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葉子墨薄唇輕啟,淡漠地說了聲,莫小軍也沒客氣,在他辦公桌前的會客椅上坐下,拿起煙來點燃。


    他們是親兄弟,有些想法,會出奇的一致,比如此時,誰都不想先開口。


    就這樣,坐在這裏默默的抽煙,默默地注視著對方,都不說話,好像高手對決一樣,誰先說話誰就輸了似的。


    沒有外人看見他們此時的姿態,若有,一定會為這種詭異的氣氛感覺到奇怪的。


    不用莫小軍開口,葉子墨也知道他要找他談什麽,無非是要他放過夏一涵。這件事,其實根本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即使沒有商量的餘地,他也不會倉促的趕他走,他是他最大的情敵,他還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呢。


    兩個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今天葉子墨下午沒有什麽重要的工作要做,就跟莫小軍耗著。


    一根煙抽完了,他就又扔給他另一根,自己也又點燃一根,再抽完以後,他幹脆直接扔給他一盒,他自己也打開新的一包。


    偌大的辦公室很快就被他們兩人抽的煙霧籠罩起來,而他們吸著濃重的煙霧氣息竟不約而同的想到那個女人。她怕煙,每次聞到煙味,必然是要咳嗽的。


    “你把她怎麽樣了?”很久很久以後,莫小軍終於開口了。


    他覺得好像他和葉子墨之間在這靜默中達成了某種默契,這時談話,也許他更能心平氣和了。


    葉子墨則在想,他這麽長時間不開口,一開口還是在關心他的女人。也難怪他的女人迷戀他,放不下他。


    可惜他再關心,也沒用了,此後那個女人跟他將一點關係都沒有。


    葉子墨手中夾著煙,微微彎了彎唇角,已一種極度驕傲的姿態慢悠悠地說:“你說呢?一個男人還能把一個女人怎麽樣?”


    “你!”到底是關心則亂,葉子墨輕緩的一句話,就把莫小軍氣的你了一聲。


    隨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夏一涵已經是他葉子墨的女人了,所以他對她做那樣的事,算正常。莫小軍,你不應該為他這句話生氣,憤怒,這樣你就被他擊敗了。


    葉子墨的表情很淡漠,不過莫小軍神色之間的每一個細微變化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就剛剛這一下的變化來說,他對夏一涵不是沒有占有欲的。


    他越是有占有欲,其實也更讓人佩服,畢竟他守著夏一涵那麽多年,隨時都可以把她變成他真正的女人。


    他卻沒有,他這樣的耐心和情操,實屬難得。他這惦記的要是別的女人,他葉子墨恐怕都要為他鼓掌了。


    他來,肯定不隻是想問問他把夏一涵怎麽樣了吧?不過葉子墨沒有主動開口詢問,繼續抽他的煙。


    他也需要平靜,中午被那個女人氣的,到現在還沒有徹底緩過神來。隻要一想到她滿口都是莫小軍,滿心都是莫小軍,他真恨不得把莫小軍給滅了。


    就像他在來時的路上想的那樣,讓他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機會。沒想到見了他,他的那些想法不翼而飛了。


    莫小軍就坐在他對麵,他不僅沒有滅他,還跟他在這裏抽煙。


    他這樣奇怪的舉動,不會是因為他真是他弟弟吧?夏一涵那麽激動,真的隻是撒謊嗎?靜下來的葉子墨腦海裏忽然跳出這樣一個荒謬的想法。


    他用力吸了兩口煙,在辦公桌上的煙灰缸裏把煙蒂摁滅,才正色道:“夏一涵一直在說謊,以前她不知道你還活著的時候,就謊稱你是我弟弟,現在知道你沒死,她還是要強調你是我弟弟。她還特意要我們去做親緣鑒定,對這件事你怎麽看?”


