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叫醫生。”葉博道。


    看到那麽多血,再看葉水墨的樣子,他覺得不太好,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去了護士站說明葉水墨的情況,一名醫生說可能是緊張過度,跟著他往手術室的方向走。


    剛到那,卻是一片雜亂,葉淼拉著葉水墨,而她在阻止醫生將病床推走,看到病床上被白布整個包裹起來的小小身體,葉博楞了,手裏的車鑰匙砸地麵。


    “不,你們不能帶走她,給我回來,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如果你們帶走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葉水墨說著不找邊際的話,瘋狂的要撲到病床邊上去,興許是見多了這樣的患者,主治醫生也很難過,隻道多節哀。


    葉淼眼眶有淚,此時隻能死死的抓住妻子,從小到大,出了出生墜地時候第一次哭外,這是他第二次在人前落淚。


    葉水墨的歇斯底裏讓葉博也回過神來,兩人急忙將葉水墨拉住,而護士趁著機會趕緊把屍體推走。


    路過的人都被這歇斯底裏的哭喊聲驚擾,同情的看兩眼,這個世界上,陰陽相隔後,就再也沒有見麵的可能了。


    葉水墨苦得根本喘不過氣,若不是被葉淼緊緊抱著,一定會跌倒在地。


    她太激動了,根本無法冷靜,歇斯底裏的要去找勁寶,醫生沒辦法,給她注射了鎮定劑。


    “勁寶。”她躺在病床上,大股的眼淚已經沾濕了麵龐和枕頭,目光毫無聚焦的盯著天花板,隨著鎮定劑起效果後慢慢閉上眼睛。


    葉淼給她擦眼淚,可是即便睡著的人,眼淚還是不停往下流,擦著擦著,葉淼也落淚。


    他用手捂著麵龐,起身對著窗口,渾身力道像是被抽走。


    葉博也悄悄擦掉眼角的淚,沉默的呆在一邊。


    勁寶。死了。


    醫生辦公室門口,葉水墨鐵青的麵龐始終沒有任何起色,雷厲風行的他第一次不敢進去,害怕接下來要麵對的事,想逃避,想做烏龜。


    “我去吧。”葉博知道讓他去接受事實太過於殘忍。


    葉淼搖頭,若他沒有弄明白,一切都不會安心的。


    勁寶的死亡原因是車禍,原本因為紅斑狼瘡,他的器官代謝本來就比別人差,出車禍之後器官衰竭得很厲害,還有腦出血。


    她才兩歲,什麽都不懂,就離開了人世。


    說道最後,醫生同情的看著這位悲痛欲絕的父親,“節哀。”


    “我能一個人呆一會嗎?”葉淼嘶啞著聲音。


    醫生和葉博起身,關門的時候,葉淼的肩膀抖動得厲害,此時他隻是個脆弱的,喪失了愛女的父親罷了。


    門口有警察,是來查這起交通事故的,葉博並不想現在就讓那兩個悲傷欲絕的人被公事公辦的詢問,所以擅作主張通了關係,把這事暫時壓上一天。


    畢竟,現在他也實在是接受不了,若不是葉水墨和葉淼兩人情況太糟糕,他現在幾乎就動彈不得了。


    葉家的人是必須要通知的,想到葉初晴可能的樣子,葉博覺得她可能更加接受不了,與其在醫院三個人崩潰,倒不如暫時不要通知她。


    所以他隻給司冰打了電話,這個最冷靜的人,在聽到這消息後,手機哐當掉在地上,過了一會聲音才重新恢複。


    “我知道了。”司冰的聲音不似以往平靜。


    這一天,注定所有人都無法平靜,葉博打完電話後,坐在椅子上茫然的看著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


    司冰和海子遇趕到的時候,看到葉博獨自一人,麵色是從未有過的蒼老。


    “真的。走了?”海子遇根本就不相信,現在爸爸在家裏陪著媽媽,他們也沒敢說是什麽事,就怕長輩接受不了,風塵仆仆來的。


    看到葉叔臉上悲痛的表情,海子遇身體一軟,靠在牆壁上嚎啕大哭。


    就算是聽到了這個消息,她在路上也一直不願意相信,總覺得是不是聽錯了,一直欺騙自己,結果到頭來還是得麵對現實。


    司冰拳頭拽得緊緊的,由於之前所做的事情見多了人的生死,他是最鎮定的,還能勉強保持理智,“原因?事故?”


    葉博搖頭,淒惶道:“車禍,水墨帶著孩子去看幼兒園,中途出了車禍。”


    “警局那邊我來,你照顧好他們兩人。”司冰知道,現在就算是有多傷心,還是有很多事要做。


    葉博呆呆的點頭,活了那麽大歲數,本以為在乎的人都在身邊已經是最好,卻沒想到,先走了一個最不應該走的人。


    “我送你去休息,還是你要和我去?”司冰安撫著嚎啕大哭的妻子。


    海子遇拚命忍住眼淚,因為知道老公是對的,現在一定要有人去做這些事,以前葉家有什麽事都是表弟和水墨衝在前頭,這次無論如何,她們也要站在麵前。


    司冰和海子遇去警局,葉博起身才發現肌肉因為坐得太久,渾身肌肉都硬邦邦的。


    電話響了很多次,還是路過的醫生提醒他後,葉博才意識到來電話了。


    電話是宋夢潔打來的,以往老公很快就會接的,今天響了很久,弄得她以為電話是不是丟了。


    “老公,晚上幾點回來?今天弄老鴨湯哦。”


    “老公?”


