走了。趙明華隻好與範平、尹佳他們上了另一輛出租車,問梁健怎麽走。


    梁健則借口想活動活動筋骨而散步回去。從花苑大橋上走過時,下方的流水湍急浩蕩。梁健暮然停了下來,看著流水發了好一會呆。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餘悅打來的電話。


    餘悅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酒意:“你在哪?”梁健道:“在路上,走回去。”餘悅道:“我讓司機拐過來接你。”梁健道:“你還沒有回家?”餘悅道:“沒有。我也想走走。”


    餘悅從出租車裏出來,打發出租車離開,與他並肩往前走。


    餘悅道:“那個趙明華常委,老是糾纏不清,我都怕他了。”梁健道:“他還沒有結婚吧?”餘悅道:“應該沒有。”梁健道:“他好像在追你哎。”餘悅倒是直白:“我知道。”梁健道:“一個副處級幹部哎,你不打算接受嗎?”餘悅看了他一眼,道:“你說我該不該接受?”梁健道:“這可是你的事哎,我怎麽知道啊?”


    餘悅停了下來,問道:“你真覺得,這隻是我一個人的事嗎?”


    梁健感受到餘悅咄咄逼人的目光,卻又不好回答什麽!他感受到餘悅對他的好感,兩人目前也都是單身。但梁健就是無法回答,他知道,如果他說“你不該接受”,那就等於說自己想跟餘悅在一起。可此時,他還沒有想好,是否要跟另一個女人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自從那次班子會議上,鍾濤聯合班子中自己的勢力將金凱歌提出的規範權力運行一事否決後,鍾濤更加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可一世。在接下來農房拆遷、安置社區建設和北部新城基礎設施建設等重大項目中,基本上都實現了“一言堂”。


    眾多政府口班子成員,比如工業鎮長王國華、城建鎮長常戚、分管拆遷鎮長石寧等都唯鍾濤馬首是瞻。他們都從那次的班子會議上認識到,在十麵鎮如果誰不跟鍾濤搞好關係,那就沒有立足之地,鎮長金凱歌在十麵鎮不過是個擺設,重要的事情他都做不了主。


    金凱歌意識到這一切後,真是有苦說不出、有氣發不了。金凱歌感覺,如今自己在十麵鎮上的處境,比提出規範權力運行一事之前更加不濟,但他也無力回天。


    在這個鎮上,也許隻有梁健一個人還沒有徹底將他拋棄。


    金凱歌那天晚上實在憋悶異常,快晚上十點了,還是打電話給梁健:“出來喝個夜酒吧,你大哥鬱悶得很呢!”


    這是梁健第一次聽金凱歌自稱“大哥”。梁健來到了一家夜店,金凱歌已經把菜和酒都點好了。梁健一到,金凱歌道:“今天我們兄弟倆,好好喝一杯!”梁健知道金凱歌心情不佳,也不多問,隻豪氣地說了聲“好”。金凱歌道:“好,爽快,我們喝一杯。”說著就把滿滿一杯白酒幹了下去。


    梁健也隻能舍命陪君子,將杯中酒幹了,又替金凱歌倒酒。金凱歌也不多說話,見酒就幹。直到半斤白酒下了肚,又開了一瓶,他才緩和了喝酒的速度。


    金凱歌把杯子拿在手裏,看著杯子,卻對梁健說話:“兄弟,上次班子會議上我是做了傻事。我沒有聽你的勸告。”梁健聽出了金凱歌話語中的失意,他不想這個時候再說些喪氣話,讓他意誌更加消沉,隻是安慰道:“金鎮長,那不能說是傻事,隻是你也擔心鎮上再這麽搞下去,就會烏煙瘴氣。”


    金凱歌放下了杯子,朝梁健豎了拇指,滿帶酒意地讚賞道:“‘烏煙瘴氣’,就是這個詞。我真擔心鎮上再這麽下去,就會成為某個人的私人小王國了。但你知道我是孤掌難鳴啊,這裏的水太深,利益的根係早在那裏,很難撼動。”梁健道:“是啊,十麵鎮本就複雜。鍾濤書記他們都是從本地成長起來的,他們有他們的利益,而從上麵派下來的幹部要實施自己的抱負和理想難之又難。”


    金凱歌歎了口氣,道:“我真的想放棄了。梁健,不瞞你說,我感覺累了。我在想,我可能明天就向區委打請示,要求調回區裏算了,不管哪個部門都可以。”


    梁健沒想到金凱歌想要就此放棄,他趕忙道:“金鎮長,你可千萬別這麽早做決定。我覺得至少有兩個理由,您不能馬上離開十麵鎮。”金凱歌醉眼朦朧地問:“梁健,你說說什麽理由?”