    莫小軍看出他其實有意想要跟自己談談這件事,他不知道葉子墨到底是什麽想法。或許在他心裏並不排除他是他弟弟的可能,否則也不會隻是聽信夏一涵一句話就真的跟他去做鑒定。


    莫小軍也狠吸了兩口煙,摁滅煙蒂後,正色道:“一涵從不說謊,她是這世界上最單純的女人!”


    葉子墨冷冷的牽起嘴角,嘲諷一笑:“這麽說,你跟她一樣的說法,覺得自己是我弟弟?”


    “未必!我沒有這麽說,也沒有這麽想,沒有任何想要高攀的意思。我說一涵沒說謊,隻是說,在她心裏一定以為我就是你弟弟,她才會執著的這麽說。她要是沒這麽想,她是絕對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說謊的。當然了,她認為的和事實也未必一致。所以我說她沒說謊,但我也不是你弟弟。”


    葉子墨半晌不說話,此時他的心已經完全的沉靜下來,不禁在認真地思考莫小軍這話的可能性。


    夏一涵說他是剛愎自用的人,其實他並不是。在集團處理公事,他一向是會綜合考慮所有人的建議,甚至會經常去收集和采納一些基層員工的建議。


    如果他不是這樣一個明智的掌舵人,集團也不會在他手裏這樣發揚光大了。


    這麽多年來,在夏一涵的事情上,他是第一次表現出如此的不理智。


    從頭到尾,他一直認為她是為了莫小軍不停的說謊。


    可是此時,經莫小軍提醒,他的腦海裏不禁回想起夏一涵的激動言辭。要說她每次都說謊,她也說的太以假亂真了。


    看來這點還真是他失察,冤枉了她。


    恐怕在她心裏,真覺得莫小軍是他弟弟,才會這麽激動,該死的,他應該早就感覺到才對啊。


    “你是哪一年到孤兒院的,當時多大,是什麽季節?”葉子墨又緩緩地問。


    莫小軍無所謂地彎彎唇,反問他:“問這些有意義嗎?我們已經做過鑒定了,結果我們不是兄弟,沒必要再問了。”


    “鑒定也未必百分百正確吧?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你真是我弟弟,我不想錯過。”葉子墨淡漠地說。


    莫小軍真不想回答他這些問話,不過想想夏一涵的期待,他還是把老院長說的他到孤兒院前後的事說了一下。


    葉子墨眉頭緊鎖,暗想,從時間推斷,是不能完全否定他是他弟弟的可能。


    他拉開抽屜,把珍藏在抽屜中一本書裏的老舊照片拿了出來。自從上次從夏一涵那裏把照片拿回,他就妥善地放在這裏,再不想把葉子翰小時候唯一的一張照片給遺失了。


    他還記得昨天夏一涵最情緒失控的時候,要求他把照片拿給莫小軍辨認的事。


    既然有可能冤枉了夏一涵,他現在就按照她說的做。


    他把照片放到辦公桌上輕輕推到莫小軍麵前,緩緩地說:“這個是小翰小時候的照片,你看看。”


    葉子墨這樣的態度,莫小軍自然不會抗拒他的提議,所以他鄭重拿起那張照片,仔細的看。


    還別說,打眼一看,好像是跟他在孤兒院裏存檔的照片很相似。不過要仔細看,似乎又有些不同。何況小孩子長的像的也不在少數,其實莫小軍更相信的結果。


    “確實很像,但不一定就是。孤兒院的照片當時拍的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我覺得小孩子很多都長的像,都是這樣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這張照片,我不能確定就是我小時候。很可能是一涵知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家人,所以聽說你家走失的葉子翰喜歡聞紫丁香的味道,她就聯想到我了。再加上這張照片,還有走失的年齡,就更讓她覺得一定就是我。其實她有時候很偏執,認定了什麽事,很難改變她的想法。雖然這件事她認為的不對,但她絕對不是惡意欺騙你,我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為難她。她從小到大,真是很不容易。她是我見過的所有女人中,最可愛,最純真,最能忍耐的女人。既然她現在跟你在一起,不管將來怎樣,我希望你能對她好一些。她那麽可憐,你就別讓她的心整天惴惴不安的了。”