    “恩,你說什麽。”


    葉博盡量聚精會神聽,後者覺得奇怪,“怎麽了?是不是工作很忙?我剛才說晚上有老鴨湯。”


    “晚上我就不回去了,有點事。”


    葉博的聲音太奇怪,兩人也是老夫老妻,宋夢潔一聽就知道絕對是大事,一直追問。


    葉博心想,目前葉淼和葉水墨都快崩潰了,他一個男人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海子遇自己也是個需要照顧的。


    葉念墨,丁依依不知道在世界哪個角落,剩下的長輩都在國外,若是妻子在這裏,女人的話或許能做得比他好。


    就算宋夢潔已經接受壞消息的準備,但是乍聽到這個消息後,真是頭腦一片空白,眼淚刷刷的就往下流。


    那麽活潑可愛的小孩子,前段時間還來家裏玩,結果現在說沒有就沒有了。


    她在家裏什麽都顧不上拿,帶了錢包穿著拖鞋就跑出了家門。


    趕到醫院的時候,葉博在門口接她,兩夫妻往病房跑。


    葉淼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便一聲不發,眼睛紅得像兔子,去了葉水墨暫時住著的病房後就一直一個姿勢坐著。


    看到一個被打了鎮定劑昏睡,一個呆呆坐著,宋夢潔忍住悲痛,“孩子呢。”


    “推走了,之後還需要他們簽名確認。”


    太殘忍了,如果能夠代為簽名的話,甚至宋夢潔都想幫他們簽名,減少一次傷害,可是他們代替不了。


    她提著水走進房間內,溫柔道:“小淼,阿姨來了,喝點水吧,你可千萬別倒下了,不然水墨可怎麽辦呢?”


    隻有在聽到葉水墨的時候,葉淼才動了動,看了眼熟睡的人之後又繼續保持不動的姿勢。


    當葉博電話響起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房內失魂落魄的人,出門接電話。


    司冰那邊也有進展,是司機違規駕駛,附上所有的責任,接下來的流程就是跟著法律走,不會有差。


    說這話的時候,司冰聲音陰冷,恨不得結果了對方,但因為是個女司機,而且知道撞死人了已經哭得不行,反而沒辦法再把人怎麽樣。


    葉博知道,這些話逃不過的,回了房間,把話說了一遍。


    知道是司機違規駕駛,葉淼眼裏迸發出強烈的恨意,這個人無論是誰他都不會放過的。


    葉博想的卻是當時發生了什麽事,以水墨對勁寶的上心程度,為什麽會讓孩子被車撞到呢?


    他倒是想到要問司機,不過司機當時說葉水墨讓停車,因為那個地方不是可以停車的,所以他在停車之後就把車開到前麵可以停車的區域。


    知道是有人牽走了勁寶,所以葉水墨才一路追過去,那麽牽走勁寶的人是誰?恐怕這一點隻有葉水墨一個人能夠說得清楚。


    病床上的人睜開眼睛,呆呆的看著天花板。


    葉淼跳起來,跑到她身邊,牽著她的手,吻著她的手背,此時的痛苦,隻有他們兩個來受。


    葉水墨側頭看著老公,視線定格在那雙明顯哭過的紅腫雙眼,她囁聲道:“對不起。”


    知道她是因為沒照顧好勁寶而道歉,葉淼卻從剛才的崩潰中清醒,懊惱自責不已。


    他究竟在做什麽,現在這裏,還有誰比親眼目睹勁寶出事的人更加傷心,而他卻公然的把自己的頹廢崩潰全部都展示出來。


    “沒關係,沒關係,我愛你。”他拚命說著這三個字,越是痛苦,他就要愛得越用力,抵消痛苦。


    葉水墨痛苦的閉上眼睛,剛才葉叔的話她聽見了,那個司機違規駕駛,害死了勁寶,但是她和王飛飛呢。


    腦海裏全是和王飛飛吵架的畫麵,他們就像瘋了一樣,拚命的指責著對方,直到尖銳的刹車聲。


    她的痛苦是在場的人無法比擬的,如果是哪個司機是殺人凶手,她和王飛飛就是幫凶。


    如果當時不去上洗手間。


    如果當時不和王飛飛爭辯。


    如果當時不激怒她。


    如果當時自己不是那麽好勝。


    她沒有資格為勁寶哭,該死的是她,她不是個好媽媽。


    直到司冰和海子遇處理好警局的事趕回到醫院,現場的氣氛還是很沉重,那個司機一直在道歉,說會賠錢,賠多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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