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傾斜,晝夜無分的三十三天,少年模樣的神趴伏在雲泉旁邊,一隻手在泉水裏輕輕撥動,蕩出圈圈波紋,雲泉之上,碧水天靜靜浮空,水幕之中包裹著的男子紅衣白發,眼眸微合,將醒未醒。


    阿瑤,你又在想他嗎?


    楚辭抱著披風往這裏走來,三十三天的寒冷,即使是神也是難以承受的,無奈看著執著碧水天的麟瑤,楚辭眼眸之中滿是寵溺,三十三天太過清冷,唯有與這人相伴時能讓他感到些許的暖意。


    “近來我總是夢到從前的事情,夢到大哥陪在身邊,而我還隻是一個小小孩子…”


    聞言,楚辭眸光微沉,看來這三十三天的動蕩已經開始了,竟然有人把他警告的話當做耳旁風,還把注意打到他所重視的這孩子身上身上,這筆賬該怎麽算呢?


    “他總會醒過來的。”


    “我知道的,他曾說三十三天太過清冷,舍不得讓我一個人的,我都知道的…”


    說了一半,麟瑤縱身跳進雲泉,渾身濕透,卻還是在期待什麽,眼圈一紅,麟瑤蹲下身子抱住自己,他的哥哥不會回來了,再不會責備他不愛惜自己了,雖有哽咽之意,雙肩輕顫,卻不見淚水落下,楚辭看的心疼,也無能為力。他的身份在這三十三天很尷尬,不曾修煉不曾渡劫隻是因為愛弟心切的神一時興起的舉手之勞,從天而降的大運勢讓他白日飛升,作為侍官留在了三十三天。


    “他從不失約,你莫難過。”


    楚辭站在雲泉邊對麟瑤伸出手,麟瑤站起,跌撞的撲進楚辭懷裏,手指用力的抓住楚辭的衣襟,心頭墜了一塊大石,沉重的讓他不知所措,他真的隻有這個人了。


    神的壽命很長,但卻也並非不死之神,天道無常,一場劫數隕落的神不計其數,這也是這三十三天的神口穩定的主要原因。隻是這一次輪到他的兄長,那下一次是不是就輪到他了,該如何做麟瑤心中早有定數,可若他不在,楚辭真的可以撐起這三十三天嗎?


    “若我死了,你該怎麽辦!”


    不是詢問的感歎讓楚辭心頭一緊,麟瑤走出雲泉就被楚辭用力抱住,仿佛隻要鬆手這人便會消失不見了,他隱約猜到如何做能抵消大劫,可那方法太過殘忍霸道,痛苦至極,隻要一想到就忍不住的渾身戰栗。


    這個孩子怎麽能承受的了!


    “你不會死!”


    “你若出事,我定要這三十三天為你陪葬!”


    楚辭說著,溫順的眉眼已然有了戾氣,麟瑤靠在他的懷裏沒有再說什麽,眼角餘光暼見這靜謐時光的後麵,兩人身後的影子拉得很長,隱有分裂趨向…


    從碧水天回來的麟瑤精神不太好,任由楚辭替他擦幹頭發和濕漉漉的身體,清潔的法術最是簡單,可麟瑤更喜歡被溫柔對待的感覺,兄長離開以後,他獨自在這三十三天度過了無比漫長的歲月,卻隻有楚辭自始至終的陪在他身邊。


    “我會護著你,即使我不在,也會為你安排好一切,至少不會如我和兄長那般無可奈何…”


    明臣在麟瑤走後出現在雲泉邊,抬頭望著水幕之中的男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麟瑤一心恨著天道,定會為了複仇不擇手段,功虧一簣的代價他們誰都付不起,隻不知那人要是看到如今至親這般模樣,是否會有些許悔意……


    水榭亭台,傾天有所感的看眼天邊,瑤華映闕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天水相接的地方似乎有人,霞光萬丈的披落在那人身上,熟悉的眉眼讓傾天蹙眉,然而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花十七的房間,房間整潔如新全然看不出有人來過的痕跡,瑤華映闕看清那人,微愣一瞬,垂下眼眸繼續喝茶,花葬影故作不知的捏起一塊千層糕,有一口沒一口的吃些,心中卻是在思量問海是否已經成功帶走十七了。


    他們約好借此機會讓花十七離開瑤華映闕的身邊,斷了這師徒情,實際上花問海到達北陽的第一天,息澤挽就已經與他聯係了,並且答應幫助他們遮掩天機


    ,收留花十七,花葬影心知此事必然要有一個留下來的拖延時間,傾天的到來是一個變數,也是一個轉機,而這些花葬影現在還不知道。


    “息澤挽!”


    耳邊傳來明臣怒聲,傾天微訝,在他的記憶裏,明臣從未如此怒過,即便是諸神大劫也未曾有如此大的情緒起伏,除非……


    “他知道了!”


    一聲漠然,傾天來不及和瑤華映闕道別,人已經消失在房間裏,明臣站在雲泉裏,半個身體泡在水裏,低垂著頭看水麵倒影。


    “拂昭隕落是你所為?”


    “是!”


    “他視你如親,不敢疏忽分毫,卻不想悉心照料出來的竟然是一個連畜生都不如的孽障!”


    “那又如何,死無對證,你不能對我出手,不然小瑤瑤會很難過的。”


    “你!”


    “與其替古人擔憂,你不妨擔心自己,帝禍,你可有想過如果你死了,小阿瑤該怎麽辦?”


    “你敢動他,我定不饒你!”


    “開個玩笑而已,何必認真呢,你說是吧…”


    畫麵到此為止,明臣揉著眉心努力的不讓自己失控,他也懷疑過拂昭帝禍的隕落沒那麽簡單,可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真相,看到的唇語總歸不如聽到的完整,息澤挽看向帝禍身後說出的名字明臣沒有看到,可聯係帝禍身隕之後,夕顏的反常還有什麽想不通的。


    三十三天的諸神都知道夙蘭宸對夕顏的執著,而他們恰好是由拂昭和帝禍帶大的,對他們的依賴也比其他人更多一些,如果夙蘭宸喪心病狂的想把夕顏困鎖在身邊,那麽弑父殺兄他也是幹的出來的。


    “我隻問你,有沒有參與其中?”


    聽到身後腳步聲,明臣頭也不回的問了一句,不是不想見而是不能見,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傾天。


    第一次,明臣心有僥幸的告訴自己,也許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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