    莫小軍要說這張照片就是他小時候,葉子墨一定非常反感,會覺得他是在說謊。


    可他說應該是夏一涵弄錯了,他反而覺得說不定他真是他弟弟。


    他沉默了半晌,淡然說道:“你留下兩根頭發,我會安排人秘密去別的地方再做一次鑒定。”


    上次他和嚴青岩是在東江鑒定中心,這次跟莫小軍也在東江鑒定中心。萬一確實有人做了手腳,他不是真的跟親弟弟錯過了嗎?


    結果都出來了,莫小軍並不想再無謂的折騰,隻是他想著要是夏一涵知道葉子墨都提議了,他卻不配合,她一定會不高興的。


    所以莫小軍還是拔了兩根頭發放在葉子墨的辦公桌上,葉子墨沒動,打算一會兒等莫小軍走了,讓林大輝把他的和莫小軍的一齊拿走,去外地重做一次。


    夏一涵,為了你的猜測,這是我做的最後一次努力了。


    如果到時結果他確實還不是我弟弟,就不準你總這麽胡說八道了。


    莫小軍此行不是為了讓他重新做鑒定的,他是來跟他談條件的。


    “葉子墨,你和一涵一定有約定吧?假如她不想再做你的女人,要什麽條件你才肯放手?”莫小軍也不轉彎抹角,直接把這話說了。


    “不管什麽條件,我都不放手!”葉子墨斬釘截鐵地說。


    甚至不管他是不是他弟弟,他都不會放手。


    夏一涵是他目前為止唯  個心動又心痛的女人,哪怕她心裏沒有把他放在第一位,他也不會讓她離開的。


    莫小軍並沒有被他的態度和他氣勢嚇住,他同樣淡漠地回視著葉子墨,輕聲說:“你要是因為跟她有約定,就困住她一輩子對她不公平。她是為了給我報仇才做你的女人,現在我還活著,我的事就必須由我來承擔。”


    葉子墨再次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揚聲對辦公室門外的安保員吩咐:“送客!”


    “你什麽意思,葉子墨?你要是真的喜歡她,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追求她,去想方設法得到她的心嗎?你非要用這樣卑鄙的方式留住她,你覺得是真正的男人該有的作為嗎?”


    莫小軍此行竟是失敗的,這讓他不禁開始激動了。


    他的激動,葉子墨視而不見,他彎身打開電腦,看向屏幕,再也不看莫小軍一眼。門外的安保員聽到葉子墨的吩咐,動作迅速的開門進來,彎身對莫小軍說:“這位先生,您請吧!”


    “總有一天我會知道你們交易的條件,葉子墨,我不會讓她留在你身邊受你欺負的,你等著吧!”莫小軍說完,麵無表情的離開。


    葉子墨的目光凝視著莫小軍挺拔的背影,又一次陷入沉思,他的做派跟他葉子墨的確是相像,似乎比嚴青岩更相像。


    桌上莫小軍的兩根頭發還在,葉子墨按下麵前座機的快捷鍵,命林大輝立即過來。


    林大輝很快來了葉子墨的辦公室,半路還跟莫小軍打了個照麵,點了個頭,心裏還覺得奇怪,他怎麽來集團總部了。


    林大輝敲響葉子墨辦公室的門,得到他允許後進來,見葉子墨手中正在研究幾根頭發。


    “葉先生,有什麽吩咐我去做的?”林大輝走到葉子墨辦公桌前,恭敬地說道。


    葉子墨抽出其中的兩根頭發,遞給林大輝,輕聲問他:“你看看,這兩根頭發像不像?”


    頭發像不像……汗死了,敢情他們家的葉老板被姓夏的女人刺激瘋了?