    梁健喝了口茶道:“第一理由是,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我認為你是一個有責任感、有正義感的人,所以我想,你也不會是一個半途而廢的人,你提出的規範權力運行機製這件事情,本身並不沒有錯,而是時機錯了,但時機總會來的,隻要我們堅持住……”


    金凱歌聽梁健這麽一說,被吸引住了,很專注地聽著:“第二個理由呢?”梁健見自己說的有效果,就順勢道:“第二個理由是,鎮上的形勢正在發生變化,你看出來了嗎?”金凱歌疑惑道:“什麽變化,我看到的變化,就是鎮上的權力越來越集中在鍾濤手裏。你發現近段時間的那些重點工程,都是鍾濤在決定施工方和承包方,我敢說他從中肯定撈到了不少好處,可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一到黨委會上,都是他的人,都會對他的提議舉手讚成。”


    梁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說:“鍾濤把越來越多的權力往自己手裏攬,這是一個方麵。但你有沒有感覺到,區委也在微妙地調整鎮上的結構呢?比如說,這次讓餘悅掛職擔任副書記,而且讓我擔任鎮紀委書記。照理區委知道我不是鍾濤的人,但卻讓我來擔任鎮紀委書記,這難道不也是體現了區委的一些微妙態度嗎?”


    金凱歌這次真的聽了進去,他沉著腦袋思考了一陣,而後猛然抬頭:“你的意思是,區委也不完全信任鍾濤?要知道,胡書記跟鍾濤可是同學關係。”梁健道:“胡書記的確跟鍾濤是同學,但我不認為,胡書記與鍾濤關於權力的態度完全一致。也許胡書記並不喜歡鍾濤的有些做法。當然,這一切我也隻是猜測。”


    兩人又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一陣。金凱歌最後說:“梁健兄弟,沒想到你二十七八的年紀,見識真的不小,你看問題看的很透徹。是你讓我重新又有了些信心。這杯酒我敬你!”梁健道:“金鎮長,這杯酒就別喝了,喝多了傷身,明天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等我們規範權力運行的機製在鎮上全麵推行了,我們兄弟再慶祝。”金凱歌道:“好,到時候再喝!另外我想說,兄弟你思路這麽清晰,年紀這麽年輕,我相信以後你肯定前程遠大。”


    ?


    星期五到了,午飯之前梁健就到了餘悅辦公室。餘悅的辦公室,梁健是第二次去,第一次是餘悅報到的那一天。這次到了餘悅的辦公室,一看,就感歎女人的辦公室,跟男人的的確大不相同。


    餘悅的辦公室內,放了很多綠色植物,有大葉子的,也有小藤蔓的,都是對身體有好處的。梁健道:“這兒簡直被你布置成一個小森林了嘛!”餘悅道:“鎮村幹部都喜歡抽煙,有時候到我這裏了都抽,有些綠色植物,可以清潔空氣。”梁健道:“看來,下次到你這裏,我就得自覺點,不能抽煙了。”餘悅道:“對你可以放寬政策,不過抽煙對身體的確不好,找個時間戒了吧!”


    梁健心裏暗道,如果跟餘悅生活在一起,就沒得抽煙!這也算是個大挑戰,好在自己還沒打算去迎接這一挑戰。


    餘悅問道:“啥事啊?”梁健道:“你忘記了啊?上個禮拜,不是在吃飯的時候,跟市紀委的趙常委和組織部範處長說好了,星期六一起去吃鬆茸嗎?你幫我跟他們再確定一下吧。”餘悅道:“你還當真了啊?酒桌上的話,不用當真的。”梁健道:“我可不這麽認為,我向來是酒桌上和酒桌下說的是一回事。”餘悅想了想道:“好吧,我聯係一下。”


    趙明華、範平和尹佳對梁健的邀請都很感興趣,範平道:“擇日不如撞日。”尹佳道:“撞日不如今日。”


    餘悅起初還擔心,自己擅自把梁健帶了來,趙明華和範平會對梁健不歡迎,讓梁健也覺得沒麵子。可沒想到,梁健一下子抓住鬆茸的話題,幾分鍾內讓在座的人都接受了他。她這才放心下來,不過對於他們說今天就要去嚐鬆茸,她反對道:“吃這種珍貴的東西,我想,起碼也要做些準備吧。不說一定要餓著肚子,起碼嘴巴要清爽才行。我們現在都吃了這麽多海鮮,嘴巴早已經‘鮮’壞了,味覺辨不出鬆茸的鮮美,不是暴殄天物啊!我覺得,還是下次約個時間,大家先讓嘴巴清淡了,再去,據說吃鬆茸前,還要喝杯礦泉水潤唇清喉,才不致於浪費天下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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