    不對呀,應該是姓夏的被他折磨瘋了才對。他都沒見過他們家老板什麽時候有這麽不講理的,一碰到那個夏一涵,他就不正常了。


    “讓你看頭發,想什麽呢?”葉子墨皺了皺眉。


    林大輝這才剛遇到莫小軍,難道這是他和莫小軍的頭發?不是結果已經出來了嗎?葉先生懷疑結果的真實性?


    他坐下來,鄭重地拿起那兩根頭發,其實男人和男人的頭發,有時候真是看不出太大的差別來。


    “葉先生,您想聽我說像,還是不像啊?”老半天,林大輝才問道。他現在都學聰明了,得順著老板的意思說話。


    葉子墨眉頭動了動,輕斥了聲:“油腔滑調,你這種眼睛也別指望能看出什麽來了。”連他自己也看不出什麽,單從顏色粗細質地什麽的,看著還真是很像的。可惜他們眼睛都不是驗證儀,這種事還是必須交給專業的鑒定機構。


    “把這兩根頭發給我保存好了,盡快送到海市去鑒定。注意,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明白嗎?”


    葉子墨的神色開始嚴肅起來,林大輝也收起了臉上戲謔的神情,一本正經地保證:“您放心吧,葉先生,我一定會很保密地去做這件事,一定拿到一個最真實可靠的結果。”


    ……


    夏一涵一下午的時間不知道是怎麽度過的,她在床上躺了一陣子,身體雖然疲乏,卻絲毫沒有困意。


    葉子墨對待她的種種,不停的在她腦海中上演。


    他強迫她說喜歡她,他不管她痛不痛,脹不脹,他那樣粗暴地懲罰她的身體。


    想著這麽久以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她真覺得無比的疲累和悲哀。真要這樣過一輩子嗎?有沒有一種可能讓她從他身邊離開,不用背信棄義。


    指望他厭惡她讓她走,好像真的沒有那麽容易。他對她的態度不管是好是壞,卻總是不許她離開的。恐怕他不徹底征服她的心,他一輩子都不會放手,他不許自己人生有這麽大一個敗筆吧。


    夏一涵想起他們在一起之時的那份協議,她從床頭櫃裏把那張壓在幾件小東西底下的協議拿出來,仔細看了看。


    其實她要離開,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賠償葉子墨一千萬。


    一千萬,她要是能賺到一千萬就好了。可惜一個普通人,恐怕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麽多錢。


    正在她拿著那個協議反複研究的時候,酒酒敲門,她說了一聲進來,酒酒開門而入。


    跟在酒酒身後的,還有郝醫生。葉子墨在去集團的路上打過電話回來,叫管家吩咐酒酒去找郝醫生給夏一涵燉補藥,這會兒藥已經燉好了。


    這份避孕藥,雖然每次都送來,每次在喝下的時候,夏一涵的心境都不同。


    她曾經很想給葉子墨生孩子的時候,這藥喝著就異常的苦澀,就像這藥表示他根本就對她沒有絲毫感情一樣。


    而今天,她竟發現她喝的很痛快。這樣真的很好,他不強迫她給他生兒育女,實在是非常好的一件事。孩子,本來就該孕育在愛中,他們之間,沒有信任,沒有愛,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要避免有孩子在她肚子裏生根。


    每次送藥以後,酒酒總要留下來陪夏一涵聊聊天,怕她心裏不舒服,今天也一樣。


    夏一涵對郝醫生說了謝謝以後,他離開,酒酒就留下來跟她說:“一涵,你在做什麽啊?睡著了嗎?”


    她點了點頭,“睡著了,剛醒呢。”


    酒酒看到她手邊放著幾張紙,不禁有些好奇,就走過去問她:“這是什麽啊?”


    她們已經算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所以夏一涵也沒什麽瞞著的,就如實地回答她:“是一份協議,當時我跟葉先生在一起的時候,是有協議的。”


    酒酒聽到協議兩個字,心砰砰的跳了兩下,不為別的,這可是莫小軍吩咐她做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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